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墙（这个牛场不一般）
小长生个子不高，媳妇比他高一头还多。小长生瘦弱，媳妇心宽体胖，赶上他两个身材。小长生总是郁闷，人家的媳妇是媳妇，自己的媳妇是汉子。小长生媳妇太能干了。秋天把割下来的麦子捆成捆，一个个麦捆用钢叉挑上扔到大卡车上。小长生用钢叉扎上一个麦捆，使劲想扔到车上。车上的麦捆都已经被媳妇码的很高了。他扔了几次都没扔上去。第一力气不够，第二个子不高。他媳妇见状，跳下车接夺过丈夫手里的钢叉，扎起两个麦捆，嗖的一下扔上车，那两个麦捆老老实实落在高高的麦垛上，就这样不一会儿就把地上的麦捆全扔到了车上。然后又跳上车码麦捆。在地里干活的人看到了都叫好，都羡慕小长生媳妇能干，小长生却羞愧地低下头。小长生不愿意在家乡种地，他觉得农村没有自己的优势。于是领着媳妇走进了北京城。北京好大呀。大的不知东南西北。北京人好多呀，多的干啥都靠挤来挤去。没文化没文凭，夫妻二人没有在北京找到活。后来经过老乡推荐，去了通县的一个小庄给人家养牛。
小庄里全是养殖户。老板不养牛，全靠雇人喂养。老板把牛分成几个牛场。每个牛场有几十头牛。喂牛的都是夫妻，他们在牛场居住生活。不收房租，可以自己养自己的牛，但是前提是必须把老板的牛养好。老板的牛，老板出草料，员工自己的牛需要买老板家的草料。老板不给工资，但是免费提供员工住房、牛舍，水电费等，每年给员工一个小牛犊外加生活补贴，这个生活补贴和基本工资差不多，每月够买员工的粮食。只要员工勤劳肯干，自己总有一天也可以拥有几头牛。天南地北的打工夫妻都来这里养牛。这样，每一对夫妻都拥有一个牛场。几个牛场形成一个小区。这个小区全是外地人在这里生活。小长生和媳妇就是小区的养殖户之一。他们没来多久，自己就拥有了五头牛。一头牛犊是老板给的，其他四头是自己凑钱买老板的。他们还给老板养了四十多头牛。两口子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心里很开心。尤其是小长生，很有养牛经验，他知道饲料的配比和牛的习性，甚至还会给牛打针，俨然是个兽医，还经常被请去给附近牛场的牛看病。小长生媳妇人高马大，是牛场干活的主力。好几十头牛，吃喝拉撒，小长生媳妇一人就包了。人们都羡慕这两口子，真是一对养牛模范夫妻。
大长生两口子听说小长生两口子在这个小村庄混的不错，就投奔来了。小长生领着大长生来找老板。老板看到大长生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心里喜欢，这可是干活的好料。马上安排在另一个小区养牛。还给他配备了拖拉机和吸奶器。拖拉机是用来拉饲料的，吸奶器是专门用机器挤牛奶的。大长生的牛场里，奶牛多。两口子每天忙的不亦乐乎。瘦小的大长生媳妇每天用吸奶器从高大肥硕的奶牛身下挤牛奶，一桶桶白花花的牛奶交到老板的奶站。然后她再用手指轻轻地在个别母牛的乳房上再挤一点些奶，来喂自己的小牛犊。老板给他们的那头黑白花小牛犊非常可爱，活蹦乱跳的。而且每天女儿也能有牛奶喝。时间一长，女儿和小牛犊一样，欢实活泼。大长生用开小吃店的钱又跟老板买了三头牛。按理说这小日子，只要踏实肯干，就能过的有声有色。但是大长生脑筋又有坏主意了。他每天喂老板家的牛时，不好好喂不说，还克扣牛们的口粮。余下来的饲料喂他的牛犊子，这样他就不用老买老板的饲料喂自己的牛了。过了几个月，老板的牛明显的瘦了，而大长生的牛却膘肥体壮。他还从别的牛贩子那里又添置了五六头牛。老板很生气说：“我可怜你，你却这样贪得无厌。就不让大长生两口子在小区干了。大长生媳妇央求老板说：“老板，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我们一定让牛吃的饱饱的。”
老板叹了口气说：“你大长生还不如你媳妇懂事。”因为缺人手，又加上大长生媳妇又苦苦哀求，老板同意让大长生夫妻接着干，但是严重警告，要好自为之，千万别干让他看不起的事。
“好好的给我喂牛，我呢也不亏待你们。否则的话，你们一家老小就得挪个地方了！”
大长生媳妇千恩万谢地把老板送出小区，回来指着丈夫鼻子说：“你看看你，我就说你别占小便宜啊你不听！你非的贪得无厌。咱们老老实实地干活，给人家喂好牛，咱也有个安身之所。你说出去打工，你租房子、吃饭不是钱呀，再说了咱在这还不耽误养自己的牛犊。”
大长生眼睛一瞪：“滚犊子，少在我面前提他，我看你是看上那个老东西了！”
大长生媳妇气的破口大骂，两个人一边喂牛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
小长生媳妇怀孕了，生了个儿子。小长生开心地到处炫耀。大长生一看也抓把劲催着媳妇给他生个儿子。大长生媳妇没好气地说：“人家小长生媳妇吃的那么胖有营养，还不受欺负。心宽体胖当然生儿子。我这让你欺负的，不是挨打就是受气，生不生儿子也得让你欺负死！”
不久，大长生媳妇也怀孕了。大长生买了酒肉请小长生两口子过来吃饭。大长生眉飞色舞地说：“你嫂子要是给我生个儿子，吃啥有啥，生个丫头是有啥吃啥。”
小长生媳妇不高兴了：“大哥，你说的不对！”她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可以比肩大长生了。
大长生笑了：“弟妹这劲头好像跟我拼命一样！开玩笑呢。你嫂子肯定给我生个儿子！”
大长生从旁边翻出一本破旧的《新华字典》，漫无边际地翻着，想查找关于男孩的名字用哪个字比较好。小长生也笑了：“先起个小名吧。咱这牛多，不如叫牛牛呢。我家这个叫大牛，你家那个叫小牛也行，叫牛牛也行。这倒好了，父辈你大我小，儿子辈你小我大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大长生媳妇终于生了。这回大长生为了确保他们母子平安，把媳妇送到乡镇卫生院请大夫接生。大长生媳妇和小长生媳妇，当年各自生大女儿时，都是在农村让接生婆接的生。人命关天，想想都后怕。
大长生媳妇也觉得自己能生个儿子，因为孕期反应、肚子形状都和小长生媳妇说的一样。她安详地躺在医院雪白的床单上，静等着那个生命的到来。
突然一阵剧痛，把大长生媳妇从梦里拖出来，就像五脏六腑被掏空了一般往下垂痛。这孩子马上要出生了。
随着产房里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大长生冲进房门，医生叫护士把他轰了出去。
他边倒退着走出来边急切地问：“生个啥？生个啥？”
护士又好气又好笑：“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现在产妇虚弱需要进一步治疗。你先出去等着吧”
“啊？！”大长生一听见“女儿”两个字，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扑通坐在医院走廊里大哭起来。唉，一个大男人坐在走廊上大哭，成何体统啊！小长生和媳妇抱着儿子领着女儿也赶过来了。大长生一看到人家凑成个“好”字，心如刀绞地痛。他咬牙切齿地狠狠地骂道：“不中用的破地！烂地！死了得了！”
小长生媳妇白了他一眼：“什么破地烂地？都怪种子不好！”大长生没脾气了，在小长生媳妇面前，他不算个强者，人家人高马大，打架不发怵。
没办法，日子还得往下过。大长生媳妇出院了，自己抱着孩子跟在黑着脸的大长生后面，挤上了公交车回牛场。乡镇医院离牛场有30多里路。大长生心里说：“生儿子风风光光打车回去。生个丫头蛋子就配坐公交车！唉，真她妈扫兴！”
听说大长生媳妇出院了，小长生一家人赶紧买了好多东西：产妇的衣服、婴儿衣服、奶粉、鸡蛋和小米之类送上门。大长生阴沉着脸始终不开心。小长生说：“别纠结了，生个丫头也好，咱们做亲家。再说了丫头知道疼人。”
大长生苦笑着说：“兄弟，你可不知道，我家三世单传。生不出儿子，我就绝户了，不孝啊！”
小长生低下头，摩挲着手指，心里庆幸媳妇给自己生个儿子。还是老人说的好啊，大屁股生小子！我家那块料看着恶心，但是能生出儿子来。看来得多对她好点了。
大长生从此更爱喝酒了，一喝醉了就骂媳妇，媳妇不言声还则罢了，一旦反驳就会招来一顿毒打。有一天大长生喝得醉醺醺的，进门二话不说拽过来媳妇的羊角辫，就捶打不停。把媳妇打的鼻青脸肿哀嚎不断。打累了然后四仰八叉穿着鞋躺在床上呼呼睡去了。大长生媳妇这个恨啊！她越想越气，等大长生睡熟后，解下鞋带把大长生手脚分别绑在床头和床腿上。然后用臭袜子堵住大长生张着的嘴。大长生睡觉总是张着嘴打呼噜。大长生被惊醒了，手脚动弹不得。他看到媳妇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衣服被撕扯的破烂不堪的样子吓一跳。当他看到媳妇阴沉着脸手里提着一壶冒热气的开水走过来，更是害怕：
“别别别，媳妇媳妇别别这样玩……”他话还没说完，媳妇一壶开水就浇了过来……
大长生被送到医院被治疗了三个月。所幸救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脸上和前胸落下了伤疤。大长生媳妇用开水烫伤丈夫后，马上打120救助。基于她还在哺乳期，也因为被家暴引起的，再加上大长生也原谅了她，所以也没得到什么法律制裁。大长生知道媳妇没有置他于死地。因为那个滚开的水如果连续不断地大面积浇下来，他会死掉的。媳妇只是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地浇一点，而且面积不大，让他知道痛就点到为止而已。她给他留着活命呢。两个人如果互换一下角色，估计大长生得一股脑地浇下去。大长生媳妇本身是善良的。她是被逼无奈啊。
大长生出院后，人们都笑他，还敢不敢再打媳妇？他也笑着说：“好好的一张脸，明个泡妞没辙了！”
大长生看到自家牛犊渐渐长大，草料需求大。他又开始耍花招。今天剥削点老板这头牛的饲料，明天又换另一头牛剥削。他这次改变策略，不是跟第一次那种每个牛同时都克扣四分之一的草料，而是今天只克扣这头牛二分之一饲料，明天轮到下一头牛被扣掉二分之一饲料。这样四十多头牛，四十多天才轮一回。对于牛们来说，四十多天才有一天挨饿，好像问题不大。他怕媳妇发觉，就和媳妇轮着班喂牛，媳妇喂二十头，剩下的其他的牛他喂。转过二十多天，他就和媳妇换着喂。媳妇也不在意。日子一天天过去。大长生看着自己家的小牛蹭蹭地长膘，心里窃喜。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大长生的老毛病又犯了。
邻居蔡金花家的牛病了，金花扒着墙头叫大长生：“哥哥，给咱看一下呗，牛又不吃草料了！”金花不知是哪里人，管“哥哥”叫成“格格”，一开始大长生听不惯，后来越听越顺耳。两个人因为给牛治病而结缘。大长生还真有两下子，把矿泉水瓶底部剪掉，瓶嘴对着牛嘴。把事先准备好的十多瓶藿香正气水挤到一个碗里，顺着矿泉水瓶灌进了牛嘴里。不一会儿牛就开始反刍了。看来牛也有肠胃炎啊。金花非常高兴，炒了几个菜，买了几瓶酒，自己陪着大长生盘腿卧脚地对饮起来。金花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自顾自喂牛，老婆陪别的男人喝酒司空见惯，他也不生气。
一来二去，金花家屁大点事都叫大长生帮忙。大长生哪怕正喂着牛，也可得屁颠屁颠的走大门都嫌远，直接踩着牛槽跳到那边院子里。大长生媳妇不高兴，心想再乐于助人也得先把自家活干完了吧。这下好了，大长生干的那部分喂牛的活都归媳妇干了。
金花丈夫今天去老板的饲料场拉饲料，一车连装带卸就得三个小时，今天得拉两车料回来。大长生趁这个机会，跳过墙去帮金花喂牛。
许多牛拴在牛棚里的立柱上，喂牛得先解开缰绳，把每头牛拉到牛槽边，再系上扣，然后再统一添草添料。金花说：“哥哥，我解扣，你过来拉。”
大长生笑着过来说；“行！我给妹妹解扣！”
金花嗔怪道：“缺德鬼！瞎说什么！”
两个人打情骂俏地把牛喂完，出了一身汗，金花说进屋洗洗吧。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金花给大长生到了半脸盆水，让他洗脸洗手。自己出去悄悄地把大门插上门栓。
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指指点点都知道了金花和大长生的好事。这个养牛场外地人很多，有的是真夫妻，也有搭伙过日子的假夫妻。这个消息传到了金花后院的牛场小区。那个小区有一对是搭伙的夫妻。女人长的妖娆，很有名。差不多在这个地方的男人都和她有过一段历史。大家都叫她金瓶梅。大长生模样好，个子高，她早就瞄上他了。有一天她也借故牛生病了，亲自过来请大长生给看看，还给大长生的两个女儿带来不少零食。大长生在妻子的目送下，和那个金瓶梅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后来大长生和金瓶梅好上了。金瓶梅比金花年轻，也爱打扮。金花败下阵来。她不服气呀。就把大长生怎样克扣老板家牛的事，在床上和老板说了。老板非常生气，后果非常严重。
大长生终于带着老婆和两个女儿，赶着他自己那几头牛，搬离了牛场小区。走投无路的他租了离牛场有五里远的村里的空房子。这下房租、水电费、人吃牛喂都得钱。大长生后悔不迭。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