第 5章 “特别要当心点老王头…”
“自从跟师啊,周见话多了,也爱笑了。”
周阿姨说这话时,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潜台词好像是,多亏柴胡…
周见话多?周阿姨怕是对“话多”的概念有什么误解,我和周见,有时候三四十分钟都不说一句话。空气安静得互相都忘记了对方的存在…
“后天就开学了。你说巧不,柴胡也分到了二中。小周早上几点出发?要不带着柴胡一起上学?”妈妈说话时,爱惜地看着周见。
“对对。”周阿姨接过话:“我也是这样想的。周见陪着柴胡,放心些。特别要当心点老王头…”
老王头,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头,家住在街尾的筒子楼。经常出没在小街通往主干道的路口。起初只是莫名其妙地跟人搭话,一遍遍地拦下路人问,船长,现在几点了?这两年,情况愈发严重,会突然冲上自行车道,拦下骑车人,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更过分的一次,拦下了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姑娘,摸着姑娘的手,流着哈喇子,色眯眯地要带人家回家。吓得姑娘花容失色,连抓带挠躲开逃走了。
老王头年轻的时候是船员,常年不在家。房子是单位分的,刚搬来的时候只见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个小男孩,自己一个人搬上搬下,邻居还以为是单亲妈妈。半年后满脸络腮胡的老王头背着大包回来了。
“不是人”,这是老王头的妻子跟街道妇联大姐哭诉时说得最多的一个词。
每次回来,头三天,老王头家里不管白天晚上,经常会传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一开始邻居们都装作没听见。这种私密事,在隔音极差的筒子楼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小别胜新婚,理解。
筒子楼里,最热闹的时候是晚饭时间。走廊里是各家支的灶台,女主人们说说笑笑准备着饭菜,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没几天,大家觉得不对劲了,谁好人家天天这个时间行周公之礼呀,靡靡之音充斥着整个走廊,大家都面露尴尬,三下五除二做好饭,把自家孩子揪回屋。
晚饭过后没多久,激烈的声音又响起。有人实在受不了了,嗙嗙磅敲响老王头家门,大声喊,小点声吧!家家都有孩子呢!
确实奏效,世界立刻安静了。依稀听到一个女声在啜泣。
不久后的一天,老王头家里又出现了很大的声响,不过这次,不是欢愉之音,而是猛烈地撞击和女人求救的声音。
街道李大妈接到消息后,带着几个人上门。门敲了很久,大家都打算报警的时候,老王头浑身酒气,光着上半身,提着裤子,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了。
众人看到屋内的场景,一切都明白了。
老王头可怜的妻子,赤身裸体,双手被绑在床头,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家具乱倒成一片,地上全是水壶渣、玻璃碎。
更令人揪心的是,他们儿子,那个五岁多的小男孩,抱着头蹲在桌子下面,浑身抖成了筛子。
离婚,老王头的妻子不是没想过,可是她不敢。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下岗女工,又是远嫁,拿什么照顾孩子呢。不要孩子净身出户更不可能,孩子是她后半生的唯一指望。
况且,老王头赚的钱,多数是拿回来给她的。船员辛苦,挣得也多,每半年带回来的钱,顶得上普通家庭一年的开销。在现实生活面前,老王头那点特殊癖好和坏脾气,好像也不是不可原谅了。
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他对妻儿也有温柔的时候,儿子开心地坐在他的肩头拿着被风吹的呼呼转的小风车,小小的眼眸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老王头一手护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仿佛整个世界都沐浴在阳光里。
只不过不知道,母子俩要忍受多少次非人的黑暗才能换来偶尔一次阳光。
唯一庆幸的是,老王头在家时间不多,女人只消数着日子挨过小半年,能换来六七个月的平静。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个 j女…”
后来,老王头在出海时受了伤,拿了一笔不算少数的赔偿款后就提前退休了。虐待、家暴的频率越来越高,老王头越发极端,竟然找了个姘头,公然登堂入室,大有想要二女侍一夫的态势。
女人实在受不了了,在妇联的帮助下,离了婚,带着儿子离开了筒子楼,自此不相往来。
老王头和姘头,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老王头快50的时候,又有了个女儿。没过几年,赔偿款被挥霍得所剩无几,姘头扔下年幼的女儿消失了。
此后,老王头日日酗酒,可怜的小女孩,跟着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爹,中学没读完,不到二十岁嫁给了城西市场里卖肉的中年鳏夫,结婚没几年,身材像吹气球一样发福,160的身高,160的体重。性格用两个字概括——彪悍。极少回来看老王头。
就这样,明明有儿有女的老王头,晚年生活却很凄惨。精神出了问题,没有监护人的签字,街道又不能擅作主张将他送医。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除了吓人,倒也没有真的伤到谁,街上的大人叮嘱好孩子远离他,平时还是比较关照的,时不时给点吃的、旧衣服,日子勉强过着。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啊”,周叔叔一语高度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