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永昼之城
楚怀月拉开门，看见里面静谧无声的绝对黑暗，顿了顿，随后一脚踏了进去。
世界颠倒般的眩晕过去，楚怀月蹙眉闭着眼，空间感官总算慢慢归位，能感觉到自己正站在坚实的地面上。
“呕——”
楚怀月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的花坛边，有一名陌生的年轻人正弯腰撑着花坛边干呕。
广场上人不多，但也并不冷清，来来去去，大多步履匆匆。
有人嬉笑着对同行的人说：“看，又来一个新人。”
“唉，大家伙反馈这么久了，进城时那种像是被甩到滚筒洗衣机里的、誓要把人甩吐的传送感还是没有一丝丝改变啊。”
“老人稍微习惯后能忍住，新人基本必吐，真吐了还得交罚款，再交一笔清洁费。”
那人感叹着，带着点回忆意味，视线猝然就和楚怀月对上了。他怔住。
青年此刻的脸色也并不好，是带着点病态的苍白，有些虚弱，再加上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眸，过盛的美便变得易碎起来，叫人想要凑近他，捧着他，跪在脚边让他做那神坛上的菩萨，再强求着要菩萨日夜渡他。
男人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有点大，腿也停住不动了，惹得身旁的朋友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你这是？”
男人被唤回了神，但没理朋友的问，拔腿就要往青年那边走，结果刚迈出去两步，青年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了。
应该是让他的专属助手传送走了。这城这么大这么多人，很难再找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男人驻足在原地，有些怅然若失。
朋友见他一副丢了魂似的模样，往他望的方向瞧了瞧，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见着什么了啊？”朋友摸不着头脑地问。
男人目光仍放空着，仿若游丝般轻轻吐出两个字：
“菩萨……”
……
楚怀月不舒服，附近没有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不远处又有人在干呕，他心里霎时烦躁，直接找2199：‘换个地方。’
他语气不好，是微躁低冷的命令口吻。
2199并不在意这些，只一板一眼地：“我可以将您传送到其他广场，或者不同街区的传送站点。”
楚怀月：‘随便，找个人少有座的地。’
2199：“好的。”
这次传送和进直播时一样，没多少不适感。也不知道为什么进个城会那么眩晕感强烈。
传送站点修建得跟个公交站似的，只不过没有站牌和广告牌，也没有来往停靠的大巴车。长椅倒是多了几把。
2199专门选择的使用率低的站点，此时和估算的一样，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楚怀月坐到长椅上，放松了些往后靠，边平复着不适，边问：“安全点怎么设。”
2199：“除某些地点需要申请权限，凡是您踏足的地方都可以设立。大部分主播都将安全点设在居住的房屋里。”
“买房？”楚怀月哼笑，“真是到哪儿都离不开房。”
2199：“目前市场上最低房价也上万，您现在的积分应该不够。”
楚怀月：“用你说？”
2199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安慰打气，不能让主播灰心，以免打击直播积极性：“请放心，永昼不允许主播参与市场运营，所以房价基本是固定的，您多直播几次就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楚怀月懒得听它画饼，“能买房就能租房吧，租房价格呢？”
2199：“价格最低廉的租房在f区，23㎡，有玄关、起居室、独立卫浴、小阳台，每三十天需扣除200积分。”
楚怀月有些嫌弃，“这一个人住也够呛吧，还没我家狗屋大。”
2199：“都是单人居所，想要和其他主播同住得双方同意，并且同住后租金会视情况，在原价的基础上增加50~100。”
楚怀月：“贵一点的呢……算了，我自己看。”
2199：“您可以前往操作面板的生活区进行查看，里面不仅有租房信息，还有购物超市等板块，生活所需用品您可以在那里面用积分进行购买。该类物品无法放入背包储存，购买时请确保自己能拿得下，或者有足够的空间放置。”
楚怀月很快就找到了，扫视这一行行信息，闻言问道：“是能抢夺的意思吗？”
2199声音听着竟有些严肃：“请主播不要抱有这种危险想法！”
楚怀月一顿，“什么意思？”
他勾唇，略有讽刺地：“不是不禁止一切恶性行为么，怎么，现在开始装正直了？”
“那是有前提的，‘在直播室内’。”2199严谨地：“但在永昼之城，禁止一切违法行为。”
楚怀月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你们还出了部法典？”
2199没听出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如实回答道：“是的，您可以上网搜索查看，基本参考了现实里的法律法规，只要一切照常，基本不会出问题。”
“……”
楚怀月懒得骂了，冷笑了声。
他最后还是选的f区的租房，挑了个稍微大点的，每月需交租247积分。
据2199所说，直播室最低的等级就是f，而一个f等级里的直播任务价值500积分，完成任务后到手的积分会受到判分的影响，也就是说可能拿不满五百，但因为任务都卡有最低要求，所以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而主播们什么时候开直播是能够自己选的，会进入哪间直播室全听分配，如果愿意，甚至能够无缝衔接。而且不管在直播室里渡过多久，假如超过8小时，城中时间最多也只会往前走8小时，为主播提供了很好的刷副本的条件。
当然，这种“工作狂”还是很罕见的，所以永昼设立了每月最低直播次数要求，算下来每周至少需要开播一次，从每月1号开始刷新统计，月底最后一天的零点统一清算，直播次数不够的主播会做‘缺勤’处理，第一次会全城通报，并在随机选定的广场上施加鞭刑，第二次直接剥夺主播身份，丢到必死局里做那些鬼怪的口粮。一定会死，且会死得很痛苦。
刚刚通关了一个f级直播室，虽说有新手光环的加成，但楚怀月估量了下，对这个等级的把握还是比较大，但谨慎起见，还是留给了自己空间。
一般情况下，他并非那种不顾一切的赌徒，更喜欢盘局棋子分明的掌控感。
租房可以直接在面板上完成，但去还是得自己走着去。
2199将他传送到离租房最近的站点，楚怀月跟着它的导航往前走。
面板上的生活区更像是现实里的“网络”，城中街道上也开有店铺，只不过会比“网上”稍微高一些，店员也都是些形态不一的机器人，有的甚至还会跑到行人面前发传单宣传自己的店铺，态度很好，智能程度也挺高。
楚怀月接过“新开业大酬宾，全场8折”的烧烤店宣传单，视线只在上面扫了下，就快速掠过，转而落到了高度只打齐他腰间的小机器人头顶上。
光亮，圆润
楚怀月收回手。
手感不错。
小机器人的电子屏上出现了笑弯的眼睛，它很高兴地：“客人喜欢我吗？到店消费，还有和我长得一样的店员可以给您摸摸哦~”
或许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它把脑袋往上转了180度，笑容未变：“您长得真好看，我们可以为您特别提供7折优惠哦~”
楚怀月：“……谢谢，有机会的话。”
现在看着就一点都不可爱了呢
走过那条商业街，里面就是住宅区，一栋栋高楼修建得比较紧凑，听2199说，这是因为f区的面积最小人数却最多。
住宅区里走动的人比商业街上要多些，但和之前广场时一样，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忙，有些还把自己包裹得比较严实，只要没危险，对旁边走过什么人不大关注。
虽然依旧有人上前搭讪，但楚怀月感觉比之前要轻松，黏着在身上的那种凝视感要减轻很多，就像是扣掉了贴在皮肤上的泥巴。
感觉还不错。
他租在高层，光等电梯上下运行就花了几分钟，这方面倒又做得贴近现实。
指纹解锁打开门，租房虽小，但非常干净整洁，是设备齐全的那种精装修，楚怀月关上门后来回查看了一圈，还算满意。
他不喜欢空间狭窄的地方，搬了把凳子，放到小阳台上坐下。
这个小阳台也并不大，满打满算能挤着站下三名成年人，视野比房间里要开阔一些。但顶上有别家的阳台，对面相隔约十来米又是另一栋楼的小阳台，楼间距远小于现实的普遍规定，哪怕在小阳台上坐着也难免会感觉到一点逼仄的闷。
楚怀月庆幸自己租的是高层，不然会更令人难受。
“你们这房子安全么？”楚怀月有些质疑：“拿把勾爪就能挂别人阳台上去。”
2199承诺道：“请主播放心，每栋楼都设置有安全防护措施，没有得到屋主人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行。”
楚怀月在阳台坐了会儿，半阖着眼懒洋洋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期间好友给他发消息也没理。唯一看见的h2199并不会欣赏或是好奇，无人打扰，直到天色渐暗，他才单手拎着椅子回屋。
在面板上购物的好处是可以即买即用。楚怀月铺好床，随便挑了套睡衣，拿着新买的洗漱用品进了浴室，收拾好出来，用毛巾擦过的黑发半湿，开始撑着下颔慢吞吞地选餐。
这里的物价比现实要稍微便宜些，可能是因为积分比钱难赚。
他选了半天最后买了碗看图片就很辣很重口的腰花炒饭。
以前他不管在哪儿都有人喜欢劝他，不要吃这个，对身体不好，不要做那个，很危险。他有时候答应，有时候无视。
在吃上面他是最容易妥协的，因为他没什么忌口，也没什么讨厌吃的，干脆随波逐流。现在没人会在旁边劝了，却突然想尝尝看之前没吃过的东西。
盖子打开，里面的炒饭散着腾腾热气，楚怀月拿附赠的勺子拨弄了两下，略微有些走神。
之前他在追查那两位友人的失踪时隐隐有预料，像是难以言说的第六感，便提前写下了一封信，2199说永昼之城的时间流逝要比现实快2倍左右，算算那封信已经在抽屉里放了约莫三个月了，不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有没有看到。
“……”
好辣。
用最快的速度买了瓶水，辛辣味从舌间被灌进喉间，楚怀月差点被刺激得吐出来，却强忍住咽了下去，随后呛咳不止。
那层白皙的皮肤在用力间透出红润的粉意，眸里渗出晶莹的泪水，修长如玉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在试图忍耐什么
活色生香。
可惜无人得见。
秉持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楚怀月努力地吃完了这碗炒饭，到最后嘴唇看着都有点肿，像是刚和谁激情热吻了许久一样。
用过的餐盒丢进房间自带的垃圾桶里会自动消失，楚怀月去到浴室漱口，漱了两遍才感觉口腔里清凉舒缓了下来。
他决定下次还是不要点特辣了。
真想知道变态辣都是谁在吃。
胃里像有小火苗在燃，但还不到胃痛的地步，楚怀月有点蔫蔫儿地坐到床上。
永昼里并没有什么“玩家论坛”，打开面板里的永昼资讯，不管是“永昼之城法规”还是“直播指南”等，所有内容全都是官方发布的，玩家似乎不被允许在“网上”进行集聚。
线下也不允许聚众，超过一百人就违规了，会被驱散并每人扣除现有积分的5作为罚款。
如果把永昼当做一个国家来看的话，这一条条措施与规定下来，无疑是妥妥的专制暴政。
楚怀月继续读法规，然后另一边一直没收到回复的某人似乎急了，直接申请了视频通话。
一般打电话都是有急事，再加上闲着的，所以楚怀月看见就接了。
单独跳出一个小窗显示视频通话界面，位置很合适，能看清双方的脸。
“什么事？”
青年神色淡淡，唇却是红的，又艳又肿。
“……”
视频里的许衡沉默片刻，抿直的唇张开就是一句问：“你给谁亲了？”
楚怀月撩起眼皮看向他：“？”
我听到的或许不是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