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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支烛火,满心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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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收季,喜人心。

    小溪望着眼前这大片金灿灿黄橙橙的美到极致的稻田,感叹不已。原来丰收的场面,这样壮观,这样激动人心,想热泪盈眶。

    家家户户在各自的田地里,一边干活一边侃着村里或者邻村的各种家长里短,就算隔着很远的距离,也可以彼此喊话,丰收的喜悦溢于言表。

    小溪手握着镰刀,学着湘湘的样子,一刀一刀慢慢地磨割着,在一旁的靳妈妈就一直提醒她不要割到手了。看着湘湘熟练麻利的样子,小溪开始心疼起这个女孩来。湘湘不过才十六岁啊,是有过多少年的磨练,才能如今这样对重活都熟稔并毫无怨言地承受?而她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在跟爸爸妈妈撒娇,还是因为一件小事跟爸爸妈妈生气?

    而靳妈妈,竟然比她那身娇肉贵的奶奶还要苍老!靳成或许就是因为太多责任在身,才会过早地成熟沉稳,冷静自持吧。

    他的湘湘,他的阿妈。

    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小溪就能帮上不小的忙了。

    稻子装满了一牛车,靳成就会先拉回去,然后再来,一趟一趟地运。靳成所在的村,农业机械化程度很低,大部分人家还用着很原始的劳动工具,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可以用得上不那么先进的机械。当然,像靳成这样的人家,用得上牛车已经算是万幸。才一个早上,靳成已经来回了好几趟,只能说,这牛车真的装得不多。

    靳成再一次从家里来到田里的时候,湘湘她们已经割完那一大块田。

    远远地就看见,小溪和湘湘手拉着手,走在稻田里,前往下一块田地。半身被金黄淹没,小溪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翩跹。她们哼着《风吹麦浪》的曲调,清脆的声音飘荡在旷远的田野里,仿佛要拂去田野里劳作人们脸上的疲色。

    蓝天,白云大朵大朵地飞。

    田野,金灿灿,黄橙橙,稻浪涌动。

    她的发,随风翩跹。

    翩跹而飞的,还有她轻扬的嘴角。

    他原本就知道她美,却不知道,美到这样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靳成怔怔望着田里的美丽身影,仿若失魂,直到……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小溪,美声不错哦。

    七月天,十一点不到,日头已经毒得仿佛要把人晒成干尸。田里,人们陆陆续续收工回家。

    小溪和湘湘坐在牛车装载的稻子上,小路颠簸,颠出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湘湘又要纠正她,说:“小溪姐,我们家的不是小毛驴,是大水牛。”

    “我有一只大水牛,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割禾……”

    靳成坐在前面赶车,她们看不到的脸上,笑啊,就这样侵占了他全部的嘴角。

    中午日头毒,人们都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再出门去。

    这样闷热的气候,真是叫人直打瞌睡,又偏偏让人无法安眠,树上的知了不要命地喊叫着。一觉醒来,总会大汗淋淋,反而觉得更累。

    湘湘从困顿中模糊醒来,发现原来躺在身边的小溪不知何时起了床,不知去了哪里。从房里出来,却看到某小女子蹲在自家猪圈的矮墙围栏上,居然正在端详着,他们家的猪!

    “小溪姐,你在干什么呀?”

    “湘湘,快过来。”小溪向她招招手。

    “看,小猪!”

    湘湘往猪圈里望了眼,猪圈被阿妈洗得干干净净,三只还带着粉嫩色的小猪慵懒地伏在角落里,眼睛淡淡地瞟着她们,仿佛没见过对它们这么感兴趣的人。

    从小生长在农村,从小见惯猪了的湘湘自然不懂得这些小猪在小溪眼里的可爱。

    湘湘笑了笑,为她的好奇模样。

    “你们家的小猪果然很可爱啊,难怪你哥在学校的时候整日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的。”小溪话刚完,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她一声惊呼,然后华丽丽地扑在了猪圈里。

    湘湘在一旁,表示惊呆了。

    “哥,你在干什么!”她喊。

    “让她和她的兄弟姐妹团聚啊!”靳成一脸的无辜,还像做了一件特大好事——我终于让她和她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相聚了,感动吧?我都快感动死了。

    小溪爬起身来,实在不敢相信,她喜欢的靳成,居居居然,把把把她推推推到了猪圈里!

    她更不敢相信,靳成有时候竟然幼稚得,像三岁孩童!

    湘湘却明白了。哥哥口中念念不忘的,不是家里的这三只小猪,而是他心眼里像小猪一样可爱的女孩。

    原本躺着的三只小猪,因为小溪侵入它们的领地,惊慌地爬了起来,在猪圈里团团打转。

    其中一只蹭到小溪的脚边,怯怯的。

    湘湘怕它们吓到她,于是喊她说:“小溪姐,上来吧。”

    小溪却弯身,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下她脚边那只小猪的耳朵,说:“她的耳朵好可爱,软软的。”

    靳成说:“看吧,我就说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来着。”

    湘湘望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的笑,也跟着傻傻地笑,因这时这刻,这情这景,因着一个女孩,她向来持重不爱说话的哥哥,欢乐得肆无忌惮。

    整整用了一周,他们才把靳成家那几亩田收割完毕,而小溪,竟然也在他家住了整整一周。

    院子里,小溪趴在已经脱去谷粒的禾苗上,晃着两小腿,无比的惬意。

    入鼻的,是青禾的味道。

    “跟你讲了多少次了,不要趴在上面,稻杆上有虫子,晚上你身上就不痒吗?”靳成俨然一副大人教育不听话小孩的语气。

    “才不会。我喜欢闻禾苗上的味道。”她自然是不会乖乖听话的,要不然就不会有靳成的苦口婆心了。

    禾场另一边上,靳妈妈正把晾干了的稻谷往蛇皮袋里装,因为没人撑着口子,倒进去的谷子又掉了出来。

    小溪一个轱辘,从稻草堆里爬起来,走到她身边,撑着蛇皮袋说:“阿姨,我来帮你!”说的竟然是靳成的家乡话。

    “阿姨,这谷子是要用来卖呢,还是自家吃的呀?”

    “卖大部分,自家吃的留一点够了。湘湘的学费呀,就靠这些谷子咯。”

    “咦,阿成不用给学费吗?”

    “阿成呀,上了大学就没再要家里给学费了,他说他有助学贷款,有奖学金,还在外面打工呢。”靳妈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念书都那么辛苦了,还要在外面打工,你说他念书是不是不专心了?”

    小溪望了望在那边沉默不语的靳成,开导她道:“阿姨,不会的,阿成在学校念书很用功的,是他们学院的第一名呢。在大学里呀,很多人都出去打工的,您放心,啊。”

    靳妈妈终于露出了微笑。

    靳成忽然有瞬间的恍惚,心潮涌动,因她口中轻吐而出的别扭的家乡话。他居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竟然可以用他的家乡话和阿妈沟通了。

    其实她是有在学的,只是他当她在玩。

    阿妈喊他“阿成”的时候,她也腆着脸扯着声音喊“阿成——”,湘湘喊他“哥”的时候,她也厚颜无耻笑嘻嘻地拉长了声音喊他“哥——”

    他一直以为她是在玩,却不知她一直努力免去他阿妈不会讲普通话的尴尬。

    这世上感动的事有许许多多,而最感动我的,就是那时的你,为了我,为了我的阿妈,学了我的家乡话。

    然而情深如你,我却只能沉默于旁。

    农忙的时候,总是要弄到很晚才能吃饭。

    湘湘把菜都端在了桌子,靳妈妈却还在厨房里摸索。老人总是这样子的,总是要把活忙完了才肯吃饭,喊也不听。只是,对于劳碌的老人来说,活,哪有干完的时候,在他们眼里,似乎什么东西都应该拾掇。

    不一会,却见靳妈妈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出来,放到靳成面前,说:“今天是阿成的生辰呢。生辰的时候要吃长寿面,就会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一碗简单的长寿面,是母亲对儿子最大的爱。她不期望他出人头地功成名就,只要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湘湘对小溪说:“每年我和哥哥生日的时候,阿妈都会给我们煮一碗长寿面的。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哥的生日了。”

    小溪也埋怨靳成说:“怎么也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害我一点礼物都没准备。”

    靳成淡淡:“没事,吃饭吧。”

    小溪看着他那么认真地吃完那碗长寿面,感动得一塌糊涂。

    谁都可以忘记你的生日,唯有母亲,会永远铭记于心,并亲手为你下一碗你不那么爱吃的长寿面,只求你年年平安。

    昏黄的灯,幽暗的房。

    简陋的书桌,圈臂里的书翻到一半,靳成端坐在前,细碎的发影落在纸上,暗了一方。

    有如灯下少年,安静,认真。

    晚饭过后,阿妈到村口榕树下乘凉,未归。而小溪和湘湘……

    好吧,他也不知道那两个疯丫头去哪里了。其实湘湘本来不疯,得益于她亲爱的小溪姐的到来,她疯了。也许,她本身骨子里也疯,爱玩,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有小孩子的心性。之前,于生活重压之下,只是不知道怎么疯,是小溪,让她放开了性子。

    她们总在他留神与不留神的空隙里,溜得无影无踪,或者在村头爬树,或者在村尾于一群小屁孩之中称王称霸。

    靳成不明白这村里吸引小溪的,是什么事,什么物,可以让她舍掉城里的大好时光,留在这里,与他经受繁重的农事。娇生惯养如她,这些本不应该于她生命中有。

    可是靳成,你不明白吸引她的是什么事,什么物,如何能不明白吸引她的是什么人?

    村里唯一的一家商店里,小溪和湘湘问:“大爷,您这里有卖可以发酵的那种面粉吗?就是用来蒸馒头的那种?”

    拎着小小一袋面粉,两个少女,心满意足满心欢喜,踏月而归。

    然后,湘湘,鬼鬼祟祟地摸到靳妈妈宝贝的鸡窝里,偷了几个蛋!

    小溪把面粉倒在盘子里,加了水,再把鸡蛋打碎,和着面粉搅拌均匀,然后放进锅里,蒸。

    她之所以会做这个,全是因为她有个足以媲美西点大师的爸爸。在家的时候,都是爸爸给她和妈妈做糕点的,那时候想着,妈妈有这样的夫,真是幸福。没想到今晚,她也可以,为自己喜爱的男子,奉上一枚简单的蛋糕,虽然比起爸爸的手艺,还相去甚远,也还是满心欢喜。

    仍沉静在书海里的靳成听到敲门的声音,然后湘湘在外面喊:“哥,你睡了吗?”

    他走过去,开门。

    月色下,小溪和湘湘站在门外,捧着一枚小小自制蛋糕,眉眼欢笑。蛋糕上,一支烛火,夜风中摇曳。

    她们轻轻地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湘湘说:“哥哥,生日快乐!”

    小溪也跟着说:“阿成,生日快乐!”

    他那两个亲爱的小姑娘,猫一样,在他房门前,一枚蛋糕,一支烛火,引得他满心的涟漪。

    于他二十岁生日这天。

    刚刚,厨房里一阵窸窸窣窣,他以为是阿妈夜晚乘凉归来,却不知,是她与她在满心地为自己准备一枚生日蛋糕。

    小溪把蛋糕举到他面前,说:“阿成,许个愿,我保证不帮你实现。”

    “我也保证它不会实现。”湘湘也笑嘻嘻。

    那还许屁!靳成皱皱眉,有点担心,他向来温善单纯的妹妹,要被小溪带坏了。

    靳成望着那一支仍在燃烧的白烛,笑了笑:“你们这是庆我生,还是祭我亡?”

    “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湘湘急呼制止。

    “阿成,你就将就一下吧,家里没有红烛了。”小溪说。

    红……烛?那还是算了!

    靳成吹熄蜡烛,对小溪说:“谢谢你!”

    眉眼温柔。

    小小庭院里,清凉石阶,如昼月色,三人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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