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致死而生的真相
乔剑帆此时坐在一具血染的人形尸体旁，背靠着树干平复着血气。
蛇群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盘绕在闻薇薇的身上，很快就将尸体覆盖成一个由数不清的绳索所形成的绿色“陀螺”，时不时的缓缓蠕动着。
偶尔有几条蛇盘上了一旁的手电筒，它们像是对这新鲜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微微缩紧蛇身就碰触到了开关。
咔哒一下，手电筒就被打开了。
被光线惊扰的红眼蝮蛇再一使劲，咔哒一声，手电筒又关上了。
乔剑帆：“……”
这个场面直接诠释了闻薇薇为什么死了还能使用手电筒的原因。
——他十分感谢这条蛇为他答疑解惑。
可是眼前的手电筒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来来回回的闪烁，光线十分扎眼，逼得乔剑帆都想提醒这蛇一句，“做蛇不要玩物丧志，要懂得适可而止”。
如今的他面对蛇群已经毫无惧意，身心俱疲到甚至想枕地而席。
因为他发现生活在这里的红眼蝮蛇不仅极度厌光，且与其他蛇类不同，不喜活物，好吃腐食。
这里四处都是散发着腐臭的尸体，他所待的这片树林里白骨累累，被卸下来的头颅数不胜数，多到被蛇当球踢。
事实证明，越新鲜的尸体周围待着的蛇就越少。
虽然闻薇薇的尸体已经被包裹的一丝不露，但其实她身上的那几只和别处的比起来，数量少到可以算是忽略不计。
又比如说他身边这具尸体，和闻薇薇那具比起来，其实腐烂程度不分伯仲，但区别对待更加明显。
这具身体的外表皮肤被腐蚀的不成样子，全身上下连块完好的皮脂都难以寻到，里面白色骨骼暴露在外清晰可见，内里的红色肌肉勉强将其连在一起。就连头颅和面部皆是一片血肉模糊，光凭肉眼是完全无法辨别出这个人是男是女，身份又会是谁。
但是非常明显的是，这具尸体就不大受欢迎，因为周遭没有一条蛇停留。可能是蛇都觉得这具身体长的并不秀色可餐，难堪食用，更别提直接被蛇群当成空气的乔剑帆了。
那些红眼蝮蛇从四面八方爬了出来，对他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悠哉地从他身旁游过。
乔剑帆对此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咳咳咳咳……”他喉咙一痒，捂着心口，咳得撕心裂肺。
不适感顺着末梢神经层层传递，让身体的主人意识到了严重性。
先前受了巨蟒那一击，内脏受损严重，现在又有瘴气在不知不觉间入侵了他的肺腑，令他呼吸困难，眼花缭乱。
他自言自语：“我不会真的要死在这吧……”
乔剑帆将后脑勺抵在树干上，疲惫不堪的看着树枝上的片片绿叶。
也许是吸入了过多的瘴气的原因被影响了视觉，手电筒的光渐渐消失了，眼前的一切开始陷入了黑暗。
听说身在瘴气中的人会逐渐失去五官六感，接下来他失去的会是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然后在无知无觉中迎接死亡，成为群蛇的一顿饕餮大餐。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的头也会被蛇卸下来当球踢。
乔某人自娱自乐的想着。
听说人在死亡前会看到走马灯，经历过的一切会一幕幕的在眼前重现——
这时的乔剑帆想起了不久前与他分别的陈情情和秦蟒。
他心道，不知道他们成功的离开了树林了没有？是否逃脱了蛇群的追击？
他又想起四人相遇时，秦蟒和闻薇薇的对话，发觉秦蟒的态度很微妙，似乎对这片林子很是熟悉。
乔剑帆喃喃自语：“秦……蟒……”
记忆在脑海中交织重叠，关于秦蟒的一点一滴被他捕捉起来，拼凑成了一张奇怪的大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秦蟒这个人，有些地方不对劲。
那人的笑容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触即碎，宛如镜花水月一般，似虚非实。
“哎呀呀，我说怎么找你找不到，你怎么如此淘气的跑到这里来了，还好我发现的早……”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剑帆努力的瞪大了双眼，想确认这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哑着嗓子说：“秦……蟒……”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蹲在乔剑帆身侧瞧着他。
“对，是我。就这么一会儿没见，没想到你这么想我？”
秦蟒一如既往的调侃着对方。
乔剑帆的瞳孔缓缓聚焦，他混乱如毛线的思绪一点一点的被捋直，在那一片混沌中破开了束缚的枷锁，人顿时恢复了清醒。
他用尽力气拍开了来者递过来的手，眼中的迷茫散去，看向秦蟒的眼里满是戒备：“你是谁！”
秦蟒甩了甩手，眉梢上挑，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是秦大蟒啊。乔老二，你犯糊涂了？我是你同系的学长啊。”
他的声音磁性且覆有诱惑力，浑厚低沉，似晨钟暮鼓，直击心神。
乔剑帆眉头皱紧，一手撑住了太阳穴，强忍住了对方言语带来的晕眩感。
他咬着牙反驳：“你在说谎……你不是s大的学生，体育系里根本就没有叫秦蟒的！你到底是谁？”
秦蟒面露惊讶，被拆穿身份也不慌不忙。
他摊开手，大方承认：“看来你是全都想起来了。”
秦蟒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股骄傲，“你居然凭一举之力破了我下的咒术？真厉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乔剑帆脸色煞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心口震颤仿佛被万浪拍打。
是的，他全想起来了——
在他的大学生涯里，根本没有一个叫秦蟒的同系，也没有所谓的兄弟情深。
眼前的这个人是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学校里的，并且还篡改了他的记忆！
乔剑帆屏着一口气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当虚假的记忆支离破碎，所有真相都在瞬间浮出水面——这埋在树林内的枯骨，都是之前失踪的人！
“是你在拿学生投喂这些蛇！”乔剑帆立刻反应过来，“你能控制林中的巨蟒！”
秦蟒笑眯眯的凑到乔剑帆身边，“厉害厉害，这都被你分析出来了，那我也不掩饰什么了。”
他撩起乌黑的长发散于身后，在乔剑帆面前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真正的模样。
灯光下的秦蟒浑身裹着股妖艳的风情，皮肤苍白如纸，眉眼如墨画，狭长的桃花眼媚而勾人，可若是看破了他的那层伪装，就会发现那一双惑人的幽绿竖瞳微转，薄唇不带丝毫血色，张口时会露出猩红的大嘴，两只细长的獠牙闪着寒光。
他轻而易举的困住了乔剑帆的手于头顶，在对方颈肩轻嗅了片刻。
秦蟒低笑了一声：“真香，我忍着不吃你很久了。”
他说话语气就像是在夸奖一道美味的菜肴。
乔剑帆侧过头不去看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今真相已摆在眼前，自己的生死于秦蟒而言不过就是一指拿捏，若非说有什么遗憾，他唯一后悔的就是不应该把陈情情一个人丢给这个非人非兽的怪物，从而害了他的性命。
秦蟒在他耳边低语：“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忍着不吃你吗？”
乔剑帆自嘲道：“屠夫在动手之前会问猪的感受吗？”
秦蟒听完一笑，慢条斯理的开口道：“那我换个问题——”
他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人举在半空中，看着乔剑帆因感到窒息而挣扎。
“你想活下来吗？”
他的嗓音带着来自深渊的蛊惑，不停的在对方脑海中响起，逼迫着后者告诉他一个答案——一个出自本能的回答。
乔剑帆在空中蹬踹着腿，捶打着对方的手腕，因濒临死亡而表现的极为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划破黑暗的光束从天而降，像是闯入无尽深渊的黎明，撕碎了邪恶的笼罩，打破死亡的沉寂。
一柄结着冰霜的长剑咻的一声直插在地面上，紧接着两道黑影从空中落下，扬起的风啸在瞬间吹散了这片树林中的瘴气，将伏在枯骨上的群蛇吓的四散而逃。
意识到有不速之客搅局，秦蟒的眼神霎时冷了下来。
他松开了卡在乔剑帆脖颈子上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猛咳的后者，表情有些遗憾，随即转过身，认出先着地的黑影是自己养的那条红眼巨蟒。
红眼巨蟒已然是遍体鳞伤，大片蛇鳞在撞击中掉落，斑绿的蛇身满是血迹。
巨蟒十分倔强的抬起头颅，却被另一道黑影一脚踩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后，巨大的蛇尾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树林中翻滚的尘埃缓缓落定，竖在地面上的长剑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冷的寒冰之气——竟是一柄由纯冰凝结成的武器！
冰剑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反射着光芒，如一面薄镜一般，在黑夜中映出了踏在巨蟒头颅上的面容。
目睹了红眼巨蟒的死亡，作为主人的秦蟒却无动于衷，他转动了下幽绿眸子，冲着黑影浅笑，虽然笑容带着股意味深长，话却说的相当不客气。
“我说哪儿来的狗臭味……原来是你啊。当狗的怎么不好好的看家，还被放出来瞎溜达了？狼骑的那几个老头没给你拴狗链吗？就不怕你出来乱咬人？”
被讽刺的黑影静了半晌，漠然回应：“蛇妖？”
秦蟒缓缓踱步朝黑影走去，脸上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我更喜欢你叫我秦蟒。”
他温柔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蛊惑：“好久不见啊箫帆，我该说你什么好……”
箫帆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别白费力气了，你的魅惑对我不起作用。”
秦蟒脸上的笑容一僵，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可恶的东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坏我的好事！”
随着秦蟒的一声尖啸，肃杀之气为那张妖异的脸蛋覆上一层寒霜。
密林中的红眼蝮蛇随召而来，大大小小的数以万计，它们在此齐聚一堂，猩红的眼里泛着与秦蟒一并的星星绿色，冲着箫帆嘶嘶的发出敌意，须臾间将他包围住，无处可逃。
箫帆见此依旧面不改色，浅色的眸里波澜无惊：“你就这点本事？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秦蟒听完沉下脸，冷笑道：“装模作样——给我杀了他！”
群蛇朝箫帆扑去，撕咬声不绝入耳，密集的红眼蝮蛇群拥而上，可食人于白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