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鸟怕啥来啥
吴福生这几天不知道去哪了,白天黑夜不回家。老三带着孩子在工地木板房里住,心里总是不安。她白天把孩子背在背上,给工人做饭。她看到好几个工人对她不怀好意地笑,还开玩笑冒黄腔。晚上她躺在床上,一边轻轻地拍着儿子睡觉,一边看着门插好了没有。她白天买了一把锁,晚上把门反锁了。这样就安全了。工地上都是男的,她一个女人在这小屋里老觉得不安全。这时候不隔音石膏板那边响起了唱歌声: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呀!过来过来,让哥哥抱一抱呀,抱一抱,抱着那个月亮笑弯了腰……”也不知道什么调什么腔,几个男人在隔壁乱唱。然后他们就敲墙板:
“妹妹,让我进来不?我能解你孤独!”
老三吓得把头蒙在被窝里,心咚咚跳。
工友们闹了一阵,不一会儿就呼呼睡去,老三听到了打呼噜声,好像就在自己旁边一样,吓得不敢睡了。她觉得这薄薄的石膏板,如果哪个家伙踹一脚,那就直接进屋了。她的头皮发麻,如同走在满是魔鬼的夜里,心惊胆战。
不知什么时候,她好像似睡非睡,就听到她的门在悄悄的动。她立马坐起来,看着那个门,确实在动。她魂飞魄散了。
她吓得大声叫道:“谁?”
门不动了。好像没有人,又好像有人。她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白天给儿子裁小裤子的剪子,她一把把剪子攥在手里,哆哆嗦嗦地走到门边呼吸仔细听。当她觉得确实没人时,重新回到床前,才发现自己冷汗涔涔。她的心一直跳。她不敢睡觉了,手里拿着剪子,她哭了。
第二天她神情恍惚,做饭忘了放盐,有的工友不高兴磨叨她,有的工友却安慰她:“黑夜没睡好吧,老吴不在家,自己想那个了,就找我呗!不要独守空房啦!”
老三最怕晚上。然而晚上真的来了。天很快又黑了。这晚工友们没有敲她的墙,他们几个在隔壁喝酒,划拳,老三听着他们嚷嚷吵吵的声音,倒也放松了很多。
她搂着儿子想着,吴福生怎么还不回来。慢慢地进入梦乡。
她梦见吴福生回来了,进门就笑,她看到他也笑……
“咯吱咯吱”老三突然被惊醒了。她仔细听一下,又是门在动,就是有人在撬门。而且听到了人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她从枕头底下掏出剪子对着门扔了过去。只见“乓啷”一声,剪子碰到门窗上又落在了地上。外面那个人吓了一跳,赶紧跑了。
老三吓得心怦怦跳。一夜又没睡。
两天没睡觉,神情恍惚,做饭心不在焉,今天菜盐又放多了。
“打死卖咸盐的啦!”工友们抱怨着。她神情慌张地偷瞅这些工人们。觉得哪个都像晚上开她门的那个人。她觉得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都那么可怕。她说不出的胆怯。做完饭赶紧低着头背着孩子回到自己的小屋,把门一锁,呆呆着坐在床上发愣。
夜晚又降临了。隔壁有人敲她的墙:
“老三,你让我进来吧。他们都去看电影了,今天就我一个人,你过来也行。”一个粗粗的低低的声音说。
老三吓了一跳。她不敢言语,只是拿着剪子对着墙看着。她也不敢关灯。昏黄的电灯泡发着幽暗的光。
那个人又说:“我这几天就惦记你呢。你放心,我不告诉老吴。”
老三仔细听了听声音,好像是工友里年龄最大的那个老王头。她很生气,对着墙骂到:“滚!不要脸的东西,多大年纪了还想这个!看我家吴福生回来杀了你不可!”
那边没动静了。也许良心发现?也许是被骂了不敢说话了。老三长出一口气。这回可以安心地睡下了。
她梦见自己刚要拉灭灯睡觉,忽然听到门响了。这回响的肆无忌惮。好像暴风雨直接想把门晃掉。老三重新提起剪子冲着门就扔了过去。不管用。门差一点就被晃掉了。因为门钉在石膏板上的,不结实,使劲晃晃就可以把门晃下来。
门开了,一只“熊”站在门口。老三心惊肉跳,魂都吓丢了,直接死过去了……破门在门框上歪斜着。空中摇曳着昏黄的灯光……儿子在旁边睡得很香。外面的凉风吹进来,把她吹的透心凉。
她被吓醒了,马上坐起来。当她看到那个歪斜的门时,吓得心跳加速,又昏死了过去。
工友们等着老三给做饭,老三没出门。工头过来骂到:“还想干了不?饭也不做干啥呢!”
老三恍恍惚惚地起来,浑身酸痛,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给工友们做饭。她仿佛看到工友们指指点点,他们笑她,骂她……
老三病了。她发烧了。迷迷糊糊地。儿子哭,她把乳头塞进儿子嘴里,儿子不哭了,她却哭了。晚上她好像又听到门响,又听到墙那边有人敲。她的心又缩紧了。一连好几个晚上,她睡不好觉。她老觉得别人想进门欺负她,老觉得每个人都不怀好意。工头看她神经不正常,又找了一个妇女来做饭。老三失业了。她跟新来的那个妇女说:“你看我身后老有人说我,看我,他们不怀好意!他们盯上我了!”
那个女人很诧异,往她身后看:
“没人呀?你咋了?”
“藏起来了,等会就出来了,他们老是盯着我,看我走到哪里都不放过我!”老三眼神躲闪,如同惊弓之鸟。那个女人笑着说:“我看你是神经质了吧,哪有人惦记你你呀!快回去哄孩子吧!”然后那个女人就跟工友们说了老三的怪异,然后还学着她的样子:“八成是精神病吧!”
老三的确被吓出了毛病。她说那一晚有人来到她的屋里,把她祸害了。可是没有人相信她。有的说她想男人想疯了,也有的说没准她就想和男人睡觉呢。老三听到了这些话,心凉了。她觉得这些人没一个好人,老想着占她的便宜。晚上不是敲她的墙就是敲她的门,白天还不承认。这些家伙真应该千刀万剐!
吴福生回来了,他阴沉的脸听老三跟他述说他不在家的事。吴福生听完抡起一个大巴掌对着老三的脸扇了过去。老三被他的耳光拍在床上,哇哇的哭起来。
“你他妈的也不知道羞耻,瞎你妈说啥呢!谁要你!你那副德行还值得让人睡呀!”
老三脸红一阵白一阵,她死的心都有。
晚上,吴福生在隔壁喝酒。工友们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老三这几天不是把盐忘了放,就是做的咸个死,现在甚至还不做饭了,就知道愣神。
吴福生不言语,直喝酒。他心里明镜似的。他走之前,就找了老王头。和他做了一笔交易。老王头给了他一千块钱,他让老王头找自己媳妇。他觉得不亏。但是回来后又觉得亏了,所以才打了老三。在工友面前,他不能说,哪有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但是在钱面前,头上绿点也没问题。老王头不乐意了。他找到吴福生说:“不行,说好了五天给一千的,你老婆不让,看看把我挠着,还拿剪子要杀我!不行,你得退我五百块钱,只一次。不值当的。”
吴福生很生气,他说:“我出去六天了吧?你干啥了?你怪谁?不给!我还没告你呢!”
老王不言语了,想了想,他陪笑道:“那再给我两次呗!”
吴福生不耐烦了,“一边去,哪天爷爷缺钱了再说!”
打那开始,吴福生只要缺钱了,就和老王做交易。老三经常失眠睡不着觉,吴福生就给她买来各种安眠药让她晚上吃。
老三长期服用安眠药,白天头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就又神经兮兮地。她老觉得有人要害她,对谁都躲躲闪闪,眼里充满了恐惧。晚上因为睡不着又服安眠药,更可怜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男人的龌龊行径。
没有不透风的墙。吴福生的事,工友们都知道了。大家都想尝试一下。发了工资也不去城里了。直接把钱甩给吴福生:“今晚是我的了!”
吴福生叼着烟,数着钱,笑眯眯地说:“轻点哦,别你妈闹坏了!”
晚上,吴福生关照老三把安眠药吃了……
干这种事,吴福生嘱咐,必须把灯拉灭了,还不能出声,老三如果说啥话,都不要言语。即便老三醒了,也以为是自己丈夫。
时间久了,吴福生发现安眠药不太起作用了。因为老三老是醒,他怕她不干,就又找人给配了高强度的安眠药给她喝。老三也听话,失眠太痛苦了,喝了药睡过去就啥也不知道了。在这个工地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吴福生挣了钱,天天吃喝嫖赌,没事去城里消遣。
有一天,老三的药没了,吃惯了安眠药,一停药就晚上睡不着觉,她想明天一定去买睡觉药,今晚翻来覆去难受的头疼睡不着。后半夜了,她还睡不着,眯着眼睛,就觉得异样。她一开始以为是吴福生,心里想:“大半夜不睡觉,也不怕白天干活累!”
她越发感到异样。她猛的一扭身,把他掀翻了。两只铁臂压住她的两只手。让她动弹不得。“吴福生,吴福生!”老三叫着。她看到一个黑影冲了出去。拉开灯看着身边睡得死猪一样的丈夫,使劲推着他,惊恐地叫着说:“有人进来了!”
吴福生翻了一个身,不理她,又睡着了。
后来老三也知道了吴福生的意思。她也不哭也不闹了。她木讷的像个木头人,她也不拒绝,也不阻拦了。工友们来了,她好吃好喝,和伺候吴福生一样伺候他们。就这样,老三又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大家猜不透是谁的孩子。大家凑在一起,这个说:“这孩子生下来应该姓王!”
那个说:“这孩子应该姓穆!那个老穆来的次数最多!人家是金刚不坏之身。”
……
从此以后这个木板房被工友戏称:“穆柯寨”
老三在穆柯寨里艰难的活着。她早就想到了死,但是儿子太小,还吃着奶,她不能死,忍辱偷生地活着吧。
吴福生真是个奇葩。老婆都能拿来换钱,可谓是卑鄙透顶。有一天工友们趁吴福生不在家,就对老三说:“老三,别跟吴福生过了。我们工友任何人当你男人都比他强啊!我们不会把你随便让别人睡的!老婆是什么?老婆是最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睡呢!”
老王头说:“丫头,跟我过得了,我乡下老婆也不想要了,你跟我,我就和她离婚!”
老穆说:“老三,你有这么好的身子,跟了吴福生过太可惜了,他不拿你当人,干脆跟我吧,我让你当女皇!”
……
老三默不作声。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过了不久,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儿刚出生那天,吴福生不在家,去城里找小姐了。是工友们把老三送到医院,产下了母婴。当老三抱着女儿仔细端详时,一个工友跑过来说:“吴福生死了!”
怎么回事呢?吴福生去城里胡吃海塞,又去了洗浴中心,完事后走在路上突然头晕倒在了路上,正好一辆装满沙石的大卡车过来,躲闪不及,直接压了过去,脑浆迸裂,当时就死了。老三给女儿起个名字叫吴蝶,意思是无爹吧,人们想。啥好事一和“无”关联上,就没有了。比如吴福生,就是无福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