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高小兵白映雪公开恋情 徐文结婚交大教授咸宁县采风
“咚咚咚”，有人使劲在敲秦书桂宿舍的门，他知道是白映雪找丢失的信件来了，赌气故意不开门。白映雪在外面边用脚踹边气愤地说：“秦书桂，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秦书桂迫于无奈慌忙开了门，白映雪气势汹汹地进了屋子，伸出手说：“把捡到我的东西交出来！”秦书桂苦笑着说：“是我捡到了，准备下课交给你，你干嘛这么凶？”说着，乖乖地把牛皮纸信封和两叠稿子交还给她。物归原主，白映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要把我急死了，到处找找不着，原来在你这。你既然看了信，我就不隐瞒你了，高小兵和张小梅分手了，我在追求他。明天他来了，你放聪明点，给他难看就是给我难看，不要乱说话，让我看不起你！“说完转身摔门而去。
白映雪的绝情让秦书桂欲哭无泪。情场有时比战场还残酷，对手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临阵倒戈。“天哪，你太不公平了，我近两年的良苦用心无私奉献换来的是她即将投入高小兵怀抱的背影。”秦书桂的心在流血，中午下课铃响了起来，他止住悲伤，洗了一把脸，准备去咸宁饭馆吃饭，他没有勇气和白映雪高小兵决裂。出了宿舍，校园里天光云影鸟语花香人声鼎沸，白映雪在校门口等他。见他走过来，等他走到她跟前，嫣然一笑说：“你想通了没有？”秦书桂下意识点头说：“想通了！”
正午阳光普照大地，天气暖和得像初夏。赖文彬开面包车回家把媳妇和新生儿接到咸宁饭馆来吃饭。过了百天的小孩赖家豪长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看着众人逗他，乐得叽叽喳喳地笑，就是闪躲在李红樱怀里不让人抱。雷小荣说：“娃像赖文彬小时候一样调皮。”白映雪说：“也有红樱姐的机灵。”高小兵来了，李红樱指着他说：“这是你舅舅。”小国豪笑眯眯地看着高小兵，高小兵伸出胳膊，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抱在了怀里。李红樱又指着白映雪秦书桂说：“她是你姨，他也是你舅。”这娃好像听懂了大人的话，不再拒绝姨和舅要抱他的要求了。白映雪从高小兵手里把他抱了过去，指着他的小鼻子说：“你个小机灵，还没长大就学会了另眼待人了！”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服务员过来拾掇桌子，饭菜端上来，有四个时令菜：韭菜炒鸡蛋蒜苔炒肉凉拌黄瓜香椿炒粉条。赖文彬说：“咱今天喝点酒。”雷小荣看见白映雪没有反对，问：“喝白酒还是啤酒？”白映雪说：“喝啤酒，高小兵能喝点啤酒。”秦书桂帮雷小荣把几瓶啤酒摆上桌子，高小兵先给赖文彬倒了一杯说：“你开车能喝酒吗？”李红樱说：“他给我把开车教会了，今天他喝了酒我回去开车。”高小兵又给秦书桂白映雪倒酒，白映雪对雷小荣说：“你也别忙乱了，坐下来一块吃饭，我有事情说。”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着白映雪，只见她端起酒杯说道：“咸宁饭馆开张快六个月了，我们来自不同的家庭，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相聚在一起，给妈妈当干儿干女亲如兄弟姐妹，来我们干一杯！”众人碰杯，各人喝酒的进度不一样。高小兵说：“吃菜，边吃边喝。”筷子便动了起来。秦书桂雷小荣等着白映雪说事，直到一人喝了一瓶啤酒，把盘子碗里的饭菜全部吃光，服务员收拾了碗筷，白映雪才说：“告诉大家一件事情，我和高小兵恋爱了！”白映雪本来就和高小兵坐在一起，她说了这句话，高小兵便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拉住了她的手。李红樱见状说：“妹子，以后俺娃就不把你叫姨，要改叫成妗子了。”小国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高小兵白映雪，在李红樱的怀里欢跳不止。白映雪说：“你是想让你舅抱了还是想让妗子抱？”小国豪害羞地转过脸去。赖文彬说：“娃想让他舅和他妗子你俩抱一个。”白映雪和高小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全方位的拥抱就差亲嘴了，让人看着眼热，抱了一分钟才松开了。白映雪暗中观察李红樱雷小荣的反应，都藏而不露，于是引蛇出洞说：“高小兵，你今天还想拥抱谁也可以拥抱，过了今天就只能拥抱我一个人了！”高小兵第一个拥抱了秦书桂，他此刻最需要安慰。又拥抱了雷小荣。白映雪说：“这是对你工作认真的特别奖励，仅此一次，请好好珍惜。”
雷小荣明知这是试探，但还是忍不住以身试险，这机会确实太难得了。赖文彬见状把儿子从李红樱怀里抱过去，大声地说：“娃他舅，你把你姐也拥抱一下。”李红樱反倒有点羞涩，白映雪说：“姐和兄弟拥抱一下，有啥难为情的？”说着一手拉高小兵一手拉李红樱，把他俩掀到一起，高小兵就又拥抱了李红樱。赖文彬说：“咱俩也拥抱一个。”说着把娃交给李红樱，扑到了高小兵怀里，抱着他不松开。最后，几个人集体拥抱在一起，手拉手喜极而泣。
秦书桂不得不接受高小兵白映雪进入恋爱的事实，高小兵人缘就这么好，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眼睁睁看着白映雪给他投怀送抱，其他女人也趋之若鹜，他却无能为力。但他想通了，春暖花要开，蝴蝶双飞蜜蜂采蜜再正常不过，谁也挡不住大自然的脚步，只能顺应时代的潮流了。任何时代漂亮女子和帅气小伙走到哪里都受人另眼相待，金花配银花，南瓜配东瓜，才子佳人在人们的观念里根深蒂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可能也有可能。爱情的天平没有对等的公平，社会的公平也是相对的，没有绝对只有相对。这就是人生和社会的复杂性，看清楚了你才不会愤世嫉俗，世俗并不是庸俗，懂社会才能有顺遂的人生！怨白映雪恨高小兵有用吗？于事无补，反而小不忍则乱大谋。白映雪是一条大鱼，高小兵是一棵大树，和他们组成统一战线，对自己利多弊少有益无害。
徐文再次来到了咸宁饭馆，和他的新媳妇一起来，带了一包瓜子糖和一盒烟，正式邀请高小兵参加他们五一在咸宁老家的结婚典礼。高小兵问：“啥都准备好了？”徐文说：“通知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买了新家具布置好了新房，专程来给你下请帖。跑到交大你不在，就来咸宁饭馆了。”高小兵说：“五一劳动节学校放假，我一定去！”徐文说：“不要一个人来，来的时候把你的同学朋友多带些，给哥壮壮门面。”高小兵问在场的人：“谁想去？”秦书桂说他去，白映雪没有表态。徐文赶忙对白映雪说：“城里妹子，你也一定要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高小兵把他最好的衣服穿出来，你嫂子想让你俩给俺当伴郎伴娘呢！”新媳妇递给白映雪一张请帖，她才表示也愿意去。高小兵说：“我们去可以，但是伴郎伴娘你还是另请他人吧！”徐文说：“怎么了，你有啥担心的？你嫂子说了，不怕你俩的风采盖过我们，盖过了我们才有面子！”高小兵说：“你有你兄弟徐武，我给你当伴郎不合乎咸宁的礼道！”徐文失望地说：“也对，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把啥事情想得太复杂了。”高小兵说：“婚礼我一定参加，哪些同学愿意去，我都叫上，伴郎你另寻别人。”
离放五一假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学校里活动很多，团委学生会星星诗社的活动高小兵都参加了。早上他起来得早，和说南方普通话的教授在老地方学太极拳。老教授说：“西京晚报发了你的诗歌，校报转发了，我看了推荐给其他老师看，反响不错，你的家乡那么美，也不请我老头子到你家去看看？”高小兵说：“农村和城市还是有一定的差距，您有时间，五一劳动节一个朋友结婚，去吃咸宁的流水席，婚礼结束了再到我家去，我朋友好客我妈也好客。”老教授说：“改革开放从农村改革开始，农村是一片希望的田野，我想去看看实际情况，说好了，你给我一个地址，五一上午我去找你。”高小兵问：“您怎么去？”老教授说：“我坐公交车。”高小兵说：“五一坐公交车的人太多，我还是让我朋友开车来接您吧？”老教授说：“你朋友都有车了？”高小兵说：“他老板搞建筑，为了节省时间和拉货方便，买了一辆单位退下来的二手面包车。”老教授说：“放开了，搞活了，人民的生活改善了！”
高小兵给白映雪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老教授五一一起去咸宁县的事，让她转告赖文彬把车靠下来。白映雪说：“要是他有事，我给咱寻个车，他的面包车档次太低了。”高小兵说：“先靠赖文彬的面包车，靠不住了你再寻。”白映雪说：“你星期三没来咸宁饭馆，张文涛李建平来了，约你五一出去玩，我说了徐文结婚的事，他们也愿意去。”高小兵说：“那好！”和白映雪通完电话，电话铃又响了。宿管阿姨接起来说：“高小兵找你的。”高小兵以为是白映雪还有啥事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张小梅的声音：“小兵哥，是我！”高小兵说：“梅梅，我听出来是你了。”张小梅说：“五一徐武他哥结婚，给你说了吧？”高小兵回答：“说了。“张小梅说：“你一定要来，几个月不见，我想见到你！”高小兵说：“好。“张小梅说：“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放在表姐金杰学校，你回去看看！”高小兵说：“知道了。”
四月三十日，中午下了课，高小兵按照约定坐公交车到了师大路，与赖文彬张文涛李建平秦书桂白映雪汇合。一块吃了午饭，高小兵白映雪张文涛坐上赖文彬的面包车，李建平和秦书桂骑摩托车朝徐文的家王渠，当年柳青深入生活写《创业史》的地方进发。李建平认识路，和秦书桂摩托车开得飞快跑在前头，赖文彬的面包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上了王渠坡，一望无际的麦田展现在眼前，巍巍终南在望，摩托车穿梭在绿色的海洋中，终南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下坡看见一条河欢快流淌，风吹两岸蛤蟆滩的秧田波光潋滟。赖文彬说：“前几天，董健夫和省作协的一个陈姓作家来这里转悠。”高小兵说：“听说柳青墓就在此处。”赖文彬说：“在坡上西边的崖头上。”白映雪说：“咱们去祭拜一下柳青。”高小兵说：“明天老教授来了一块去。”
徐文家在王渠镇乡政府后面的半坡上，这里的地势和高家庄一样，人们傍原临川而居，八水绕西京的滈河从川中流过。徐文家罕见地独门独院，前面两间厦子中间两间安间，后头靠崖还有一孔窑洞，院子地方很大。高小兵听徐武说过，他二爸原来和他们住在一起，前几年申请了庄子搬出去了。车开上了坡，就有年轻的执事在村口迎客，让继续朝前开，说地方大，可以停到徐文家门口。到了门口，还有执事招呼，是一个长头发小伙子，看见高小兵他们下了车，朝门里喊了一声：“兵娃子来了。”
徐文随即从院子里跑出来，激动得说：“兄弟，你来了！”让进屋子，端茶倒水发烟递糖。徐文母亲闻讯也过来相见，高小兵叫了一声“姨”。她拉着他的手说：“你能来我太高兴了。”看见白映雪，走过去给她手里塞糖。问高小兵：“这是你对象？”高小兵点点头，徐母说：“这就好，这就好！这女子长得多端庄，一看就是西京城里的娃。”正屋里焚香燃烛供奉着祖宗牌位，新房里张灯结彩布置一新。高小兵问：“礼房在哪？”徐文说：“你们几个学生行啥礼？人能来我就很高兴了。”高小兵说：“有你上一次给我的钱，我没花你收下。”
徐文推来让去不收，挡不住高小兵去礼房行了二百元礼钱。礼房先生上下打量着西装革履的他问：“你和徐家啥关系，礼兴这么重？”白映雪说：“是徐武的同学。”礼房先生调侃说：“徐文结婚，你穿得这么牛里皮章的，比新郎官还新郎官？”徐文说：“是我让他这么穿的。”礼房识趣地收了钱，礼单上写了高小兵等六个人的名字，又在红纸上写了名字和钱数。高小兵不让写，礼房先生说：“这是俺这的老规矩。”高小兵心中叫苦，执事听礼房先生的话，拿出去贴在了门外，街坊邻居看了，议论纷纷。“哪个二杆子行了这么多钱，把大伙都比出来了？”“就是那个西服革履脖子上勒了个裤腰带的小伙，开车来的还带了个穿裙子的西京城女子。”“人长得挺精神的，脑子有点不够数，跑得咱这咧啦有钱来了，嚣张得不像怂了。”“那个女娃子也是个花不棱登。”
赖文彬听见了，大声地回敬说：“要脸不要脸，几十岁的人了，背后飘凉打枣也不害怕嘴生疮舌头根烂。”几个人不满地看了口不择言的赖文彬一眼，见他身后还站着人高马大的李建平精明的张文涛，知道不好惹，不吭气散开了。长头发的执事二毛不愿意了，他回了赖文彬一句：“马槽里多了个驴嘴，乡党说“兵娃子”不知山高路远，你“赖皮狗”皮干啥，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他当年怎么收拾你的了？”
二毛揭了赖文彬的短，赖文彬怒不可遏，扑倒二毛跟前，挥拳就朝他的头上打去。二毛躲开了，李建平张文涛急忙拉住赖文彬。二毛也被乡党拉住，嘴里骂骂咧咧：“你能,王渠不是咸宁镇，看你娃今天怎么出的了村？”争吵打闹声传到了院子里，徐文坐不住了，操起一条板凳冲出门，冲着二毛破口大骂：“日你妈，你是给我帮忙来了还是搅和来了？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那个狗日的敢动我朋友一根头发，我和他拼命，看我不把他腿打断？”高小兵从院子里出来劝面目狰狞的徐文；旁边的乡党也劝不服气的二毛，拉到没人处小声地说：“徐文和他爸一样是个二球货，当年他爸一锨把欺负他妈的公社干部脑袋劈成两半，坐牢让枪毙了，你不知道？”
二毛胆怯了，心里还是不服。这时徐武和张小梅回来了，乱糟糟的场面剑拔弩张，看见高小兵等人面面相觑，尴尬地说：“哥们，你几个来得还早，我回来迟了。”张文涛说：“高小兵把我们催的紧，晌午没吃饭，跑到你这受气来了。”徐文一听，教训徐武说：“客人都来了，主家还在外头。你没回来，二毛寻你同学的事呢！”徐武说：“欠揍。”二毛听出徐武的话不是针对他，说：“不知道谁欠揍，一拳打他个熊猫眼！”徐文骂二毛：“你甭皮硬，有种就和他们比试一下！”二毛嘟囔着说：“他们人多。”高小兵站到前头说：“可以单挑。”二毛看着徐武，徐武看着二毛。二毛指着高小兵说：“你上高中跟赖文彬争风吃醋，把他打了，道上的人把你吹得神乎其神，说你是武松。上了大学，又抢徐武的女朋友，怎叫徐武把你收拾了，打了一个熊猫眼？别看你长得好会勾引女人，和西门庆一样是个绣花枕头！”高小兵气得牙关紧咬，紧握双拳。徐武说：“他是武松还是西门庆，你俩比试一下就知道了。”二毛说：“武松赤手空拳打老虎，我家有条派出所的狼狗，看你能不能降住？”高小兵冷冷地说：“你去拉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徐文知道劝不住高小兵，急得跺着脚骂徐武。徐武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谁就知道谁是个啥货了，高小兵能打，倒也无妨！”二毛把钥匙扔给一个小弟，一会儿街道上便传来了狼狗的咆哮，“汪汪汪”声震于耳。小弟把一条呲牙咧嘴的狼狗绳交给二毛，二毛得意洋洋地拉在手里。围观的众人都替高小兵捏了一把汗，白映雪张小梅的心紧张地跳到了嗓子眼。
只见高小兵不慌不忙地蹲下身紧了紧鞋带，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二毛激将高小兵说：“我希望你是武松，不是西门庆。”高小兵抡起拳头，白映雪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二毛说：“害怕了，你就是西门庆。”说着，拉着狼狗扭身便走。高小兵大喝一声：“站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二毛松开狗绳，狼狗张牙舞爪向高小兵扑来。高小兵一弯腰，装作从地上捡砖头；狼狗一后退，高小兵纵身跃起，飞起一脚踢在狼狗的脸上，又腾空一脚把嗷嗷疼痛的狼狗踹出一米多远，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站不起来，“吱吱吱”地哀鸣。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二毛羞愧难当。白映雪冲到他的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啪啪”扇了两记耳光，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满意了！记住，高小兵不是西门庆，也不是林冲，他是真正的武松，把他逼急了，你娃小命还要不要？”说着，又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二毛想发作，看见徐文正恶狠狠地看着他，徐武低着头，只好用袖子擦了口水。
看客人招呼亲戚朋友吃饭，高小兵几个人被安排和徐武张小梅坐了一桌。执事摆筷子上酒，嘴里说：“酒是好酒，咸宁酒厂的咸宁头曲，好喝。“张文涛倒了一盅说：“兵娃子，今你这两脚真是太绝了，一脚封喉一脚致命。看来当年咱俩在咸宁一中操场比试，你给我手下留情了，我敬你一盅酒。”高小兵接过来喝了。李建平说：“表弟，你别光给他敬酒，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你一马，这两下子还是跟我学的。“秦书桂说：“那你刚才为啥不出手呢？”李建平说：“我对我师弟有信心，一个二道毛能是他的对手？我出手叫人家笑话咱以多欺少。”
高小兵和李建平秦书桂碰了一个杯。徐武站起来说：“我哥结婚，你几个能来，我很感谢，特别感谢高小兵，我敬大家一杯！招待不周，失礼之处，同学们多多担待！”众人不想搭理，出于礼貌慢悠悠地喝着。赖文彬说：“这个二毛也太不自量力了，上高中那会，在咸宁镇乖得跟个孙子一样，整天跟在我尻子后头哈头点腰。到他门来了，涨得不得了。娃他舅，你把他教训得好，让他知道啥叫真金不怕火炼，铁娃不怕试验。你当年把我也教训得好，你不打我，就没有我重新做人革新洗面的今天。兄弟，哥敬你一杯。”高小兵站起来一碰杯，两个人同时一饮而尽。白映雪说：“我以后也不敢惹高小兵了，他两脚制服一条狼狗，换个人哪能受得了！“高小兵说：“咱俩也喝一个酒，啥话都在酒里头。”
轮到张小梅给大家敬酒，亲自给高小兵白映雪斟酒，说了祝福同学们的话。最后，徐文来敬酒，拉着高小兵的手，嘴里骂着二毛说：“对不起兄弟了，要不是结婚，看我不把他腿卸了。”高小兵说：“喝酒。”和徐文喝了三盅酒。一桌子都是高小兵的人，哥哥徐文也向着他说话，徐武闷闷不乐，低头喝着闷酒。酒席散了，天快黑了，徐母徐文徐武送高小兵几个。徐文说：“兄弟，你几个明天还得来！”高小兵说：“来，明天我带一位交大的教授来。”徐文说：“太好了，让他给我当证婚人！”
五一劳动节。节日的西京城繁忙如故，虽然机关单位学校工厂放了假，但农贸市场餐饮剧院公安交通等服务行业还在工作。一大早，高小兵白映雪坐着赖文彬的面包车从师大路去交大接南方老教授，太阳从东面的原上升起来，彩霞满天，天空湛蓝。赖文彬说：“今天，董健夫要去王渠黄埔村说点事，和咱们一路走。”高小兵说：“张文涛李建平他俩坐公交车去，秦书桂有事不来了，面包车能坐下。”
在交大南门接了老教授，折回咸宁镇接梁利民。两个长者一见，相互都很客气，热情地握手。高小兵调整座位，让白映雪坐到了副驾驶上，他陪他们坐在后面。车向南开，在绿色的田野上奔驰。老教授说：“今天天气真好，晴朗的天空和秦岭一个颜色，蓝得像海。咸宁县的空气比西京城新鲜，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董健夫说：“上了王渠坡，土地都姓郭。王渠一条川，顶个半樊杜川。王渠和樊杜川一样，有原有川，栽种水稻，柳青当年写《创业史》就在这个地方。路遥年轻时候和柳青关系好，不止一次从延川来王渠向柳青请教，现在写了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第一部;陈忠实坐不住了，也计划写一部长篇小说。前几天约我一块来王渠采风，看了郭家大院，看了蛤蟆滩，又到柳青坟上祭拜。看到当地农民种地把柳青墓挖的越来越小，委托我找黄埔村干部商量一下，花钱把墓子大园的地买下来好保护，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老教授说：“听说柳青去世后，骨灰一半存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一半埋在咸宁县。《创业史》是十七年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也是陕西文学的高峰。柳青爱咸宁人民，咸宁人民也要爱柳青。保护柳青墓，你和老陈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和你一块去祭拜一下他。”
面包车离开柏油马路，开进了黄埔村的土路，停在村口，几个人下了车整理衣冠，沿着村道步行到了柳青墓。一座土丘上面长着草和野花，南面树立着一块墓碑，上书“中国共产党党员、著名作家柳青同志之墓，一九七八年七月”，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白映雪高小兵沿途在田野里采了一把野花，敬献墓碑前，几个人站成一排，老教授董健夫居中，赖文彬在左高小兵白映雪在右，默哀三分钟后三鞠躬。太阳已经升高了，柳青墓前蓝天白云，春风荡漾，终南山仿佛近在咫尺。崖头，一条小路通到崖下的村庄，梁利民指着村庄一处土丘说：“那就是中宫寺，柳青当年就住在那里写《创业史》。”老教授说：“五十年代，柳青从北京来到陕西，交大从大上海迁到西京城，支援大西北建设，柳青精神和西迁精神一脉相承。”
返回黄埔村，董健夫和老教授握手道别，叮嘱赖文彬：“不用管我，我忙完了坐公交车回咸宁镇。你听高小兵的指挥，要你到哪你就到哪，把老教授招呼好。”老教授说着感谢的话，给他留了一个电话，说：“有时间打电话，到交大来……”
到了徐文家，李建平张文涛比他们早到一步，老教授给徐文带来了一套精美的景德镇茶具。正赶上吃早饭，看客喊亲戚朋友坐席，徐文徐武两兄弟陪着吃臊子面。高小兵看见二毛不时地朝这一桌子瞅，却不到跟前来。徐文说：“昨天你走了，派出所人来了，把二毛臭骂了一顿。说有人打市长热线，举报二毛放狗咬人。调查取证后，让二毛给你赔情道歉，一定要取得受害者原谅，不然治安办就叫他娃滚蛋。”高小兵低着头吃饭不接话，徐武显得焦虑不安。张文涛说：“他不是仗着他爸是你村书记的势目中无人吗？高小兵咱不理他！”白映雪看着高小兵，高小兵还是只吃饭不说话。
直到把媳妇就近从她邻村的舅家接回来，老教授宣读了结婚证书，村上的书记致辞，徐文做合同工的学校代表讲了话，一对新人拜堂入了洞房。酒席布置停当，看客人安排老教授高小兵白映雪等和新亲坐头盘席，徐母徐文夫妻敬酒，看客人也来敬酒，说：“徐文婚事办得洋火，大学的教授，大学生来了一桌子，真体面！”徐文介绍说：“这是我村书记。”书记给高小兵敬酒，高小兵看他的年龄和自己的父母相近，慌忙站起来，喝了一盅。书记再敬，一起喝了三盅。书记说：“这小伙多精神，长得跟武松一样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个长者说着恭维话，高小兵知道他想干什么，便说：“武松打虎是逼出来的。”书记说：“都是我们招呼不周。”高小兵便给他敬酒，喝了三盅，二毛溜过来替他爸喝，高小兵打狗看主人，借坡下驴，勉强和他喝了三盅。书记笑了，徐文笑了，一旁的徐武和二毛也尴尬地露出了笑模样。
头盘席菜上得慢，新亲也悠闲地吃着菜喝着酒，老教授不喝白酒。上一道菜看客人给老教授介绍菜品，这是咸宁县十二件子凉菜热菜的搭配组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书记抢先给老教授端上来一碗肆酒，香气四溢。老教授开心地喝着肆酒说：“我今天也上一回梁山。”碗不大，喝了三碗。旁边的白映雪说：“高小兵能喝十八碗。“李建平说：“我也能喝十八碗。”拉着张文涛和高小兵拼肆酒，三个真的每个人前后都喝了十八碗，书记竖起大拇指感叹地说：“你们都是英雄好汉！“赖文彬光只吃菜不喝酒，白酒不喝，肆酒也不喝，他今天的任务是开好车安全驾驶。
终于散席了，二毛过来给高小兵这一桌子的人发烟，高小兵接了。主家送新亲，徐文送高小兵一行，送到村口，面包车走环山路向高家庄驶去。过太乙宫，逛了太乙镇节日人头攒动的街道;过马鞍岭，站在田野里远远看了半山腰高耸的二龙塔;过秀水镇，走的是刘秀村王莽村。老教授说：“刘秀王莽这两个村的村名大有来头。”高小兵便说了听来的民间王莽追刘秀的故事，老教授感叹：“鸡鸣四更乃是天意，历史人物的人生毁誉人心向背民间早有定论。”
过潏河就到了河对岸的高家庄地界，南支渠北支渠水流哗哗响，高秀路上有村民趁五一家人儿女放假了用架子车给稻地拉秧粪。小伙驾辕姑娘掀车，父母走在后面。临河的水地里，高二村组织精壮村民淘各个生产小组归属的泉水洞通往各自稻田的渠道，半大小孩学着大人的样子赤着脚在小河里逮螃蟹捉泥鳅。绿油油的麦苗高过膝盖，黄灿灿的油菜花上蝶舞蜂飞，路边两旁高大成排的白杨树叶子嫩黄新绿。眼前的景象，坐在前排的白映雪读了《宿新市徐公店》宋杨万里：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新绿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老教授说起范成大的《四时田园杂兴》，高小兵读了其一：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到了高家庄街道，高家庄过三月二十古会，虽然后半天了，路两旁的逛会人还是人山人海。面包车过了十字，高小兵让赖文彬把车停在高家庄小学旁边僻静处的街道上，和老教授李建平张文涛下了车，赖文彬拉着白映雪回家去通风报信提前准备。面包车一上坡，李红樱抱着赖家豪在门前场上迎接，高小兵家门锁着，李红樱说：“妈妈人在老院子大哥处。”站在崖头喊；“妈妈”，上来了刘淑贞和秦书桂。白映雪跑到了刘淑贞跟前，拉着她的手叫“妈妈”，亲长得不得了。刘淑贞问：“你吃了没有，我蒸了凉皮烧了红豆稀饭等着你回来吃。”白映雪说：“坐席吃饱了，你一说凉皮我又馋了。“
刘淑贞掏出钥匙开了院门，几个人进了屋。刘淑贞调凉皮舀稀饭，白映雪说：“妈妈，我这会不饿，等高小兵和老教授回来了一起吃。”刘淑贞把调好的一碗凉皮端到赖文彬跟前说：“他等人，你先吃。”赖文彬说：“这一碗皮子量太大，我一个人吃不了。”从碗里挑出一半给秦书桂，秦书桂说：“我刚吃过。”李红樱对白映雪说：“咱俩分一半。”白映雪说“好”，李红樱把赖文彬分出来一半的一半挑出来分给白映雪，三个人分吃了一大碗凉皮。
张文涛和李建平到他舅家去了，高小兵和老教授在街道的人堆里转悠，上下转了一圈。碰见杨振新书记，高小兵介绍杨振新说：“这是高二村的书记。“介绍老教授说：“这是交大的教授。”书记和教授握手，邀请教授到村委会院子去参观新风皮鞋厂。村支部书记办公室挂着先进党支部的锦旗；新风皮鞋厂厂长办公室挂着白主任陪同省委书记来高家庄调研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时照片和新风皮鞋厂产品荣获市县两级工商部门颁发的质量荣誉证书。喝了水，老教授饶有兴趣地到几个车间去看，每道工序都看了，除了夸赞，还给杨振新书记和新提拔的厂长高家庄大知识分子杨稷山的小儿子二队原队长杨社安提了几条管理上的建议，一旁高小兵悄悄说了老师的身份，杨社安用笔把几条都记录了下来。
走进路北的村庄，农家院子里桐树花开，花的味道甜腻;继续向前走，看见坡崖上的槐树也开花了，有小孩上树爬坡钩槐花，清风徐来，一路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