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墙（绿衣巷）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老黑鸭每天不停的念叨，也许小木匠的耳朵都被她念叨的发热了吧。他居然千里迢迢回来了！怎么回事？原来小木匠回家过了年，打算在老家不出去了，他想一边种地，一边干点木匠活，再讨个老婆，就不远离家乡趴活了。可是失望总比希望多。天下大雨发洪水，眼见着五月份小麦就要收割了，被洪水一冲，他的那点庄稼颗粒无收。洪水过后，天气闷热，也没活干。房子也没钱翻盖，更没人提亲。小木匠躺在家里的木板床上，想起了和老黑鸭的事。他决定还得出去。他告别年迈的父母，又跑出来做工。先是去了河北，又去了北京，都没揽到活，也没有找到如同老黑鸭一样的艳遇。走投无路，又想起了老黑鸭的那句话：“过了年你可要来呀！别让我等久了！”
他反复考虑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去老黑鸭那里。虽然那个又黑又胖的娘们长得不咋地，年龄又大，但是她倒是解决了他的所有问题：比如吃饭问题、住宿问题、穿衣问题、生理问题。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啊！得了！还是去她那里吧！于是，他就来了。
老黑鸭见到他，如同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上去一把抱住，直接就叫着：“我的儿！你可回来了！让为娘等急了！”
看着小木匠红黑的脸庞，她说：“孩子！你瘦了！”
是呀，在老家吃的不好，住的不好，又干活，还压力大，能不瘦吗！
小木匠看着老黑鸭，心里嘀咕：“怎么还管我叫儿了？怎么还跟我称娘啦！是不是不想继续那层关系了！”
小木匠正在嘀咕，老黑鸭就端来热饭热茶，还把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放在他面前。小木匠也不客气，就大口地吃起来。真香！好久没吃到她做的炸酱面了。好吃！他一边吃一边说：“好吃！”
“还有好吃的呢！”老黑鸭冲他一笑。又端来一盘粽子说：“我前天晚上，做梦你回来，正好五月节，包了粽子，可巧你回来了！”
小木匠感受到了眼前这个老女人的盛情和温情。他很感动，也很欣慰。感动的是，他父母对他也没这么热情过，欣慰的是，自己总算又有了落脚之地。吃完饭，他像这个家的男主人一样，打扫院子，还把大门修了修。又是劈柴又是烧火，老黑鸭大喜过望，心想，这个小东西还挺心疼人！心里开心，可是又多了些忧虑：用什么借口让他永远留下来呢？用什么理由让邻居和家人见怪不怪地留下他呢？
她思忖良久……
小木匠在老黑鸭的呵护下，胆子也大了起来。只要二莲上学去，他对老黑鸭跟对自己媳妇一样，想白天就白天，想晚上就晚上。老黑鸭一开始挺开心，后来自己生理期他也不放过，搞得自己肚子痛了好几天。他还让老黑鸭管自己叫爹，自己管老黑鸭叫娘。两个人就一会爹呀！一会娘呀的互相叫着，别提多亲热了。他们互相想出各种花样，想能最大限度地让对方满意。
小木匠在这个家待时间长了，肯定会引起外人的猜忌。老黑鸭也怕邻居们指指点点。怎么办呢？
这时候，女儿小莲放学了。还有十多天就小学毕业了。小莲蹦蹦跳跳地进门，她穿着条碎花连衣裙，胖胖的脸上笑容可掬。当她看到小木匠在院子里时，愣了一下，然后就咯咯地大笑：“你又来了？还给我家打家具？哈哈！给我做个梳妆台吧！”
“好，好呀！”小木匠看见她脸红了。虽然小木匠对老黑鸭无所顾忌，但是对二莲，他有点拘谨。二莲今年虽然才十三岁，但是个子高，发育好。小胸脯高挺，又胖乎，又高傲又阳光。那种早熟的体态，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不知怎的，小木匠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脸红了，他躲闪着她。等二莲走进屋，他却回头偷眼瞅她的背影。这一切都没逃过老黑鸭的眼睛。在她心里闪过一丝念头，但是马上被良心扑灭了。
小木匠在老黑鸭家住了好多天，给二莲打完了梳妆台，也给老黑鸭做了一个梳妆台。这两个梳妆台打造的漂亮。分别放在屋里，一边一个。二莲喜不自胜，还说：“妈妈。回头也给我买点胭脂水粉啥的，我同学都有雪花膏，我这脸上长这么大都没有擦过油油。”
老黑鸭坐在她跟前说：“好好好！明个给你买！”
然后老黑鸭就买了好几瓶雪花膏、胭脂水粉和发卡等，放在了女儿的梳妆台上。
有一天晚上。老黑鸭说：“我得出去几天。你姥家那边有亲戚结婚。”她悄悄告诉女儿：“你这也毕业了，别老出去玩了，好好看着小木匠干活，小心他偷咱家东西。”
二莲点点头，小拳头攥的紧紧的。
老黑鸭告诉小木匠把厢房的门窗拆了重新做一下，夏天了，蚊子多，再做个纱窗，再做个床，要大一点的。又能睡人还能放东西。然后就回娘家了。小木匠很听话，把厢房门窗都拆了，重新量尺寸，在后院找出木板开始干活。他不敢言语，因为有一双眼睛偷偷看着他。二莲当回事一样，看着他干活，怕他“偷东西。”
二莲从小就会做饭，她做了面条。两个人默默地在桌上吃饭。二莲也不言语，他也不言语。但是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母亲在时，二莲敢和这个叔叔开玩笑，母亲不在时，她就不敢和他开玩笑了，甚至说话都不敢了。
二莲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叔叔和母亲的事，也对他们的事司空见惯，但是又充满了好奇。
晚上。炕上少了老黑鸭，这盘炕仿佛大的无边。小木匠穿着衣服躺在炕上，天热，炕连着做饭的灶火堂，他又睡在炕头，真热呀！
二莲也不敢脱衣服，躺在炕上，一开始不敢睡，后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小木匠热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索性下了地，在外面凉快一下。这时夜已经深了。月光如水，望着圆圆的月亮，他无比惆怅。月亮尚且有群星陪伴，我为何这么孤独啊？我在这个家还能待多久？
在院子里站了许久，他撩帘进屋。月色朦胧中，他看见那张白皙的脸，还有裙底下露出的粉红色内裤。他的心怦然心动了。他想，老黑鸭自己出门了，留下女儿和他独处，这分明是让他俩共度良宵啊！否则她怎么能放心女儿和一个没有血缘的男人在一个炕上睡觉！他的心怦怦跳，比和老黑鸭的第一夜还要跳的厉害。他想，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之所以受穷，就是因为自己胆小。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一哪天老黑鸭反悔了，他可就没机会了！豁出去了！老树皮啃了，也得尝尝嫩草的滋味，这样也不白来世上一次吧！
……
多年以后，当我再见到二莲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家裁缝铺雇佣的女工了。那天我去做一件西服，正好看见她。她面目憔悴，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肚子隆起，如同扣了一个锅，把工作服撑得，腰部那颗纽扣系不上。
“那一夜，我被他那个了！”二莲和我娓娓道来。
后来她发现她怀孕了，母亲威胁小木匠，必须为她们娘俩负责！否则告官！小木匠只好听候老黑鸭差遣。老黑鸭让小木匠当自己的上门女婿，但是必须和自己睡，二莲只是他名誉的媳妇。小木匠答应了。自此，小木匠有了正当理由，堂而皇之地住在她家了！再也没有人会猜忌他俩的事了。然而小木匠可得意了。他拥有两个女人的睡觉权。今天明着和老黑鸭，明天又偷着和二莲。三个人，各心怀叵测，为了争宠，母女俩还大打出手过。
“不过，母亲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她死了！”二莲得意地说。
原来老黑鸭有高血压病，一着急就血压上升。小木匠和二莲结婚那天，她又高兴又醋意十足。她之所以把女儿舍出去，就是为了拴住小木匠的心，而且在邻居面前、丈夫面前有个交代。但是当她看到小木匠馋猫一样，缠着二莲时，她怒了。晚上她刚一睡着，小木匠就跑到厢房，和二莲开开心心地玩起来。老黑鸭更年期了，睡眠不好，一觉醒来，不见了小木匠，下地拿起自己的鞋，光着脚，来到厢房。对着床上的两个人扔了过去！她的眼睛血红，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他俩。骂完二莲，骂小木匠。小木匠知道冷落了她，马上陪笑着，去正房陪她。一连好几个晚上，小木匠都在陪老黑鸭。二莲不高兴了，给小木匠甩脸子。小木匠又急急忙忙哄二莲。后来，二莲在他的呵护下，生了两个孩子。老黑鸭也铁树开花，居然快干腰了，还怀上孕了，真是奇闻。但是对老黑鸭来说，怀孕就是催命符。
老黑鸭是生孩子难产死的，也有可能是妊娠高血压导致的。她是高龄产妇，又不敢大明大摆地去医院。就提前找了一个江湖接生婆。结果孩子横生，没出来，她就死了。死前最后一句话对小木匠说：“好好、好好，待，二……”，眼角流出一颗泪珠，就撒手人寰了。
她可能嘱咐小木匠好好待二莲吧。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她或许后悔把女儿投进自己因为欲望而设置的陷阱里吧。总得来说，她死了，二莲高兴了。因为没有人和她抢丈夫了。
是什么原因让二莲和母亲争风吃醋呢？也许就是那个家庭环境吧。母亲天天和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在一个炕上睡，她天天目睹那些事，听着那些奇怪的声音和喊叫声。她心里的好奇和无所顾忌，从小木匠第一次来她家就有了。她好奇男人和女人到底怎么生出孩子的？她好奇男人和女人到底在被窝里能干什么？当那天夜里，小木匠扯下她的裙子后，她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那是一种历程。从痛苦到甜蜜的历程。从煎熬到顺溺的历程。那种历程是由一开始她的惊慌失措，到后来她欲罢不能的一种蜕变。再后来和母亲反目成仇。反正她要努力挑衅母亲，争夺自己的爱情权利。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成熟，母亲终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母亲掌握着财政大权。那一夜，她才十三岁啊！
多少年过去了，她为小木匠生了两个孩子。老大才比她小十四岁，外人指指点点就别说了，老爹窝囊了一辈子，他明知道老婆那样，可是又有啥办法呢？他庆幸她死了，否则那孩子生下来该叫他啥呢？是叫姥爷？还是叫爹？
小木匠也庆幸老黑鸭死了。他越来越觉得老黑鸭讨厌了。每当他要和二莲亲热时，老黑鸭就进来打断他们的好事，要求去她那屋。每当从她那屋回来。看着二莲，他就有所愧疚。没办法，当家人是老黑鸭，不顺从就不让吃饭。那个年头，吃饭可是个大事。
邻居们也庆幸老黑鸭死了。老黑鸭家的丑事，早在小木匠踏进她家的门，街坊邻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吃饭有了谈资。谈笑间也有了笑柄。时间久了，男人们羡慕不已：“这小木匠太厉害了！又能啃树皮，还能吃嫩草，哦，不！那可是嫩芽呀！我操，也不知道嫩芽啥滋味，美死了吧！比个皇帝还享受啊！啥时候自己也能遇到这种事，死了也值得！”
女人们羡慕不已：“老黑鸭真牛逼！那么大年龄搞了一个小男人！太有本事了！是什么原因让小木匠看上那又黑又老的皮肉的呢！人家肯定有一套，不像咱们，跟个死鱼一样！哈哈……”
于是男人们时刻提防着自己女人别成为老黑鸭，经常因为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而吃醋。女人们时刻提防男人，怕他们都成为小木匠。男人经常在外面干活，有好几天不回家，她们就猜忌吃醋打架。这一片的男男女女们，因为小木匠、老黑鸭和二莲，经常打架斗殴，天天不消停。老黑鸭家如同漩涡的中心，所有的圈圈点点，都围绕着她们家转。搞得这个巷子都有了外号，叫“绿衣巷”。
听说过“乌衣巷”，这“绿衣巷”从何而来？后来听老辈人说，就是小木匠给老黑鸭母女俩各买了一件绿上衣。母女开始斗法了。二莲穿着绿衣如同水葱一样好看，老黑鸭穿着绿衣，如同是个老青蛙。区别这么大！老黑鸭不干了，咒骂小木匠偏心眼，故意找她难堪。小木匠本来是好心，他心想两个女人都是他的，买一样的衣服，一人一件，不偏不倚。没成想这老太婆还骂人！他心里有气，就和她互骂互殴了。街坊邻居听到声音，过来解劝，才知道是绿衣服惹的祸！于是大家笑着给他们家起名叫绿衣家族。后来这条巷子风气不正，屡次出现第三者插足、破坏家庭的事端，大家一口咬定都是绿衣家族给拐带坏的。再后来，不知怎的，这条喧闹的胡同就叫绿衣巷了。
二莲笑着，一边飞快地踩着缝纫机，一边跟我说完她的故事。她那么豁达爽朗，和毫不在乎，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笑完了，也说完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西服明天再钉扣锁眼吧，你明天再跑一趟过来取吧，明天咱俩再接着唠。今天我有点累了，赶制不完了，还得回家给孩子们做饭。”说完，她进里屋和裁缝店老板打了一声招呼，就下班了。我看见窗外，那个小木匠，哦，不，现在已经是老木匠了，推着三轮车来接她。她抱着大肚子艰难地上了车，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推着她走了。
第二天午后，阳光很好。我来到裁缝铺取衣服，二莲没在。老板说她生孩子去了，今天早上他丈夫过来请的假，说去医院了。
我默默祈祷：希望她母子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