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半晌才从房内黑暗处丢出一句话来,嘶哑的声音竟是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滚。”
其实温客行想过周子舒会是如此状态,但却过多看重了自己在周子舒心中的位置。
他讨巧地以为阿絮会对着自己网开一面,而这一个冷冷冰冰的字,直接将他从缥缈虚无的幻想世界里拽了出来,一头按在这个冷酷无情的现实之中。
但是本来就是他做错了,阿絮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温客行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儿便是把武功给了阿絮,如此肯定能平了他的火气。
他想过直接上去一掌就把他周子舒给拍晕,将武功全然传了他,便万事大吉了,反正他已经生气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温客行都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给吓到了。不过他似乎也没这个勇气,再惹得周子舒更生气了。
得先消了他现在的火,再蹿另一个火。
温客行吸了吸鼻子,想着再靠近周子舒一点,如此也能与他撒撒娇讨个饶什么的,便摒着气偷偷蹭着地板往里面挪了一步。
步子刚蹭出去一点,再一声酒瓶碎裂。
整个屋子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圆弧形的碎片在地上摇摆不定的声响,细细小小的,惹得人心里都是痒痒的发紧。
周子舒再没开口说一句话,可这意思温客行也已是了然。
他一时不知道该留下句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周子舒,他既然不想见自己,自己便也先别去人眼前扰了他。踌躇了半晌,只能转身便离开了屋子。
屋外头风大的很,温客行后脚刚踏出了屋子,门便被这风刮的砰的一声关了上。
响声震耳欲聋,这屋子似都是颤了颤。
温客行一下便急了,立马转了身子,朝着屋里急急忙忙地解释:“阿絮,我…我没有摔门…是风……”
“知道了。”
里头淡淡地出了一声打断了温客行。
这话听着似乎比这先前的滚悦耳了几分,温客行突然觉着周子舒似乎也没这么生气吧。
兴许方才只是傲娇上了头,非要惹一下自己不快,逞个口舌之快罢了。周子舒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生气,温客行侥幸着弱弱开了口:“阿絮我能”
“滚。”
“哦”
温客行不禁暗自腹诽,周子舒的心思真是比女孩的还难猜。不过这气酝酿的久了,便会愈加发酵的厉害,这道理他温客行还是懂的。他站在门口,一墙之隔。
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没了撬屋顶砖瓦偷溜进去的勇气。
月亮都藏进了云层里头,鬼谷的夜半自是空空洞洞,全没有一丝光亮。
他就那样靠着墙壁,瘫坐在屋外头的石地之上。翻了翻袖子,破破烂烂的破布仍旧耷拉着,他还穷讲究着将破布扯下,垫在下面才坐下。
这场景倒也是好笑,这恶鬼头子倒是和个乞丐头子一般赖在人屋外头不肯走了。
反正温客行是不会走了,这一走,要是阿絮开了门瞧着自己不在,那事情就更难处理了。他就等在这儿,等着阿絮气消了开门让自己进去。
阿絮在哪里他便要在哪里。不过,这鬼谷他能在的地方,也只有这儿了。
他抬头望了望这黑不溜秋,没一点颜色的天。月亮藏进去了,他的光也和自己闹了别扭,躲在里头不肯见自己一面。
在决定了干这事的时候,他温客行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想着自己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阿絮心里比那武功还重要的东西,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可这失望就只是悄悄地藏在心里,外头包了层厚厚密密的愧疚,还被着无穷无尽的爱意拉扯着,不许这失望露出一分一毫来。
温客行没资格去怪周子舒。
他将脑袋抵在屋子窗户下头的墙壁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和里头的人靠的近一点。
周子舒的身上似乎有着光热,温客行一靠近便能融了他身上所有冰冷的东西,变得温温暖暖的。
他就是贪恋着他身上的温热,就想和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不知怎的,外头竟是下雨了,原来那些把月亮遮了的云竟都是乌云。
这儿是个鬼谷的偏僻角落,自是没什么遮风挡雨的亭子,就光秃秃的一个屋子孤零零地呆着。
雨忽地就下得大了起来,可温客行才无所谓这雨下的如何。
他开了折扇,挡在前面,却忘了手臂上的伤处,赶路都未再记得处理的伤口也被雨水泡的溃烂。
可是他只有呆在这儿,呆在离阿絮最近的地方,他才能得到一丝丝的安慰,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活于这个世界上。
他内心的那处愧意才能变得少一点,再少一点点。
或许也能让他觉得自己也不至于该死的彻底。
///
屋里。
雨声很响,周子舒自然是听的真切。
嘈杂的雨点落在房屋上头的声音却是惹得他更加烦闷难受。其实周子舒是想和温客行好好谈谈,是想听温客行好好于自己解释的。
温客行不在的这几天,他也把心态调整的最为平和了,他也更想知道这个恶鬼头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也不相信温客行不懂自己。可是,真见到他好好回来了,这火气便一下子让所有无谓的担心和不安全然瓦解冰消。留下的就只有生气。
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他,就是生气,非常生气。
周子舒也就想告诉这孙子,自己的脾气从来就是如此这般差劲,自己更不是个能随意被他温客行把控玩弄的主儿。
外头风太大了,竟然是把窗户都吹了开,哐当一声就砸在里面的墙壁上,风就似脱缰般的野马一样撒腿闯了进来。
周子舒丢下手上拿着的酒壶,手肘撑着床榻起身,坐的久了,腿都有些麻了。
他朝着窗户那边走,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地落到那窗户的外头,可是在自尊心的抢扯硬拽下,周子舒的脑袋也就是伸出窗外了半分,眼睛朝着外头望了一圈。
只有雨下个不停,落在空无一人的旷阔场地上,然后雨滴再弹起,再落下。
周子舒砰的一下就把窗户给关了上,扭头便又躺倒于方才久坐那处,目光却仍旧呆呆地落在那扇方才关上的窗户上。
他早走了吧。
晨起。
雨下了一夜,这会儿也算是停了,一整夜的雨弄的这屋子里也是湿漉漉的紧,又是喝了一夜的酒,闷得周子舒有些透不过气来。
醉晕晕的他起身便直接走到房门那儿,起了锁,双手一推,门便开了。
下了雨,屋外头的空气似乎都好了些,他就那样闭着眼睛倚着门框,站在门口。突然,左处发出了什么细微的响动。
“阿絮……”
周子舒听到声音瞬时便睁了眼,闻着声响转头,他没想到竟是如此惨象。
那人就全湿了衣衫,缩在窗户下头的墙边那儿不住地发着抖,就连着耷拉着的头发都仍在不住地滴着水。
他将脑袋埋在双腿之上,双臂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可嘴里却仍絮絮叨叨地喊着阿絮。
周子舒走过去,温客行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来意,半昏半醒着,不自觉地将脑袋抬了起来,就那样看着眼前人。
嘴唇泛白,脸颊却是绯红。
他努力扯起一丝笑意,又糯糯地唤了声阿絮,便没力气再强撑着了,直直倒入了周子舒的怀里。
温客行窝在周子舒的怀里,闷闷地吐出一句话来。
“阿絮,我错了。”
“好了,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