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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崖畔乘凉七嘴八舌说七夕 放羊人发现玉米地高小兵背白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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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过会,李建平和金杰也回高家庄了。前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带着各自的“家属”结伴来到高小兵家,见高家老屋张灯结彩,问了才知道过会给高小军补办婚礼,都埋怨高小兵事先不说,他们没有一点准备。高小兵说:“茁壮成长”你明天在家招待丈人黄老师和未婚妻黄静,你舅你老表要来给你妈出门,给你说你能来吗?”李建平说:“这是实话,如今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人管了,受约束不自由了。”他的未婚妻黄静委屈地说,:“别口是心非了,我能管住你,我不叫你去,你不照样去寻吴晓燕吗?”李建平嬉皮笑脸地说:“给我留点面子,回去了你要怎样都行。”金杰和张文涛偷着笑,高小兵白映雪则笑出声了。金杰说:“明天还想叫你和白映雪到我家吃饭,看来不行了。”白映雪问:“你家有什么事也请客?”李建平说:“你和“兵娃子”谈恋爱,过会来到高家庄,俺老表和金杰也谈恋爱,想给金杰家出门,要你俩作陪,你是明知故问!”白映雪说:“我去不了你家,金杰,我要给妈妈当下手做啥,你们看高小兵能不能去?”高小兵说:“你都去不了,我能去的了,明天来一屋子人谁招呼?”

    张文涛终于开口说:“你家明天都来些啥客人?”高小兵说:“俺舅俺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建平说:“不对吧?你俩谈了这么长时间,过会你二哥结婚白映雪他爸白副省长能不来?我记得李红樱结婚他来过,难道李家的事比你家的事还重要?”高小兵笑而不答,张文涛说:“我明白了,高小兵不去金杰家,是要在屋里招待未来的泰山,理解理解,和我老表一样重任在肩!”高小兵回答道:“有这准备,所以我只能守在屋里,哪里也去不成。这样吧,明天咱各忙各的,晚上各家的客人走了,到我家来谝闲传,省得都麻烦。”这时刘淑贞从礼房高克己的房子里端出一盘子瓜子拌糖,让几个学生吃。众人异口同声叫着“妈妈”,刘淑贞频频点头。

    李建平说:“七月七,牛郎会织女。“兵娃子”,你二哥结婚日子选得好。那句宋词怎么说着来?”高小兵没有回答,其他人也无应对,李建平一跺脚想起来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明天晚上,你和白千金有啥活动?”高小兵有问不答反问道:“你们有啥好活动?”李建平说:“我们两老表带着各自的女朋友来找你和你女朋友!咱们搞个“七夕”联谊?”金杰看见白映雪听了李建平的话面有喜色,果然高小兵不打绊子地回答道,好。

    七夕之夜,少陵原畔星光灿烂,夜色中的终南山和蔚蓝的天空是一个颜色。宁静的村庄,宁静的夜晚,高勤俭夫妇和左邻右舍在崖头的麦场上乘凉拉家常,山风徐来气温已经不像六月那么闷热了。李建平黄静张文涛金杰带着一大串葡萄来了,高小兵回家取了母亲合面的洋瓷盆子盛葡萄,李建平让下凉的人吃葡萄,说洗过了干净的。众人吃着葡萄,指点天空的明亮的牛郎织女星,说起七月七牛郎会织女的民间传说。

    李建平问高勤俭:“伯伯,人都说今夜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躲在葡萄架下能听见他俩说话,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高勤俭给男邻居发烟,他点着一支烟,想了一会儿说:“有这说法,我没见过,真的假的,你躲在谁家葡萄架下听一听就知道了!”邻居宁宁抽着高勤俭递过去的一支烟说:“俺老院子井台边种了一株葡萄好几年了,今年都接葡萄了,蔓拉的多长,叫高小兵带你几个从后崖下去走后门进院子实地听听,是不是那回事。”李建平说风就是雨真的要去,高小兵不动弹,金杰见状说:“天都黑严实了,一群人到人家院子里去动静太大不方便。”李建平只好作罢。

    围坐在一起,吃着葡萄,众口纷纭说着牛郎织女的传说。高小兵说:“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写的就是牛郎织女: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李建平一听说:“兵娃子太文了,叽里呱啦听不懂。”金杰说:“你听不懂,不见得别人听不懂。”邻居来学爸说:“我当娃的时候。听杨稷山讲过,当年汉武帝在斗门修昆明湖演练水军,在湖的东岸西岸分别立了石爷石婆的像,他说这可能是牛郎织女传说最早的发源。”张文涛接过话说:“俺屋就在斗门,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石爷石婆的像现在还有。”白映雪一听来了兴趣,她说:“你啥时候做向导,带大家去看看如何?”张文涛回答说:“这简单,快开学了,要去得早些去,开学了我要实习,就抽不开身了。”白映雪说:“时间你和高小兵定,说好了大家一起去,人多热闹。”张文涛说:“过几天我老家也过会,俺老表带高小兵和你一起来就是了,管吃管住。”白映雪高兴地说:“那太好了,金杰和黄静也去吧?”李建平回答道:“那是当然的,我要给俺舅家出门,金杰要去认门。”

    葡萄吃完了,刘淑贞说:“忙了一天,当家你明天一大早还要进西京城上班,咱早点休息,叫娃们的继续谝。”说着端起和面的盆子,和高勤俭回家休息去了。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聊天,李建平说:“咱这黑了没个啥活动,把人无聊的。”高小兵说:“灿烂星河,宁静的夜晚,凉风习习,你还不满足,你要啥活动?”黄静含蓄地说:“他想跳舞了,高帅哥,你会不会跳舞?”高小兵说:“我在学校跳过几次交谊舞。”黄静说:“我说的不是交谊舞,是黑灯瞎火俩人搂在一起的贴面舞。”黄静冷不丁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张文涛金杰颇感意外,也让高小兵吃了一惊。他明白,她是在向他告李建平的状。身旁还有乘凉的其他邻居,他怕他们听见影响不好,小声委婉地打断了黄静的话:“有啥话过一会儿给我一个人说。”黄静欲言又止,白映雪装作不明就里。

    时间不早了,高家的邻居纷纷回家休息。夜深人静,天上的星星更加明亮。金杰说:“人都回家睡觉了,街门外没有人了,我要回家了。”白映雪说:“天气多凉快,多待一会。”黄静问高小兵:“你到底会不会跳舞?你们谁会教教我。”金杰说:“咸宁县不比西京城,高小兵教跳舞,还是你来。我回呀,回去迟了,左邻右舍会说闲话的。”张文涛黄静随着金杰站起身来,李建平坐着不动说:“没意思,高杨二坡隔了一条路,在你家门口,你着啥急呢?”黄静好像专门和他过意不去说:“我们都有家里大人学校领导管,谁像你是个没王的蜂?”

    高小兵白映雪把他们的朋友送下坡,金杰和张文涛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回家去了。高杨坡睡在街门外乘凉的大人小孩已经睡着了,四周静悄悄的。高小兵问张文涛:“你晚上要不和我睡在我家?”还不等张文涛回答,李建平一跺脚说:“兵娃子,他睡在哪,这事是你操心的吗?淡吃萝卜瞎操心,你还是把你的“作业”正儿八经地弄好?”高小兵并不生气,他太了解李建平了,他就是这脾气,唯恐别人坏了他的好事。高小兵淡然一笑,张文涛说:“金杰回家了,我和俺老表替她在学校里护校,你别管了!过几天俺村过会,你和白映雪来,我带你们看牛郎织女的原型。”白映雪高兴地说:“我和高小兵一定来。”李建平说:“看啥石爷石婆,你俩其实就是牛郎织女!我们走了,你俩抓紧时间相会,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

    白映雪其实并不讨厌李建平,虽然他粗俗,但关键时刻他能点拨过于高雅的高小兵,让高小兵懂得人间烟火人情世故。在白映雪眼里,李建平是个鲁智深,鲁智深和林冲好,但高小兵不是逆来顺受的林冲,在白映雪心里,她感觉高小兵更像爱憎分明的武松。独树一帜打虎的武松,斗杀西门庆的武松,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深受传统文化礼义廉耻的影响根深蒂固。“水浒”中的英雄好汉多不近女色,高小兵拜蒋大成为师,学习红拳,和她亲近的机会就更少了。他已经够威武得了,还学红拳干什么?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宁静的七夕之夜,高杨坡上的视野极其开阔,居高望远,南面的终南山上空从东到西一片星光灿烂,天空蓝得像海,清凉的山风吹过来,吹动白映雪心中的涟漪。高小兵拉住白映雪的手说:“他们走了,咱俩回。”白映雪说:“忙了一天没歇火,我走不动了!”高小兵弯下腰说:“我背你上坡。”白映雪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激动地说:“你不嫌累?”高小兵蹲下身说:“少说废话,上来。”白映雪软绵绵地伏他的脊背上,高小兵一跃而起,大踏步地向坡上走去。白映雪在他的耳边说:“李建平也知道&34;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34;?”高小兵说:“他跟我学的。说着,便背诵起宋 · 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夜深了,两个年轻浓情蜜意地人上了坡,看见一片星光之下,母亲刘淑贞的房间还亮着灯…

    鸡叫头遍的时候,刘淑贞开始起床了,睡在她身边的白映雪睡眼朦胧地问:“妈妈,几点了?”刘淑贞小声说:“约摸五点半,时间还早,你没有啥事多睡会儿。我给你伯伯打好鸡蛋叫你起来一块吃。”白映雪说:“时间太早,我不饿,吃不进去,你别给我做。”后檐的高勤俭听见声音也摸索着起床,他要赶早进西京城去上早班,妻子刘淑贞起来给他做早饭。高勤俭习惯性地先穿了上衣,摸着香烟和火柴,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隔壁的高小兵也醒来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看看窗外天刚蒙蒙亮,闭着眼睛想心事。

    刘淑贞在院子里洗手洗脸,隔壁来学家的狗在街门外的麦场上叫唤,高勤俭开了院门,那条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在脚下给他献殷勤。高勤俭训斥狗说:“走,昨天晚上还没吃够,今天早上又来了。”狗不走,在他身边转悠。刘淑贞添水烧锅,在厨房里喊高勤俭:“当家,你吃多吃少?”高勤俭来到脸盆子跟前洗手,回答道:“我不饿,喝一口汤就行了。”刘淑贞给电壶里灌了开水,打了四个荷包蛋,高小兵白映雪也相继起来了。他俩洗漱完毕,刘淑贞已经把荷包蛋舀在碗里,端到桌子上。四个碗,高勤俭碗里两个荷包蛋,高小兵和白映雪的碗里一个荷包蛋,她的碗里是清汤。刘淑贞又拿出盐罐和糖瓶说:“你谁吃咸吃甜自己调。”高勤俭调盐高小兵放糖,白映雪没有动。高勤俭见刘淑贞碗里是清汤说:“掌柜的,我吃不了两个鸡蛋,给你拨一个。”刘淑贞说:“你吃你的,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大早要骑自行车赶几十里路去上班,多吃一点到单位就不用买着吃了,鸡蛋不够,锅里还溜着馍。”高勤俭不谦让了,高小兵把他的碗放到母亲面前。要端母亲的碗,被白映雪拦住了。白映雪夺过清汤碗,把她的鸡蛋碗也放到刘淑贞面前。刘淑贞说:“你俩吃你俩的,别争也别抢了,吃了鸡蛋一会伙伙送你爸。”高小兵说好,白映雪说:“妈妈,我不习惯这么早吃饭,鸡蛋你吃我喝汤,我有劲和高小兵送我伯伯。”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吃了荷包蛋喝了汤,刘淑贞收拾碗筷说:“当家,给老二把事办了,别歇火,咱张罗着给老三办事。”一句话,说到了白映雪心里。她帮着刘淑贞擦桌子。高小兵推出父亲的28型红旗牌自行车,刘淑贞对白映雪说:“你和高小兵去送你伯伯,送到原上平坦处,路上把你俩的情况给你伯伯说一下,免得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放心不下。我给咱在屋里做早饭。”高小兵心里没有一点准备,不知道父亲将要说什么,他推着自行车走在前头,高勤俭和白映雪走在后头。高勤俭边走边说:“我算了一下,小白来高家庄已经一年半了,你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也该相互了解了吧?”白映雪明白高勤俭要说什么,他要说的正是她心里想的。她说:“伯伯,我对高小兵很了解,也很满意。”高勤俭说:“昨天晚上,我听杨坡金家女子金杰和后沟李家的儿子李建平的说法,他们都和对象订婚了。”高小兵还是没说话,白映雪说:“是这么回事。”高勤俭说:“你俩的关系也该明确了,不然映雪来了高家庄不方便,乡党邻居嚼舌头。你妈说给你二哥二嫂把事办了,下来就轮到给你俩订婚了?映雪你回去和你父母好好说一下,看他们还有没有别的想法,要是没有,过年就给你俩订婚,把关系确定下来,你回高家庄也就名正言顺了。”白映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个劲地点头,表示同意高勤俭的安排。

    太阳从东面的山坳背后探出它红色的脑袋来,坡上一人高的玉米地披上一层朝阳。高家庄上少陵原的坡有二里路长,顺着地形向原顶延伸,高杨二坡都种着玉米,长势喜人,像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正是茁壮成长长身体的年龄,朝气蓬勃。两个年轻人把高勤俭送到原上平坦的地方,眼前还是茂盛看不到头的玉米地,就像电影里密密麻麻的青纱帐,把人眼前的视野都遮挡住了,只留下一条路通向丛林深处。高勤俭从高小兵手里接过自行车说:“马上要开学了,你要有所准备,给你的学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交给你妈了。”高小兵说:“爸,我在咸宁饭馆有些收入,够我的学费和日常生活,以后你和俺妈就不要再给我钱了。”高勤俭说:“你攒着以备急用。等你大学毕业了,国家安排了正式工作有了工资,我和你妈给你和映雪把婚事一办就不管你了。”

    灿烂的朝阳在玉米地的上空挥洒,高勤俭骑上自行车走了,消失在茂密的玉米地的拐弯处。一条被玉米地修饰得直溜溜的田间道路前后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初升的太阳光在玉米地的上空摇晃,高小兵和白映雪相视一笑,慌慌张张地拥抱在一起。白映雪说:“我好想你。”高小兵说:“抱紧点。“白映雪说:“抱紧了更想你。“高小兵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白映雪说:“我饿了。”高小兵说:“妈给你打了荷包蛋你不吃,这会在野地里,我有啥东西给你吃?咱回,回去吃早饭。”说着拉着白映雪就要朝回走,白映雪拦住他说:“身边到处都是玉米地,我想吃嫩玉米。”高小兵说:“这好办,满地的玉米棒子,我给你掰一个嫩的生吃,可甜了。”他进到玉米地里,挑来找去,玉米都太嫩了,吃了糟蹋。白映雪着急地说:“不要挑三拣四了,玉米笋也能吃。”高小兵固执地继续找,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饱满的玉米棒子,去了皮撕了胡子,露出鲜嫩的颗粒,递过去。白映雪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玉米须完全去干净,轻轻地咬了一口,果然甜香可口。好吃好吃,她吃着嫩玉米嘴还不停地说着话:“高小兵你也尝尝,真的可好吃了!”高小兵接过去咬了一口还给她,白映雪不接说:“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

    少年时代的高小兵每年秋天都在少陵原上生吃嫩玉米,他喜欢嫩玉米的味道,白映雪饱了,他就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几口吃完了,随手把玉米芯子扔进了玉米地深处。谁知白映雪叫嚷道:“别扔,我又饿了。”高小兵忍着性子说:“我给你再掰一个新的。”白映雪说:“一个我吃不完,你不用掰了。”高小兵说:“那你就饿着。”白映雪说:“不行。”高小兵说:“那怎么办?”白映雪说:“我要吃你,《西游记》里说唐僧肉吃了长生不老,你细皮嫩肉的,让我咬一口。”高小兵终于理解了白映雪的胡搅蛮缠,他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她的嘴里是一股嫩玉米甜美的味道……

    一条人工渠横亘在高家庄的田野里,从终南山的大峪口延伸到西京城的南郊,宛如一条静默的长龙。这是一条供给西京城的兴庆公园和护城河水源的人工渠,也灌溉一马平川少陵原上的农田,它的名字叫少陵渠。少陵渠流经的村庄以前是靠天吃饭,自从咸宁人民修建了少陵渠,西京城的兴庆公园和护城河有了滋养,少陵原上的土地也得到了灌溉,少陵渠的两侧渠岸也成了一条四通八达的道路,拖拉机可以平稳地在上面行驶。

    少陵渠比高小兵年长,每年的夏天。割麦的时候,大峪水库给兴庆公园和护城河放水,少陵渠里的水比一人还深。高杨二坡上原割麦的大人小孩热了会在少陵渠里洗手洗脸,但没有小孩在渠里耍水,因为从终南山流下来的渠水冰凉透骨,手可以伸进去。脚放进去一分钟就冰得不行。少陵渠曾经是高小兵的乐园,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割草放羊,动不动向上就跑到尹镇地界,向下就跑到留村地界。留村人挨少陵渠修了一个池塘,供牲畜饮水也在里面养鱼。池塘里的水经过风吹日晒是有温度的,高小兵和他的同伴们没少在此偷着游泳。起初留村的孩子不让他们下水,有时候说恼了免不了动手打起来,互有胜负。时间长了,彼此都熟悉了,留村的孩子就和他们耍到一块了,同时背着大人偷着在池塘里游泳,这是原上原下几个村大人小孩都知道的秘密,一层窗户纸不戳穿而已。留村人坐车下咸宁县或进西京城,会下高杨坡从少陵原走到高家庄街道坐车,因为好几个村子离公路远,原上的公交车也少。留村的孩子不敢惹高家庄的孩子,给他们上集来高家庄逛留有后路。

    太阳升高了,少陵原初秋晴朗的早晨阳光明媚,向东向北向西看,都是茂密的玉米地,向南望地势低的坡上也是玉米地,透过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东西走向的终南山沐浴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中。手拉着手朝回走,白映雪偎依着高小兵说:“刚才我吃了&34;唐僧肉&34;,这会有劲了,我背着你吧!”高小兵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能背动我?”白映雪说:“我试一下吧。”高小兵伏在她的脊背上,白映雪背着他走出几步,累得直叫唤。高小兵趴着不下来,这时从坡下跑上来一群羊,羊的主人走在后面扬着鞭子,看见高小兵和白映雪纠缠在一起,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咳嗽了一声,两个年轻人听见了,慌忙松开。放羊人走到跟前,阴阳怪气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淑贞的干女和她碎儿。”高小兵若无其事地和放羊人打招呼,白映雪羞得面红耳赤……放羊人挥舞的鞭子赶着羊群走远了,白映雪满脸羞臊地对高小兵说:“羞死人了,放羊人要传出去,让妈妈知道了,多没面子啊,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来高家庄?”

    放羊人赶着羊群朝少陵渠而去,羊群在前面跑,他在后面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胡乱唱着秦腔《五典坡》里的唱调:“王宝钏,跑得欢,进了窑,把门关。急坏了后面的薛丁山。”白映雪听出来了放羊人的东拉西扯,她对高小兵说:“这人胡唱哩,驴唇不对马嘴,啥时候王宝钏和薛丁山拉扯上关系了?”高小兵笑笑说:“放羊人穷开心,为了合辙押韵不管其他,他爱怎唱谁管得了?”白映雪听了闷闷不乐地说:“他胡乱唱戏,回到村里还不胡说八道?”高小兵拉住她的手说:“走,回去吃饭,别担心,又没有个啥事情,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太阳升高了,不大功夫从少陵原的东端玉米地跳跃到了终南山南端的山顶,光芒四射照耀着平坦的樊杜川和起伏的少陵原。居高望远,眼前一片绿色,田野里的庄稼是绿色,村庄周围的树木是绿色,终南山在阳光底下也仿佛是绿色。时间不早了,高小兵心里想着回家帮母亲干些家务活,拽着白映雪下坡,她走一步退一步,走走停停地说:“放羊人回到村里要是胡乱说,妈妈知道了责备我俩怎么办?”高小兵说:“你平时不是胆子特别大,今天这么一点事怎么就纠结起来了?别怕,妈要是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把责任朝我身上推。”白映雪的脸还是晴朗不起来,她学着高家庄人的口气和语调说:“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你穿着白白的衣裳,我怎么能把你朝黑咕隆咚的烟囱里推。”高小兵被白映雪半生不熟的咸宁话逗笑了,他一把抱起她,扛上肩膀,像扛起一袋粮食那样轻松地说:“多大个事,别想的太多了,咱回,那个放羊人不是高杨坡的人,即使他加盐添醋地乱说,也传不到妈的耳朵里。”白映雪还是不放心,迟迟疑疑,高小兵背着她走了一段路。看见高家坡上的新房子,她央求他把她放下来,娇羞地说:“你的劲真大,改天请你给我家换煤气罐,能行不能行?”高小兵说:“好,碎碎个事情!”

    回到新庄子,刘淑贞在门口等着,原来高小军已经从老屋上来叫下去吃饭好长时间了。高小兵急忙进屋取了水担和桶出来,准备吃完饭绞一担水上来。刘淑贞随后锁了门,娘们三个相跟着朝坡下走去,隔壁来学家的狗远远地跟在后面。新媳妇周小华把圆桌摆在院子里,她烧了一锅稀饭,溜了一盘昨天过世没吃完的馍,炒了四个热菜。刘淑贞请同院的三大高克己一块吃饭,高克己喜眉笑眼地谦让说:“你三娘正做着呢,吃了你的就给我家剩下了,你和娃们吃。”刘淑贞请高克己的同时,高小军周小华两口子到前院去请大哥大嫂来吃饭,高小民已经出车走了,李红梅也和娃吃过饭了,正准备着去大队上工。她把女儿高玉盈儿子高玉柱领到后院交给婆婆刘淑贞,对一双儿女说:“在家好好听你奶你二爸二娘的话,跟你三爸姑姑学文化,不要和谁家娃打锤。”说完,急匆匆地出街门下高杨坡,去高二村村委会大院新风皮鞋厂上班。

    分门另住,周小华另起锅灶,第一天开灶饭菜做的用心。刘淑贞高小军白映雪高小兵吃了众口一词都说她做的饭菜可口,就连吃过饭的高玉盈尝了也说香。周小华喜滋滋的,刘淑贞说:“小军刚回来,你的产期也快到了,就不要去小兵的饭馆上班了,留在屋里给小军做饭,做好生娃的准备工作。”周小华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高小兵白映雪相视着吃饭,刘淑贞又对高小军说:“你这几天先不要着急着寻事干,把你俩的日常生活安排好了,生娃事大要紧,到时候我侍候你媳妇坐月子。年底你爸就满六十岁了,他退休了你接班。”高小军说:“59路公交车马上要撤销了,从尹镇到南门这一条线路国家允许私人搞运输。我丈人计划贷款买个汽车,让我开和娃他舅她姨跑公交。”刘淑贞听了一脸惊讶,白映雪说:“这是真的,西京城的改革开放力度加大了。”刘淑贞说:“你爸没退休之前给你丈人家开车可以,你爸退休了,他的班你得接。”高小军说:“我不接班,让我大哥接我爸的班。“刘淑贞说:“你大哥给大队开汽车有工作,他嫌接班当工人一个月三十几块钱工资低不够养活媳妇娃。”高小军说:“他嫌工资低,我也嫌工资低。”刘淑贞说:“接班当工人一个月三十几块钱工资低是国家定好的,正式工作铁饭碗有保障退休了有退休金。你和小华才开始过日子,一切都要从长计议。”周小华接话道:“妈说的对,接班当工人虽然工资低,但比开汽车跑运输把稳是铁饭碗,谁知道国家的政策会不会过一阵子变了,接咱爸的班好,开汽车跑公交不长久。”高小军不便顶母亲的嘴,对周小华说话不客气,他说:“你甭乱说话,我有我的想法。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到啥时候说啥时候的话。”

    吃完饭,刘淑贞带着两个孙子上坡上新房去了,周小华收拾桌子洗锅洗碗,高小兵给二哥的水瓮绞了一担水,水瓮满了,他又去给坡上母亲的住处绞水。高小军拦住他说:“老三,我在屋里,给咱妈绞水的机会留给我,你和白映雪忙你们的,她怎么不高兴,有啥心思?“高小兵说:“一大早和我到原上送咱爸,可能受凉了。”周小华在厨房里听见了说:“我有感冒药。”白映雪说:“没事,小华姐,我不吃药。”高小军说:“你身体不舒服不吃药不行,让老三带着你去看医生。对了,昨天秦书桂坐李红樱女婿的车走了,把他的摩托车留给了你们,说油是满的。今天屋里没有啥事,你俩还是回师大路看医生去吧。”

    高小兵接过车钥匙说好。又追问道:“二哥,你已经复员了,接下来怎么办?”高小军说:“我先在家里陪咱妈和小华几天,你小华姐快到临产期了,等生了娃把屋里事情捋顺了,我再去找工作。”白映雪说:“二哥,开学前我和高小兵在咸宁饭馆,你有啥困难了来找我们。”高小军说:“少不了去麻烦你俩,进出咸宁镇西京城,你们的饭馆是个最好的歇脚点。”骑着摩托车上到坡上新房,刘淑贞和两个孙子在堂屋里看电视,看白映雪心事重重,问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高小兵欺负你了?”高小兵急忙笑着说:“她歪得很,我哪敢欺负她。可能早上送我爸,起来得太早,她受凉了。”刘淑贞拉过白映雪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摸了她的额头,不烧。白映雪看着身边的高玉盈高玉柱欲言又止,刘淑贞对小学生高玉盈说:“你和娃到街门外去耍,过一会儿再回来。”

    两个小孩欢奔乱跳出门去了,白映雪这才吞吞吐吐说:“早上我和高小兵把我伯送过少陵渠,看了一会原上的风景朝回走,我的脚拐了一下走不动了,我让高小兵背着我,下坡的时候让放羊人看见了,他说他认识高小兵和我,羞死人了。”刘淑贞闻听笑着说:“就这么大个事。看把你愁的。这不算啥,不要紧。你别难为情。”白映雪的脸色顿时云开雾散晴朗了起来。刘淑贞还是不放心,她说:“你俩早上送你伯,经过你爷你奶的坟地,他们看见了,不知道你是谁,我给你&34;牧量&34;一下。”&34;牧量&34;?白映雪不知所云,一旁的高小兵知道也不给她说明。刘淑贞进厨房舀了一碗凉水拿着擀面杖回来了,叫白映雪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盛水的碗放在她的脚底下,手里的擀面杖在她的头顶顺时针绕圈,又逆时针绕圈,嘴里念念有词。好一阵子,把擀面杖朝盛满水的碗边依靠,那细长的擀面杖竟端直直地立在碗边。高小兵把一块馍递给母亲,刘淑贞掰了几小块放进碗里,随手打倒擀面杖,端起水碗让白映雪吹几口。

    白映雪顺从地噘着嘴吹了又吹,刘淑贞神秘地说:“别怕,是你奶回来了。早上她看见你和高小兵上原送你伯,不知道你是谁,回来问。你奶最疼高小兵,她不关心我和你伯,我给她一说,打发她走了,你就好了。”白映雪听得一头雾水,好笑又不敢笑。刘淑贞对着擀面杖说:“妈,家里啥都好着呢,这女子是你孙子高小兵的大学同学,认你儿勤俭和我做个干女,也是你的孙女,你别为难娃们的了,小心把娃吓了。你回去了给我伯说一声,屋里啥都好着呢,叫他放心。”说完端着白映雪吹过浸着几小块馍的凉水碗送出街门,把碗里的凉水和浸在其中的馍块泼在上少陵原的路边,回到屋里,看见白映雪眉飞色舞地和高小兵打闹在一起。

    白映雪的脸色放晴了,街门外的天色却阴沉了起来。云团在终南山上翻卷,太阳被翻卷的云团包围了。刘淑贞说:“看样子要下雨。”出门把在街门外崖头和邻居孩子玩耍的高玉盈高玉柱叫了回来。终南山上的云团时卷时舒,太阳一会儿出来了一会儿又进去了,眼前的气象万千变化。小学生高玉盈翻出她的暑假作业,有一个成语&34;故()情()填空她不会,请教高小兵和白映雪,白映雪写了&34;故剑情深&34;,问高小兵对不对?高小兵回到说,正确。高玉盈问&34;故剑情深&34;是什么意思?白映雪想了想说:“成语&34;故剑情深&34;讲汉朝皇帝刘询的故事。在我贫微之时,很喜欢一把古剑,现在我是十分地想念它啊,众位爱卿有没有办法帮我把它找回来呢?”刘淑贞说:“这个成语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和原上头大兆冢是不是有关系?”白映雪回答不上来,高小兵说:“有。故剑情深讲的是汉宣帝刘询和贤德皇后许平君的故事。大兆冢就是许平君的陵寝。”白映雪说:“高小兵隐藏得深的很,他明明知道就是不说,妈妈,你让他带我去看&34;大兆冢&34;。”刘淑贞说:“眼看要下雨了,改天去。”白映雪撒娇说:“太阳红红的,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妈妈,我在屋里坐不住。”刘淑贞说:“大兆离高家庄不远,走原上头几里路,你俩骑摩托车去也就十几分钟。不过,要下雨了,把雨衣带上,省得下雨了把你俩淋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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