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墙(残杏)
女人墙(残杏)
香杏和丈夫在工地干活。工地的男人多女人少。香杏成了香饽饽,谁都抢着和她一起干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朱健看到此情此景,醋味十足,他对着民工大骂。有个民工不怕他。直接就把他按在地上痛打一顿。朱健头破血流回到家,没地方发泄就对香杏又打又骂。香杏爸爸气的和他理论,朱健就指着老丈人鼻子说:“你丫头在外勾引人。还不许让我管吗?”
香杏爸爸气的哆嗦,轮起铁掀冲着朱健的脑袋就劈过来!那小子躲闪着吓得跑了。香杏抱着爸爸的腿说,“别打了,别打了。”
小妹也站在那边骂朱健:“真是畜牲!简直不是人!”
晚上,香杏睡不着。朱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到小妹屋里,看妹妹写作业。她叹了一口气。小妹头也不抬地说:“跟那个不是人的不值得动气。你们没有结婚证吧?”
香杏这才想起结婚证,是呀,自己和他都没结婚证呢。她马上着急起来说:“得给他生个孩子。他说生个孩子就对我好了。”
小妹抬起头:“还给他生孩子?你疯了?趁没结婚证还不赶紧离开他!爸在跟前他都敢打你!没生孩子还家暴,有了孩子你以为就对你好了?真是傻!”
香杏当局者迷,还没有十几岁的小妹看的清。香杏爱朱健,是爱到骨子里的,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也在所不惜。她宁可挨打受气也愿意和他在一起。没办法,女人一旦动了真情就无可救药了。
香杏为了讨好朱健,真的生下来一个小闺女。朱健还是不冷不热地、一如既往地打骂香杏。人都说,得来的太容易,不容易被珍惜。香杏跟着朱健私奔,朱健打心眼里也瞧不上香杏。他看不惯香杏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样子。以前香杏的那种好强荡然无存了。香杏像磨去了棱角的鹅卵石,在河边被无情的河水冲刷着。一个人对你好,要有底线,可是香杏没底线地爱着朱健。那是她唯一的男人。
朱健母亲病了,朱健要回老家。问香杏跟他回不回?香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朱健回了那个山沟沟。
朱健母亲病得不轻,临终时对朱健说:“跟马寡妇过吧,马寡妇有钱……”
马寡妇是本村最有钱的女人。常年雇佣两个打短工的干活,家里有好多大牲口、小牲口。还承包了一处果园。她没有孩子,据说她结婚第二年丈夫就死了。这个小村庄多山,电闪雷鸣的情况常见。马寡妇的丈夫在山里放羊,被雷劈死了。马寡妇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她非常看好小他好几岁的朱健。朱健却嫌她年龄大。
朱健母亲走了。朱健和香杏准备在山沟里住一段时间再出门打工。这时候马寡妇上门了……
朱健看到马寡妇拿着一篮子鸡蛋和吃的,赶紧跳下床,说:“姐!拿这些干什么?我们这里有。”
马寡妇笑道:“兄弟,还跟姐客气,大妈走了,有啥需要帮忙的,言语一声。”
朱健很感激。马寡妇又说:
“姐求你一件事,”她笑盈盈地看着朱健,然后又瞟了一眼香杏。
“姐家的短工不干了,你别走了,帮帮姐,管吃给工资,比之前那两个人只多不少。”
朱健正愁没生计,赶紧点头爽快地答应了。香杏抱着女儿,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生活问题解决了,担心的是她早有耳闻马寡妇不是省油的灯。香杏每天看孩子,自己做饭吃。朱健在马寡妇家里吃。几天无话,日子慢慢过去。朱健渐渐地回家晚了。终于有一天不回家住了。
香杏把孩子哄睡,自己辗转反侧:白天干活,晚上又不干活,不回家算怎么回事?她披好衣服就去找朱健。她摸着黑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来到马寡妇家。马寡妇家大门口拴着两条恶狗,狂妄的冲他不停歇地叫着,幸亏是拴着,否则非吃了香杏不可。狗吠那么大动静,屋里却没动静。香杏失望地望着黑黑的院子和高大的瓦房。瓦房的背后是青虚虚的高山。别有狼吧?香杏害怕了,赶紧转回身往回跑,这时候后面又冲出来几只小狗,它们追赶着香杏。香杏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回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都磕破了,生痛。
香杏回到自己的破草房,看着面前熟睡的孩子,眼泪模糊了双眼。香杏管不了朱健。尤其在这个大山里,出不去的她只能忍辱偷生,饿不死算了。每天两顿玉米面粥,孩子也没营养,奶水不够,母女俩一天比一天瘦。过了好几天朱健回来了,拿回二斤肉,让香杏给他包饺子。香杏不动窝,抱着孩子不说话。她心里酸软的,她在吃马寡妇的醋。她质问朱健为啥不回家?为啥好几天不见人影?到底你们俩干什么了!
“不是只管吃吗?怎么还管住啊!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那我又是什么!”香杏带着哭腔问:“你是不是看上那个老女人了!”
朱健也不解释,只阴沉地瞟了她一眼说:
“我出去干活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还没好脸子。”说完把肉扔在案板上又走了。
朱健逐渐喜欢和马寡妇在一起的感觉了。成熟的女人热烈而不矜持,有股猛劲,他喜欢。香杏年龄小,除了面容姣好,其他啥啥都不懂,没事还悲悲切切的耍性子。朱健越来越烦她。
香杏看着朱健远去的背影,气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不好的心情影响着香杏,她又失眠了。朱健有几个晚上不回家,她就几个晚上失眠。又开始精神恍惚心跳头疼,记忆力减退。她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幻听了。日子久了,她这种症状越发严重。她在这个小山村,没亲人没朋友,没地诉说,也没人给出主意。兜里没钱,出不去的大山啊。只能怨天尤人,又气愤不已,自己瞎了眼呐。但是埋怨愤恨过后,她还渴望朱健回到自己身边,剩下的她只恨马寡妇了。她望眼欲穿看着马寡妇家的方向,眼里仿佛看见朱健奔向她,笑盈盈跟初恋一样。朱健是香杏的初恋,也是她唯一的男人。她把一切给了朱健,却换来不珍惜、不爱护、背叛和家暴。
十天后的一个晚上,朱健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他看着香杏,用手摸她的脸。香杏惊恐地躲一边去了。朱健奇怪,怎么了?每次不都迎合吗?你不是巴不得我稀罕你吗?今天怎么了?还你妈装清高了?朱健火了,他大吼:
“你他妈还拿捏上了!你以为老子稀罕你呢!”说完眼睛狂眨起来。
朱健有个毛病,一激动就爱频繁眨眼睛。他一把像拎小鸡一样把香杏扔在床上,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对着香杏那稚嫩的脸蛋扇着巴掌。边打边骂。香杏的心死了一般。被打的木木的,她脑袋嗡嗡的。没有感觉,仿佛一座山压过来,黑黑的。
香杏晕了过去。长期营养不良,又有抑郁的现象,再加上朱健对她精神和肉体的折磨。很快病倒了。
朱健看着她日渐憔悴,怕死在家里,就听从马寡妇的建议,把孩子让马寡妇领养。朱健拉扯着傻愣愣的香杏坐上车,把香杏带到离他家远远的另一个城市。下了班车,他赶紧打了辆出租车,让她坐了上去,他却转身迅速离开了。
出租车司机启动车子向前走说:“去哪里?”
香杏不言语。司机又问。她还不说话,目光呆滞。司机屡次问未果,停下车,回过头让她下车:“你不说去哪,我怎么送你呀?赶紧下车别耽误我开车。”
香杏还是不言语,她哆嗦着,惊恐地看着司机。司机也吓了一跳。他下了车,打开车门,把香杏拽下来,开车一溜烟跑了。
香杏独自立在陌生的城市街头。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南来北往,东来西往。只有她原地不动,似个木头。她开始毫无目的地走着。走啊走啊,走累了,也饿了,她翻垃圾桶找吃的。累了就在道边躺一会。头发凌乱,浑身散发着又脏又臭的气味。行人见到她都躲着远远的。香杏就这样流浪了好多天,居然能睡着觉了。一睡好觉精神就好点了。她此时心里没有别的奢求,她的奢求就是吃饱饭。她也不怕人笑话了。都是陌生人,谁知道谁呢。她开始学着厚脸皮跟行人要吃的、要钱。幸运的是,大城市往往比小山沟人性好点。老祖宗有话:“穷山僻壤出刁民。”香杏在这个大城市,每天都能要到钱和吃的。还有爱心的男男女女给她衣物食品。她躺在这个温暖的城市的角落,边吃要来的食物,边享受路边的风景。谁也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但是只觉得这里比大山里好得多。她在外流浪半年,当乞丐要钱,居然攒了几百元。她每天数着那些脏兮兮的纸币,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突然有一天她梦到妹妹了。她想妹妹了。她太年轻了,和朱健老是生气,对生的女儿好像没啥印象,但是妹妹和她生活的时间久,她想妹妹胜过自己那个才出生几个月女儿。她决定回老家。
坐在班车上,人们都捂着鼻子,上下打量这个女乞丐。她不管别人的目光。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她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风吹日晒的流浪,不仅治好了她的抑郁,而且把她的皮肤打磨成黑褐色。如同非洲人。
她敲门。爸爸不在家,只有小妹。小妹见了她吓一跳,说:“你干嘛?要钱还是要饭?”
“小妹!”香杏露出白牙激动地说。
“啊!”小妹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跟疯婆子一样的女人。吓了一哆嗦,“你是姐姐吗?”
“小妹,我是香杏啊!”
眼前这个人,蓬头垢面,脏兮兮臭烘烘。衣服破烂脸黝黑。头发乱蓬蓬地散落着遮盖了半边脸。
小妹这才认出是姐姐,她大哭着,心疼地哭。她心疼姐姐怎么成这样了!她恨朱健让姐姐这样了。香杏在妹妹的引导下,洗了澡理了发,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只是脸被风吹日晒,皮肤不好了。
香杏爸爸也回来了,看到女儿又生气又心疼。告诫她再也不要和朱健来往了!
“他居然扔了你!再看到他,豁了这把老命,也要把他剁了!”老爷子气的直哆嗦。小妹也给她总结经验,不要和渣男来往了。
老爷子气香杏没志气,上次为啥跟他走?这次离开他就不要再和他掺和了。香杏听着小妹和老爹的话,点头答应着。过了几个月,香杏的容貌和精神状态都恢复了,又亭亭玉立了。毕竟年轻,修复快。当一个人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想的就多了。她开始想女儿了,也想朱健,想朱健那宽厚的臂膀。她想朱健变心不是朱健的事,是马寡妇挑唆的。只要离开马寡妇,朱健会和她好好过日子的。
于是她偷偷给朱健写信。她还去照相馆把自己拍的很美的照片,连同书信一块寄了出去。她有信心和马寡妇比。那个女人又老又胖,朱健一定会看到自己恢复漂亮而离开马寡妇。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知道人性的丑恶。一味地追求自以为是的理想,于是她就在很惨的路上一直回不了头。女人啊!女人如果没有断舍离的勇气,就应该有远离渣男的决心。总是渴望别人的青睐,自己却不上进,怎么能让别人长久的尊重你呢。香杏的致命弱点就是离不开朱健。
朱健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会对女人有长久的爱恋。马寡妇虽好,时间长了也腻歪。他接到香杏的来信,看到香杏美丽的容颜,又蠢蠢欲动了。他决定去找她。
两个人偷偷在共用电话亭约上了。这两个让人恨的家伙又走到一块了。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天生的孽缘吧。香杏爸这个气呀!他不气朱健,气的是自己丫头怎么这么没脸皮!没志气!太贱!老头喝着闷酒,心想真是女大不由爷,爱死爱活不管了。
小妹也惊讶姐姐:“都把你扔了你还和他纠缠在一起?脑子进水了吧!”
香杏的确脑子进水了,她还要给朱健生个儿子,她希望儿子能拴住朱健的心。两个人在香杏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个房子,朱健白天出去干瓦工活,晚上和香杏温馨地过着小日子。那段时间是香杏最舒服的时候。后来人们从香杏短暂的一生中,回看这段时光,无疑是回光返照。
香杏如愿以偿地给朱健生了个儿子。儿子慢慢长大。她对儿子倾注了满腔的疼爱。就这样,他们在香杏的家乡生活了四年。这四年来虽然也打的不可开交,但是打完架还是继续过日子。香杏也习惯了这种打架的日子。老爹看香杏没得救了,索性也不管了。被打哭了回家也不问她怎么回事了,也懒得去骂朱健,因为人家两个人“人脑子打出猪脑子”,过后还是如胶似漆的好。这也许就是婚姻吧。虽然两个人始终没结婚证。
后来香杏还真和朱健起了结婚证,香杏看着那个红本本,悬着的心掉肚里了。
又一个秋天来了。马寡妇让人捎信,说女儿病了,让朱健回去。香杏想,那是自己的孩子啊。这才想起还有个女儿!她要求和朱健一起回。
老爸和小妹劝她:“可别去!那个山沟子出不来进不去的,一旦有个事情,找都找不到你!你都出不来,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可是香杏就是不听。她的悲哀就是不知好歹,不明是非。
结果真是如爸爸小妹所料。是马寡妇哄骗朱健回去的。于是又上演了之前的那段戏。朱健又和马寡妇住到一起了。香杏又失眠了!香杏又抑郁了!香杏又被扔了!一切都又演绎了一遍。如果说第一次摔倒,知道地上有个坑,那第二次还在同样的坑里摔倒,是不是蠢?香杏就是这么蠢!她虽然有漂亮的容貌,但是她蠢的可怜、蠢的可恨!
这次香杏没有逃出生天,大冬天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流浪,晚上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