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叔家
“什么,不是保送么?怎么又要去参加高考了。”
刚抿了一口酒的二叔,被张望带来的消息惊得鼻腔一阵火辣,难受地皱起眉头。
身旁的二婶则是在端完最后一道菜后,没好气地搭起了话。
“张望,你说你自愿放弃保送名额,那是不是连保送奖学金也没了?”
二婶边说边顺手将桌上的红烧肉往儿子张昊面前挪了挪。
回二叔家后张望并没有道出失去保送的真相,却说成是为了考自己心仪的大学而放弃。
因为他不想做无用的挽回和抱怨。
可毕竟自己没有钱,眼下还得指望二叔一家。
“是的,二婶”张望回答道。
“那得花多少钱啊,咱家可没有这个闲钱你看你二叔的铺子,这几年也一直在亏”
说完二婶一屁股坐下,还悄悄踢了二叔一脚。
“咳咳”二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说张望啊,你要上大学这事儿,二叔不是不帮,是实在爱莫能助啊。”
接着二叔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上个大学不就是为了将来找工作嘛,你想想以前楼下曹晓兰这娃”二叔喝了口酒接着道,
“当年这女娃考上大学让他爸高兴的,那鞭炮差点没把我铺子给点了。”
“还说学的什么金融专业,现在不也就是个超市收银员么,收来的钱又不是她家的。”
酒一口接一口的二叔,感觉越说越来劲
而眼前的张望却如坐针毡。
“要我说啊你不如干脆别上了,你身板子也不差,跟李强一起去当兵得了”
“这小子平时调皮捣蛋不求上进的,这次倒是聪明了一回。”
“再不行要不就去打工,新闻不是说了么,江海市要打造成旅游城市。
那么多工程下来,附近都在动工,现在工地随便搬个砖都两三百一天,比不少大学生赚的都多。”
听到工程工地这些字眼,本就如坐针毡的张望更是心感不悦。
“二叔,二婶”他索性放下筷子,看着二叔一家直言道:“我很感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如今我也快成年了,也不希望继续麻烦你们,只是之前说好我父母那笔意外险,当时赔付的两百万”
“什么两百万,哪来两百万!”二叔直接打断了张望的话,更是扯大了嗓门。
“张望,你别忘了,这几年你吃谁的,用谁的!”
“你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是谁缴的床位费,护工费,那点钱早就用完了。”
二叔站起身,酒杯一丢,手贴着额头,大口喘气,俨然一副被气上头的样子。
要不是张望这些年对他的了解甚深,真会以为他被气到了极致。
“张望,你看给你二叔气的。”二婶见状也是唱起了双簧。
“真是好心得了驴肝肺,家里养了白眼狼,要不是当初我们收留你,你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这时张昊也是插了进来,“哥,你都多大了”他对着张望翻起了白眼“别吵了,别闹了,行不行。”
这小子终于放下了片刻不离的手机,起身拉回二叔。
“爸,咱别生气了,坐下说坐下说。”
这一家子真的是应证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对对,儿子说得对”二叔坐下后对儿子接着道,
“你爸在你哥这年纪,早就自力更生了,哪还有脸来问亲戚要钱。”
二叔自顾自的找了根牙签,同时目光又瞟向张望,翘起二郎腿。
“张望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以后你要是饿了,没钱找地儿吃饭,
二叔家不差多摆一副碗筷,但你想要上大学自个儿挣去。”
话已至此,二叔一家摆明了不会拿一分钱给张望上学。
这一家老赖吞了赔偿金不说,看这架势连亲戚这层关系都想断了。
提起张望身边的亲戚,自从父母发生意外后,愿意走动的已经为数不多了。
还记得当时在父亲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二叔一家子
“哥一路走好,我一定照顾好张望。”
“别伤心,你还有你二叔二叔家虽然穷,但一定好好抚养你长大。”
“亲侄,这钱二婶帮你存着以后娶媳妇用。”
“哥,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
如今回想这些言语,这一切不过是人性的丑恶。
甚至张望父母在江虹市的房子,也早已被过户到二叔名下,
理由是为了给张望申请低保和他母亲的医疗补贴,就连在学校也被贴上了特困生的标签。
那时候张望天真的以为二叔把自己当成了家人,对此也是毫无保留。
结果二叔一家被贪婪所驱使,做出丧尽天良之事。
这哪里是亲人,简直就是一台榨汁机,他那渴望像汁水般的亲情,被从头榨到尾,一滴不剩,只剩下干枯的躯壳。
而二叔今天的这番话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犹如刚丢的酒杯,一地稀碎。
张望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背起书包离开。
临走前还听到张昊吵着要换新手机,碗里还留着他没吃完的饭菜。
他心里五味杂陈,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盘旋。
他要逃离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市三医院,张望的母亲就在这医院。
当张望到病房时已是深夜,值夜班的护工早就不知道去哪摸鱼了,甚至连病房门都没关。
这是个十人间的普通病房,躺着的都是植物人,所以也不用顾忌发出的声响
张望径直走到九号病床前,眼前的女性便是他的母亲,
“妈今晚我好好陪你聊聊。”
他放下书包,拉了张靠椅,手托着腮帮,静静的望着母亲。
这一刻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
明亮的白月光柔和地洒在少年的脸庞,微风吹过的绿植,仿佛也在低语。
张望对着病床上的母亲,不停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时而开心时而忧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语气慢慢开始变得哽咽,头也越垂越低,直到埋入母亲床单,开始抽泣。
在深夜的病房里,这种想忍又忍不住的哭声尤其骇人。
“小子,你鬼哭狼嚎啥呢。”一个莫名的声音传来。
“谁”张望猛的抬头环顾四周。
“谁在说话”
“你妈隔壁”
“你骂谁呢!”
“小兔崽子我说我在你妈隔壁病床”
张望起身拉开隔在病床之间的白布,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盘着腿坐在病床中央,他穿着病号服,正做着“嘘”的手势。
“小点声,别把你妈吵醒了。”
听到眼前陌生男子说的话,张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之前隔壁可是个植物人老头,这家伙是谁?
竟然一直在隔壁病床偷听,还说着医生都不敢断言的话。
“你谁啊”
“我是谁?”男子身体往后靠了靠,仰着头,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这问题问得好,我姓马
“马二狗,我就知道你又躲这来了。”
话被打断的瞬间,一护工大姐正怒气冲冲的走来,
对着中年男子拎起耳朵就准备往外拉,同时看到一副不知所措的张望。
“谁让你进来的,这病房家属不能陪夜,出去出去。”
结果这两人就这样被护工又拉又扯的赶出病房,张望心里更是憋屈。
直到他看着男子被护工带到二号楼的精神病隔离区。
才忍不住骂了句:
“真倒霉,这特么的是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