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营地
进难民营之前，康靖心里直犯嘀咕，寻思自己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总不至于在这堆人里面太吃瘪，即便是干起来了，就算便宜占不到，应该也不会吃亏。
当他踏入宿舍前泥泞的空地时，顿觉背后泛起一阵凉意。掀开塑料质的宿舍门帘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偌大的营房内，几十双眼睛齐齐看来，这些人的目光凌厉、冷酷，有几道甚至像坚硬的冰锥，从人群里穿过，直指康靖。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大家之前并不认识，既然素未谋面，眼时又没有利害关系，为什么要怀着这么强的敌意？
后来想想，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经历过殊死搏斗和千难万险才过来的，可能下意识对陌生来者都抱着防御性和进攻性心理。
为了防止械斗，进来之前，卫兵已经把武器都收缴走了，他硬着头皮走到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旁边：“兄弟，这儿没人吧？”
那个青年一言不发，正抱着本杂志读得起劲，见康靖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等他铺好床躺下来，屋里才稍稍恢复些动静——这群人似乎各有各的事，很少有人扎堆，也不大声喧哗。
正当他闭目养神时，有人坐在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睁眼一看，是个微胖的小年轻，他乐呵呵地问：“抽烟吗兄弟？”
康靖坐起身来，摇了摇头。
小胖子笑着伸过手：“你好，我叫刘启明。”
康靖伸手握住：“康靖。”
刘启明属于自来熟那种人，没多久就跟康靖聊的很熟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兄弟，你跟伍班长很熟吧？”
“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都看见了，你们俩在外面聊天我就知道。我跟你说啊，伍班长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和你聊天肯定是别有深意。”他用大拇指朝后点了点，“就是让这群人看呢，叫他们知道你俩关系近，这样谁还敢找你麻烦。”他特意把自己和“这群人”区分开。
康靖这才后知后觉，于是主动套起话来：“伍班长有那么大威慑力？再说，我看这里的人不都挺安静的，外面还有卫兵，谁会找麻烦？”
“哎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之前我们一起执行清剿任务，伍班长每次都是冲在我们前面，他救过很多人，”刘启明朝人群里指，“那边那个光头，脸上有道疤那个，还有打牌那三个，还有好几个，你别看这群人凶神恶煞的，他们都服伍班长。”
他越说越来兴致：“而且最牛逼的是，伍班长能单杀魁尸！你见过魁尸没？那玩意儿可比丧尸牛逼多了。之前有个哥们儿搜东西的时候被两只魁尸给堵了，其中一只把他追到天井里摁在地上，要不是他把枪挡在脑袋上，半边脸都被啃了，妈的，我们第一次见这么强的丧尸，都不知道咋办，还怕开枪误伤把那哥们儿给打死了。另一只也要往他身上扑，结果你猜怎么着？——伍班长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压在第二只魁尸背上，就这么滴”他用双臂比划着绞首的动作，“一下子就给那魁尸脖子拧断了！”
康靖问：“你当时也在现场？”
刘启明悻悻地挠着头：“嘿嘿，我和另一个队友被魁尸撞飞出去了，要不然我也上了。你先听我说完哈，后来另一只魁尸起身就跟伍班长肉搏，这东西力气大得很，单挑还愣是没打过伍班长，俩胳膊都给折断了，最后它还往伍班长身上扑，然后伍班长一刀——脑袋就给削下来了。”他说的满眼放光，好像非常崇拜伍小军。“啧啧啧，只可惜那哥们儿没了，要不然我把他拉过来亲自给你讲。”
“咋？最后没救过来？”
“不是，据说是上次执行任务掉河里给淹死了。”
“不是掉河里，是碰上窳尸了。”旁边一直沉默的青年突然开口。
康靖和刘启明懵逼地看着他。
他放下杂志转过头：“当时我就在附近，桥下有婴儿哭的声音，我就觉得不对劲，劝他别过去，他非要下去看。”说到这又拿起杂志开始读。
俩人等了会儿不见他发言，刘启明说：“然后呢，接着说呀。”
那青年隔着杂志瞟他一眼继续沉默。
“不是哥们儿，你这话说一半是要急死人呐？”
“能怎么着，声音是从水里传出来的，他被拉到水里了呗。”
刘启明说：“操！这又是什么丧尸？看来以后不能轻易执行任务了。”
青年说：“那东西并不强壮，但是水性好，发出婴儿哭声是为了吸引人过去，它在水里很敏捷，不会水的人很难挣脱。”
康靖突然产生些许失落感，如果丧尸病毒如此复杂，丧尸种类有这么多，他不知道家人能不能幸存下来，同时感叹自己还算命大，要是之前过桥时在河里游泳碰见这东西，可能早挂了。他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出去执行任务？这种任务还能自己选择做不做吗？”
刘启明说：“唉，难民营的人，只有很少一些会离开，大多数已经是家破人亡，独自一人不知道何去何从，和部队待在一起最起码不会死的太快。营地只管基本的吃住，没有其他物资提供，有任务时可以自己选择去不去，如果去的话，搜到的东西只要没有危险性都可以自己保留，要不然我们哪有烟抽，哪有牌打。”
康靖问：“要是带进来的有好东西，不会有人抢吗？”
“这就是刚才跟你说的，当然会有人找麻烦。男营房有抢东西打架的，但没出过啥严重情况；上个月女营房那边，一个女的看上了别人搜来的护肤品，俩人就打起来了，结果那女的打人要害把人给打死了。”
康靖心想女的也这么彪悍，怪不得王排长要把韩萍和叶轻语安排在女兵宿舍。“最后咋处理的？”
“能咋办，部队光清理丧尸、救人就够头大了，哪有精力去搞司法审判那一套，为了方便管理，杀鸡儆猴呗。”刘启明用手指比着手枪的姿势朝自己太阳穴上点了一下。
听完，康靖突然意识到法治的重要性，以前对太平安稳的生活习以为常，觉得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身处混乱才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国家强盛、法制健全的基础之下。脱离法制之后，人们可以肆意展现自己黑暗的一面而不必遭受制裁，再者，性格极端的人和遭受巨大压力的人会选择破坏性的方式发泄，这都无形中给他人的生命安全带来很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