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忘姻缘
苏陌鹂望着尹鹤归嫣然一笑，她摸了摸如今光滑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提起雪白的裙摆踏上木桥，步步向他迈近。
“鹤归……”
苏陌鹂站定在尹鹤归身前，笑容加深，双眼弯成月牙一般，却莫名落了两滴眼泪。
她一愣，竟不知自己是何时存了满眼的泪，连忙低头拭去泪水。
就是这一低头的功夫，她看到尹鹤归白皙的手指攥着一块棕褐色的木质名牌，是江湖大会的邀约名牌，上面用金墨印着——寒山墓墓主、尹鹤归。
看着这几个字，苏陌鹂的神思突然凝固了。
她抬头看向原该温柔和善的尹鹤归，干笑道：“这牌子……鹤归，你为何会拿着这块牌子？”
苏陌鹂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尹鹤归，看着他神色冷漠的将名牌放回怀中，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走。
“等下！”苏陌鹂急忙抓住了他的手，“你为何要走？我找你这么久，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你说……难道，你这么久没有见到我，不会想我吗？”
苏陌鹂见尹鹤归倨傲的垂下眼眸看了一眼她的手，冷声道：“请小姐自重。”
“什么？小姐？”
苏陌鹂震惊的看着他，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渐渐沉落到了深渊之中，她不敢相信的摇头道：“难道、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苏陌鹂的手控制不住的发颤，不是说自幼相识吗？
她明明记得前世他说过，他们二人是从小就认识的，那就算他没能死而复生，他现在也应该是认识她的。
但，他为什么好像从未见过她的样子？
难道上一世，他们不是自幼相识？
又或者是，他真的是死而复生了，只是重生时出了什么问题，从而忘了关于她的记忆？
忽然，她想起刚才他看向她的眼神……她不相信他真的不认识她！
她用力抓住尹鹤归的手，站到他面前，几乎是要贴到他的胸口，急切的说：“你认识我的对不对？”
她焦急的望着他，可他却一言不发。
她摇头道：“你、你认识我的，对不对？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苏陌鹂。”
苏陌鹂见他满眼的冷漠，她有些慌了。
她忽然觉得尹鹤归可能真的不认识她，所以他才这么冷漠，想到这里，她手脚冰凉，颤声问道：“就算你没能重新活过来，你也应该认识我啊。难道你死而复生时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忘记我了？我是苏陌鹂，我是你的夫人，我跟你在渔……”
“苏小姐。”尹鹤归打断了她的话，用力推开她的手，语气冰冷的说道：“自重。”
“自重……”
苏陌鹂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木桥的栏杆站稳身子，她摇着头，还是不愿相信他会不认得她，可是事实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她不得不信。
她一直以为，他一定跟她一样，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死而复生。无论她是何身份，只要她能寻到他，他都会带她走，带她回到曾经的幸福与温馨。
可是他竟然不认识她？
那、那前生所有的美好，就只剩她一个人记得，他都不知道了……
苏陌鹂扶着栏杆缓缓蹲了下去，她忽然想到当初尹鹤归发现她失忆后，他的痛苦应该跟她此时一样吧？
明明是两个人珍贵的感情过往，却有一方忘记了，并且不仅忘了温馨的事情，连自己都被对方忘记了。
这种痛苦，尹鹤归上一世便尝到了。
既然，当初他愿意撑下去，愿意让她重新爱上他，那她自然也愿意撑下去，等他爱上她。
“我只是……”
苏陌鹂蹲在地上用力揉去眼里的泪水，勉强打起精神笑了一声，抬头望着站在她身前的尹鹤归，笑道：“十五秋会那晚，你在河边救了我，我只是想谢谢你那天救我一命，让我没有摔入水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
“不必。”苏陌鹂话没说完，尹鹤归便出言打断了她，转身就走。
苏陌鹂想追，却被一群从林子里蹿出来的的黑衣人拦住，那是尹鹤归的手下。
方才，她已经看见了他的名牌，知道了他真的是鹤神。
可是她不在乎他的身份，她只想陪在他身边，好好的守着他，就像他当初陪着她一般。
“鹤归，我是谁的女儿，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是你尹鹤归的妻子……”
苏陌鹂无力的低下头，双手捂在心口上，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疼痛，涩声道：“你曾许我白头，你绝不能忘。”
她的声音很淡，透着深深的不舍和渴求。
秋风悲凉，将她的声音扑散在落叶中。
叶落桥头，坠入浅溪，激起片片涟漪，越发显得寂寥寡淡。
苏陌鹂失魂落魄的坐在桥头上，她觉得脑中的记忆已经凝固了，眼前的画面只停留在她重病初醒时，尹鹤归坐在她床边全力压抑着都压不住的哽咽模样。
当时，她选择捧起粥碗，将脸挡住，完全忽视了他的悲苦。
她与他相处那么多年，从来都不觉得她那番举动何其残忍，在她的心里，她认为当时她对他没有感情，所以那种举动是合乎常理的。
可现如今，当她切身体会到这番苦楚时，她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过分。而他能挂着笑容伺候在她床边，又是件多么不易的事情。
尤其是想到当他尽心尽力的将她照顾痊愈后，她还要夜半偷逃，那时他该有多难过？
可他竟还愿意举着灯笼，替照亮她离开他的路。
当他看着她一步步的想要远离他时，他该有多心痛？
他把盘缠和包袱递给她，脸色苍白，眼睛通红，双手不住的颤抖，却仍然舍不得强迫她回家……那时，他得爱她到何等地步？
苏陌鹂心如刀绞，她捂住了眼睛，根本分不清此刻的心痛是在心痛尹鹤归忘了她，还是在心疼前生尹鹤归藏去的伤痛。
“对不起……”
苏陌鹂颤抖的说。
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流了下去，她咬牙忍下哽咽，哑声道：“对不起，鹤归。”
风起，女儿家干涩的声音送入长松林中，伤得林中枫叶沙沙而落，萧瑟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