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湖大会
“什么?!你们被人欺负了?!”
苏陌鹂捂住耳朵嫌弃的看了一眼苏陌椋,坐去了马车的另一边,解下斗笠说道:“你还能喊得再大声一点吗?我带着新言呢,怎么可能让人欺负?肯定是让新言打回去了啊。”
苏陌椋惊讶道:“我还以为你得亲自动手打回去呢,没想到居然是让新言动手,真难得。难道你也想摆摆大小姐的架子?”
苏陌鹂只当苏陌椋是在开玩笑,放下斗笠,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糕点,笑道:“我又不会武功,打什么?”
苏陌椋一愣,问道:“你……你不会连这个都能忘吧?你难道不记得,只有你能跟邵奇公子打个平手了吗?”
“谁是邵奇?”苏陌鹂咬了一口新买的糕点,撇撇嘴,觉得太甜了,翻出刚买的生煎,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
苏陌椋一把夺过她手里刚咬了一口的生煎包,气道:“别光顾着吃了。邵奇!东川门邵奇公子你都不记得了?以前东川门没出事的时候,离世斋每一年武会的彩头不是你拿就是邵奇拿,你们俩是整个江湖的武学奇才,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两、两小无猜。”
苏陌鹂一阵恶寒,急忙打断了苏陌椋的话,使劲儿摇头道:“我忘了我忘了,千万别无猜,我可不想跟他两小无猜……等等,你说我是武学奇才?”
苏陌鹂这才注意到重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问道:“我会武功?”
苏陌椋弯下腰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对,你会武功,并且厉害的不得了。
“自从邵奇公子死后,江湖上能与你一战的人少之甚少。咱们誉峰山庄就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了,却找不出一个人能打得过你。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看家本事都忘了!”
苏陌椋苦恼的看着苏陌鹂,他觉得委屈,心想他被她欺负了这么多年,现在她居然说她不会武功,就一句话,他这么多年的委屈都白受了。
苏陌鹂没有发现苏陌椋委屈的模样,她庆幸着邵奇已经死了,不然要是真传出什么两小无猜的谣言让尹鹤归误会了,她还得费心解释。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誉峰山庄,马车刚停,苏陌鹂就被苏陌椋一把拽住。他拉扯着她跳下马车,喊道:“新言,把你的月牙刀给她。”
新言从怀里拿出月牙刀递给苏陌鹂,苏陌鹂茫然的接过,又见苏陌椋抽出他腰上的长剑,她愣道:“这是干嘛?”
新言见这个架势,不免凑在苏陌椋身边小声问道:“我的小少爷,您不怕大小姐她伤了您?”
苏陌椋想了想,丢下自己手里的长剑,抢过木西的薄云刀,霍霍生风地砍了两下,做好了要与苏陌鹂一战的架势。
苏陌鹂不知所措的拿着月牙刀,她看了一眼小巧如匕首的月牙刀,再看看苏陌椋威风如战枪的薄云刀,深觉不公平。
可还不待她说话,苏陌椋就举刀而来,轮圆了胳膊就要迎面砍下,毫不留情面。
苏陌鹂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要被砍成两瓣儿,没想到只是听到了叮的一声响,手掌微微发麻,竟不觉得痛。
她连忙抬眼看过去,发现是自己下意识的举起了月牙刀,挡住了薄云刀。
此时此景,苏陌鹂猛地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她不是第一次跟苏陌椋这样对招,她隐约感觉,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拿着小刀,与拿着大刀的他斗武……
难道,她真的会武功?
苏陌鹂突然想起来上一世被人追杀的时候,她回到篱笆院后也是莫名其妙的就抢过了敌人手里的刀,一刀砍死了敌人。
也许她真的会武功!
想到这里,苏陌鹂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月牙刀,挑衅的看了一眼苏陌椋。
苏陌椋看到她这一抹笑容,也忍不住笑了。
这样才是他姐姐苏陌鹂,有点小张扬,有点小狂傲,明亮的眼中里带着光芒,一如被风吹动的杏花影,明媚温暖。
苏陌椋带着笑意举刀而上,继续与苏陌鹂过了几招。
苏陌鹂全是凭着本能去迎敌,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毕竟苏陌椋的武功也十分厉害,她仅凭肢体的本能,根本赢不了他。
“没事。”苏陌椋心疼的拍了拍苏陌鹂的肩膀,此时他算是真正明白他的姐姐真的失忆了,他安慰道:“其实以前你总是输给我,别难过。”
苏陌鹂单纯的抬起头看向苏陌椋,问:“真的吗?”
苏陌椋低下头揉了揉她的肩膀,一脸真诚的回答道:“真的。”
此话一出,木西气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苏陌椋居然这般不要脸面,信口胡言。
新言更是想要告诉苏陌鹂真相,他想要提醒她,在马车上才刚说完她和东川门的邵奇公子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并且早在两年前,整个誉峰山庄就没人能打过她了。
可他还没来及说话,就听苏陌鹂诚恳的对苏陌椋说:“那你以后多教教我。”
“好。”苏陌椋抿住嘴,勉力压下心中炸裂的得意和兴奋,从来没想到自小被姐姐欺负到大的他,还能有这一天。
木西看着自家少爷眉眼间的得意,无奈的闭上眼,叹道:“新言你放心,即便现在夜色已深,我一会儿也要下山把全城的郎中都请回来,让他们务必治好大小姐,让她恢复曾经的记忆。”
新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坚定的道:“这段时间我也会陪着大小姐练武的,一定让她尽快恢复。”说着,新言便拿起一件银白色的外袍,走上前替苏陌鹂披在肩上,心疼的看着苏陌鹂一脸崇拜的望着苏陌椋。
苏陌椋高兴的嘴角都压不下来,“姐,咱们去习武场吧,你挑一件趁手的兵器。”
苏陌鹂好奇的问道:“我以前用的是什么?”
“你以前……”苏陌椋只笑不语。
苏陌鹂是练武的奇才,刀剑匕首、长锏棍棒都练的很好,她又喜欢新奇和漂亮,武器在她手里都是用来赏玩的,所以从无固定的武器。
苏陌椋看着苏陌鹂,淡定的骗道:“你以前什么都练不好,所以一会儿你挑着喜欢的用吧。”
苏陌鹂点了点头,想起尹鹤归腰上的双锏,说道:“我想要双锏,你教我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苏陌鹂就不如之前那般清闲,不能再日日上街寻找尹鹤归了。
她被新言和木西关在山庄里,成日练武,偷不得片刻的懒散。
不过好在苏陌鹂也知道江湖大会近在眼前,她的心不似以前那般焦急,只剩满腹的期待而已。
就好比那征入天际的大雁,它们是盼着早日去到温暖的地方熬过冬天,而她是盼着能早日见到她温柔的夫君,共度崭新的余生。
月余后,常年紧闭的醉翁山终于为了江湖大会热热闹闹的打开了山门。
日出林霏,如同苍鹰展翅一般的山峰迎着灿烂的阳光傲立在醉翁山之上,朝阳驻足须臾,而后渐渐高升,为笼罩在迷蒙云雾中的醉翁山披上轻薄的光毯。
苏沉带着苏陌鹂和苏陌椋站在从风楼的观台上,客气有礼的说着江湖大会一贯的开场说辞。
苏陌鹂戴着半面白纱,没有心思去听苏沉的开场词。她瞪着一双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台下的众人,希望能找到她夫君尹鹤归的身影。
此时尹鹤归就站在一株干枯的杏花树后面,隔着鱼骨般的枯枝远远儿的望着从风楼。
深秋的晨风阵阵掠过,掀起苏陌鹂耳畔旁的一角白纱,露出女儿家精致的下颌骨线。
苏陌鹂尚不知这轻飘飘的白纱将会被风吹落,当它落下的那一刻,她就会名震天下。
她只隐隐感觉出有人在看着她,她凭着本能去寻着那缕视线。
寒风吹开了一层沉云,阳光霎时间铺满大地,她突然看见有一抹银辉闪过,双目微微眯起躲开刺眼的光芒。
然后,她终于瞧见了站在干枯的杏花树后戴着半面银玉骨面具的尹鹤归。
她与他四目相对时,刹然风起,秋风卷起红枫叶袭到从风楼的观台之上,苏陌鹂下意识的躲了一步,鬓角白纱一松,飘飘被风吹起,随着残红枫叶一同飞向天际。
苏陌鹂抬目望去,忽而听见人群发出一声短促的惊讶呼声,她又低头看向观台下的众人,不明白大家为何皆是一脸惊异的神色。
人群中忽有一人赞了一句:“所谓美人……当以玉为骨,半冰半雪,秋水眸,花月貌,鸟雀之声,弱柳之姿。若说谁可称得上这般美人,唯有从风楼上一人已。”
“原来苏庄主的女儿这般美丽,恍若天上仙子,着实不俗。”
“宛若玉仙。”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觉的玉仙二字之精妙,唯有此名才配得上苏陌鹂的玉骨风姿。
人群渐渐吵杂起来,仔细听去无非是在称赞苏陌鹂的容貌。
苏陌鹂不曾理会这些夸赞,她只顾着盯着杏花树后面戴着面具的尹鹤归,她望着他的眼睛,纵然相隔甚远,她也能确定他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
她迈步靠近栏杆,想要再将他看得清楚些,可惜他却垂下眼眸,转身离开了人群。
苏陌鹂见他要走,心里着急,抓起裙摆就想要追上去,但是苏沉将她拦住了,低声训道:“此时不可乱跑。”
苏陌鹂焦急的拧紧了眉头,眼见着他低调的走离了人群。她的手腕被苏沉抓着,心却早已飞到了尹鹤归身上。
苏陌鹂不愿与苏沉起冲突,假意乖顺的站好。
苏沉见她不再乱动,便继续主持着场面。苏陌鹂趁苏沉不备,悄无声息的步步后退,离开了从风楼。
她绕过从风楼外的两坛洁白的隐逸花,掠过人群深入林中。
她穿过沉郁的长松林,提起雪白的裙摆踏上小溪上的木桥,忽而瞥见有一黑色的身影站在桥头。
阳光铺下,红叶摇曳。
“鹤归……”苏陌鹂凝目望着他,因着方才的奔走,她的呼吸有些发颤。
深秋叶红,她看着他戴着银玉骨面具,着一袭云鹤黑衫站在红叶阳光下,倚着木桥栏杆,半是无情、半是寂寥、他周遭的冷淡之意融入在深秋之景中,让她心神震荡。
她久久不愿迈进一步,生怕打扰这份干枯清寒的景色,打扰这份孤寂的美丽。
这时,苏陌鹂看见尹鹤归回眸望向了她。
她看到他如同深秋清潭的双眸迎着晨辉,引了满目的光华,恍若是被落叶惊起了眸中的波澜,有着凋零时的寂寞,也有夺人心魄、震慑人心的魅力。
他眸中璀璨的光芒中没有其他,只有她小小的身影。
于此一刹,她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一句话、一句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初见时,你对着我笑,仅因为那一次的四目相视,从此以后,春来秋去,夏花冬雪,我便爱你,山长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