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地黄泉
光阴辗转，秋叶落入寒冬，再等到遍地干枯的草微微染上新绿的浅春之际，尹鹤归等人才终于筹备万全。
如今齐，太傅已被皇上和帝师等人逼到了绝境，地位大不如从前。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众臣纷纷上奏弹劾齐太傅过往的种种劣行。
他不再是太傅之位，落为了三品都令将军，手里只剩下了一万兵马。
而关于镹王和太后的秘事，镹王已在尹鹤归等人秘密的“帮助”下尽数调查清楚了。
现在镹王怒不可遏，将剑锋直指太后，已经准备周全，欲要逼宫造反。
而余下的其他臣子被皇上或多或少的攥住了把柄，又见朝局动荡，都不敢再随意站队，大多都选择静观其变。
至此，如乱麻似的朝局已聚成了一个简单的线团，只需一刀剪下将线团丢开去，便能将这些烂糟权臣全数除去了。
窗外春雨骤来，如瀑布般倾盆而落。
苏陌鹂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坐在窗边点燃了灯烛，倚着尹鹤归的肩膀说道：“这场春雨来得如此突然，天都暗了下来，也不知到了夜里能不能停。
“我担心雨太大，乱了你的计划。”
“一般又急又大的雨都过去的很快，想来到中午就该停了。”尹鹤归替苏陌鹂剥下栗子壳，蘸了蘸蜂蜜喂到她的嘴里。
“今夜就要将齐太傅和镹王拿下了。”苏陌鹂舔舔唇边沾到的蜂蜜，边嚼着栗子边问道：“镹王那边都准备好了吧？”
自从尹鹤归将一切都告诉了苏陌鹂之后，两个人的心便更近了。
如今是无话不说，无事不谈，再无任何的隐瞒和欺骗，真正坦然了心扉，携手面对所有事情。
尹鹤归白皙的手指染着棕色的栗子屑，他继续剥着壳，说道：“镹王已经跟失意的齐太傅达成了共识。
“昨夜齐太傅给我传了信，说他们二人已做好了逼宫的准备，今夜丑时便起兵。”
苏陌鹂道：“齐太傅……如今该叫齐将军了吧？算了，早已习惯了，便不改口了。他还真是不知愁，都到如今了，手里只余一万兵马，他居然还看不清形势。”
苏陌鹂倚在尹鹤归身上，问：“閶王呢？你们的计划里，不是要让他掌管兵权么？”
尹鹤归拿小毯子给苏陌鹂盖上腿，道：“閶王是要在城外等着京中闹起来，等我杀了齐太傅、镹王后继无力时，閶王再来收拾残局，到时他假意救驾入宫，其实是要将镹王的兵马都抢到皇上的手中。”
“齐太傅还以为命运能回轮，他丢了的几十万兵马能回到他手里呢。却不知你的刀刃已送到了他的心口，只差最后一击。”
苏陌鹂支起身子亲了一口尹鹤归，道：“我家夫君真厉害，能在如此复杂的朝局中瞒天过海，让这些人一步步的落入你的计谋之中。”
尹鹤归笑了笑，低头喂给她一颗栗子。
苏陌鹂吃着美味的栗子，感叹道：“不过，太后也是个厉害的人，若不是困于此局……也许她会活的很好吧。”
尹鹤归眼神微沉，栗子还拿在手里，却不剥皮了。
他沉思片刻，点头赞同道：“太后从前只是个商户女儿，若不是聪慧果断，何能坐上太后之位？
“她是死了心，凭着一股恨意活到了现在。于她而言，除了宫外的那个儿子不可害以外，再无其他不可。”
尹鹤归放下手里的栗子，抬眸看向窗外，说道：“雨停了。”
苏陌鹂缓缓坐直身体，见窗外阴云微开，她便吹灭了灯烛。
骤雨初歇，阴沉渐散，正午的阳光破云而出，落于天际间，倾泻万丈光芒。
苏陌鹂望着窗外的雨后景象，沉声道：“走吧，夜里就要与齐太傅开战了，还有许多事是要准备的。”
她拿起双锏，见尹鹤归抽出他的送魂，用绢布轻轻的擦着。
“你今夜要用送魂吗？”
尹鹤归点头，“前世我就是用送魂杀的他。”
他举起送魂，指向雨后初晴的初春天际，沉声道：“今生，依旧。”
下过雨的早春夜晚比冬季还冷，皓月如冰，遥遥飘于九天之上，一洗残夜昏沉，暗辉隐隐。
苏陌鹂换下了惯常的白衣，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墨色劲装，长发高拢，只留一支墨玉簪子束发。
其实尹鹤归是不想让她随行的，奈何她执意如此，尹鹤归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却还是安排她在街尾最暗的地方，尽量不要动。
此时于将军的兵马埋伏在齐太傅的必经之路上，只等尹鹤归动手，他们就将齐太傅等人包围堵死在街巷之中。
此时，尹鹤归正遥遥站在一处瞭望台上，夜风将他的黑袍吹得凛凛作响。
他沉着脸色，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冰冷的银玉骨面具之下，身上的杀气凛冽如冰霜，压低了整个天地的温度。
寒山墓的人尽数藏身在夜幕之下，于将军等人全都望着尹鹤归，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跳如鼓，屏息以待。
万事俱备，只等尹鹤归一声令下。
突然，远处的华明街里传来了一丝弱不可闻的马蹄声。
立身于瞭望台上的尹鹤归抬起头，手中送魂逆着月色一闪——
于此刹那，寒山墓的人便如自天端坠落的繁星一般，举着火把，以万川入海之势融入了大街小巷之中，自西东两向包围住了前方的华明街。
尹鹤归纵身飞下高台，在半空中纵身而去，超过了所有奔跑在街巷中的黑衣人，挑破夜色，直开战局。
他眨眼间就杀到了齐太傅的兵马之前。
他身影极快，恍若隐身清风，不惊一人一马，未闻声，便直接砍断了齐太傅胯下的马首！
瞬间，马血就如瀑布般喷泄而出。
齐太傅尚未醒过神来，整个人便随着马身摔倒在地。
就在齐太傅落马的那一刻，于将军率人赶到了华明街，宽阔的华明街立刻亮起了光芒。
寒山墓的人举着火把涌入街巷，蜿蜿蜒蜒的火光恍若大地银河，替齐太傅照亮了黄泉之路。
苏陌鹂和于将军分别带着人封住了华明街的前街与后街，将齐太傅的人都包围在了宽阔的街道中。
齐太傅摔在马血里，惊愕地环视着四周。
突遭变故，他还以为是太后派来的人。不料，竟看见尹鹤归静静的站在他的前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颇有讽刺意味的念道：“齐……太傅。”
如今处于将军之位的齐太傅乍一听太傅之名，不免怔住了神，他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尹鹤归。
他从未想过他养了多年的傀儡会反抗他，一时间，连起身都忘了，就趴在马血之中，惊怒交加的指着尹鹤归道：“你要做什么？”
尹鹤归面若寒冰，不急不缓的将齐太傅指向他的手踩了下去，道：“要命。”
他的声音很平淡，冷冰冰的，就像是无波无澜的深秋潭水，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是，这深潭是地狱中的血潭，不知有多少断首残尸、多少孤魂野鬼都在其中纠缠着。于是，尹鹤归的声音里便多了恐怖。
齐太傅好像已经听到了尹鹤归声音里那来自鬼魂的歇斯底里、声嘶力竭。若是换了别人，这声音定是极其丑陋绝望的。
但尹鹤归却能镇得住所有的鬼煞之气，淡然自若的站在他面前，用静若清风的声音告诉他两个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