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蒙相见
日近黄昏，离宵禁还有半时辰，青石板的街道上已看不到有多少行人在走动。
秦昊的步子并不慢，脑海中不断思索应对之法。
如今的番禺城并不如后世般横跨几十公里，行走不到半个钟，秦昊来到了城南处一个挨着城墙的店铺前。
店铺皆由厚重的木板所搭建，在店门口一口通红的烘炉正在慢慢熄火。
抬眼处，几个有些模糊的字漆依旧可以辨识，正是蒙老三铁铺。
“铛！铛！”
铁锤落击声传荡的很远，也很清脆，在火炉与木板隔离处，依稀可以看到一尊壮硕的身影在肆意挥锤。
秦昊没有急声上前，先将身上的孝衣取下，放在屋檐旁侧，目光扫视了一眼藏在巷尾的赵虎，嘴角掀起一丝不屑。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那道全神贯注的壮硕身影总算是回过头。
其目光与秦昊对视，一时间，惊喜，哀伤，爱护，种种情绪竟然一同出现在其眼眸中。
“蒙山叔！”
秦昊快步上前拱手一礼道。
“贤侄，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莫不是把你蒙山叔当外人！”
蒙山扔下手中铁锤，黝黑的国字脸上微微一笑，满是老茧的手掌一把握住秦昊的胳膊，当下就要往内屋走去。
“秦老爷的事情我已知晓，你这孩子直接托人送个信就成，何必亲自跑一趟，战儿，秦昊来了，快打壶水来。”
蒙山的嗓门很大，一边拉着秦昊，一边朝内堂高声喊道。
分主次落座，秦昊打量了着蒙家内堂一众布置，灰墙青瓦，木头做的墙壁有些年头了。
在内堂左右两侧，一排寒光四溢的长刀短刃摆放的整整齐齐。
在汉代，尤其是东汉，武风盛兴，无论是走贩士卒亦或是士大夫之流，皆可佩剑持刀。
但若有人敢私铸造甲胄与弓弩，轻则流放，重则抄家灭族。
秦家商号在交州排得进前三，其中护卫所持的刀剑可都是出自蒙氏之手。
可以说秦氏在岭南这地方能够扎根下来，蒙氏功不可没。
不多时，后院中传来一阵厚重的脚步声。
一个与蒙山长相七分相似，有着一米八往上的身高，束发及冠，布衣遮身，浑身肌肉高耸，有些虎头虎脑的青年提着茶壶捏着三个陶碗走了进来。
蒙战看了秦昊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咧嘴笑，显然与秦昊很是熟识。
秦昊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心中暗道：“好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蒙山啊！这老蒙家的基因够强大的。”
“贤侄吃碗水先，我看你嘴角干裂，想必今日尚未进食，等你会你婶子打酒回来，让她给你烧炖好吃的。”
蒙山递了碗水给秦昊，有些黝黑的面容笑得很真实。
秦昊起身一拱手道：“蒙山叔，我今日到此，除了奔丧之外，尚有大事与蒙氏一族相谈。”
蒙山赶忙起身将秦昊托起，君臣有别，礼不可废，纵然大秦已成往事，但蒙氏依然谨守誓言。
秦昊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耳朵，蒙山秒懂秦昊的意思，隔墙有耳。
“蒙战，你先出去把门看好，除了你娘之外，勿让他人进来，若有不长眼睛的霄小敢闹事，打断双腿扔出去。”
蒙山对着站在身后跟座小塔似的蒙战挥挥手，从秦昊的言语中，蒙山已明白秦昊知晓了自家的身世。
“蒙山叔，您是长辈，蒙氏一族更是我嬴秦一脉的守护神，秦昊今日前来，是想请蒙氏出山，与我共图大业！”
秦昊没有选择遮遮掩掩，反倒是单刀直入，双手捧嬴氏之玉，目光炯炯直视蒙山眼神。
蒙山一时间有些呆住，虽然对秦昊的来意有些猜测，或许跟太守府有关，但饶是心中有些准备，可依旧被秦昊所言震得不轻。
“此子，非常人哉！”
蒙山心中直呼道。
图大事，图什么大事，蒙山太知晓其中的含义了。
“蒙山叔。”
见蒙山半晌不见声响，秦昊轻呼一声。
“容我缓缓。”
蒙山一屁股坐在案席上，端着茶壶直接往嘴里灌。
秦昊也不急，端起碗中水缓缓饮了一口，水入喉，秦昊方才觉得今日是如此的难熬。
蒙山脑中千回百转，相比秦家的临终托言，蒙家更是在子嗣束发及冠之日就将一切告知。
蒙山今年三十有四，知晓其中隐秘早已超过十八年。
原本按照以往的族中记载，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可偏偏这一代的秦家出了个怪物。
是的，此刻在蒙山的眼中，秦昊堪比怪物，而且是有能力将蒙氏一族拖入无尽深渊的怪物。
二者间的静默长达十几分钟，最终蒙山还是开口了，“我可以跟你走，放过战儿。”
秦昊没有急着回应，反倒是有些嗜血的眼神，毫不畏惧的看着欲择人而噬的蒙山。
秦昊放下茶碗道：“你与蒙战，缺一不可！”
“非得如此！难道我蒙氏一族流的血还不够多！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蒙山低吼出声，硕大的铁拳捏得咯咯作响。
“宿命，这是你蒙氏一族与我嬴秦一脉的宿命，白氏亦当如此。”
“蒙叔可知，天下大乱将至！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适合的时机了！”
秦昊起身，踱步坦坦而言。
“何以见得，这刘汉天下几经波澜，但气数未尽，元气未伤，仅凭我等三族之力，妄图逆天而行，无异于蚍蜉撼树。”
蒙山应道。
秦昊嘴角掀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不怕你反驳，就怕你没反应，随即笑道：“蒙山叔可曾听闻太平道。”
“这是自然，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方士罢了，怎么，你觉得这太平道会掀翻这天下不成。”
蒙山点点头，嘴角掀起一丝不屑。
秦昊一握拳，肯定道：“和你一样想法的人有很多，但能看透这事情本质的人却没有几个。”
“纵然是能看破，也绝对不会大肆宣扬，反而会在暗中推波助澜。”
秦昊紧跟着说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此鹿非鹿，唯民心尔，刘汉代秦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如今的天下，田亩兼并何其严重，耕者失其田，道路铺白骨，百姓易子而食屡见不鲜。”
“而汉室在做什么，鱼肉与享乐尔，当一个国家的百姓，需要依靠神鬼而非官府来拯救，那么这个国家离灭亡还会远吗。”
“太平道所行之事，其本质与当初的刘邦又有何区别！”
“这，这！。。”
蒙山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幼童，那振聋发聩的言语，竟然是从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口中说出。
莫非，这世间真有天命轮回之说。
蒙山不敢大意，很是恭敬的朝着秦昊所在一拜，道：“敢问公子，我等当何为？”
秦昊扶起蒙山胳膊，目光炯炯而视道：“聚财、开海、屯粮、练兵、革器、封关，静待中原乱起，诸侯元气大伤，即可尽起岭南之兵，自海路而出，直上北而南下，鲸吞华夏神州。”
蒙山浑身一震，秦昊所言字字震耳欲聋。
蒙山旋即单膝跪地拜拳道:“既如此，蒙氏愿效犬马之劳！”
“善！蒙氏既归，吾得一擎天之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