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箭在弦上
“鹤归。”苏陌鹂抓着尹鹤归的衣袖，叹道：“你莫要进宫了，我害怕。”
“我把我进宫的原因告诉你，你可会安心一些？”尹鹤归猜想苏陌鹂的不安应该是源自于他什么都不愿说，所以她只能胡乱猜测，越猜越担心，越担心越害怕，才会收不住精神哭了出来。
苏陌鹂犹豫着沉默片刻，终是点头道：“那你先说吧。”
尹鹤归扶起苏陌鹂，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前世，咱们俩是被人杀死的，你可还记得？”
苏陌鹂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应道：“记得。”
尹鹤归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故意轻松着气氛，问道：“你可知谁是仇人？”
苏陌鹂摇头，尹鹤归道：“是太后。”
“什么？”苏陌鹂瞪大了眼睛，问道：“非亲非故的，太后为何要杀了你？难道你前世就参与到这些事当中了吗？”
“没有。”尹鹤归站起身，从净手盆那里拿过一条温热的帕子，又重新坐下来，轻轻的替苏陌鹂擦着泪痕。
他道：“前世我从来没有涉足过政事，只是杀了齐太傅而已。我原本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杀我，直到我查出她是被先帝抢入皇宫的。”
苏陌鹂问道：“你不是说，街上说的事是假的吗？”
尹鹤归回答道：“有一半是真的，先帝的确是抢了有夫之妇入宫，但太后留在民间的那个儿子，并不是镹王的儿子。
“前世，我无意间查到了太后的那个儿子在哪里，也见过那个人，但我不知他是太后的儿子。可是仅此一面之缘，太后竟也能查得到我见了他，不惜动用一切力量杀了我。”
苏陌鹂不解的问道：“可是前世、我十九岁那年，晁国不是被华国灭国了吗？为何太后还能有能力去华国的渔村杀你？”
“太后还有几位旧臣苟活了下来，残余了一支军队。当时华国是趁着晁国内乱，一举吞灭了全国，人心多有不服，所以太后还做着东山再起的大梦。”尹鹤归的眼睛变得越发冷漠，他的笑里没了温度，风轻云淡的说道：“即便那时她已是苟延残喘，她也不会放过我。”
“她怕你什么？”苏陌鹂听得云山雾绕的，问道：“就因为你见了她儿子一眼，她就必须弄死你？”
尹鹤归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下来，他握住帕子的手放了下去，用另一只手抚上了银玉骨面具，眼眸渐深，似在犹豫着什么。
苏陌鹂终究是耐不住心思的，忍不住催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此事，说来话长，现下没有时间解释这件事。”尹鹤归放下手，眸色恢复到起初温柔的模样，他道：“我今夜进宫，是为了亲自将此事告诉皇上，与他联手握住太后的心脏。”
苏陌鹂担心道：“皇上会帮你吗？”
“帮我？”尹鹤归摇头，说道：“太后从未爱过先帝，她也从没有爱过她与先帝生的孩子。先帝之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为了保命的棋子，想如何利用便如何利用。
“她争这个江山，无非是为了宫外。你觉得，皇上会容许她宫外的儿子活多久？
“如果她这个儿子是被皇上弄死的，太后可会放过皇上？所以皇上需要先有足够的力量与太后对抗，削弱太后方的势力，他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杀了太后宫外的儿子。”
苏陌鹂光是听着这些事就觉得紧张，她握住尹鹤归的手臂，说道：“太后真的会害皇上吗？如果皇上死了，太后的尊贵不也没了吗？”
“皇上有一幼子。”尹鹤归安慰着拍了拍苏陌鹂的手，道：“如今齐太傅眼看着是倒了，到时皇上再一死，她扶幼子登基，垂帘听政，握紧大权。等她坐稳天下江山后，再将那个宫外的儿子送上皇位，到时候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
苏陌鹂大骇，脱口道：“朝中大臣如何能允许她如此做事？”
尹鹤归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留下的忠臣都已年迈，除了帝师仍尽心辅佐皇上以外，老臣又剩了几人？朝中大多都是太后和齐太傅的力量，互相抗衡。太后以为，等齐大人倒了，皇上又不成气候，她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可惜皇上在朝中藏好的几处臣子，都已经盯准了几处实权的官职，只要太后与镹王一乱、齐太傅一倒、风向就会变了。”
苏陌鹂问：“镹王不是太后的人吗？你们总说，等镹王得知真相后就会恨太后，是什么真相？”
尹鹤归摸摸苏陌鹂的头发，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说道：“太后为了拉拢镹王的势力，常年让人暗中给镹王下药，让他无能于房事，将他害成了最体面的太监。
“太后再摆出一副全心替他考虑的模样，心疼他无子，亲自做主从皇室宗亲里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还替他除去了他那心肠歹毒的妻子，将他心爱的侧妃扶到了正妻之位。
“可惜，镹王却不知道他的身子就是太后亲手废了的。更不知他那原配妻子是最向着他的，从未做过残忍之事，他看入眼中的恶毒都是太后设的计谋。反倒是他爱了半生的侧妃，是太后的亲信。”
苏陌鹂愣住，简直不敢相信，刚想追问，却听见了敲门声。
苏陌鹂心里一紧，知道是尹鹤归该走了。她有点慌乱的看向尹鹤归，可他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尹鹤归倾身在苏陌鹂的唇上落了一吻，安慰道：“已经走到如今了，今夜是最重要的关卡，我只有做完这一步，前世的仇人才不会再在今生害我们。
“皇上去了心头大患后，也就不会惦记着江湖上的势力，苏家便可安稳度日了。”
苏陌鹂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知道尹鹤归是拿命在拼，她心疼的闭上眼睛，眼角滚落一滴泪，拥住尹鹤归，抚上他的肩膀，问：“可是你会平安吗？”
“我会。”尹鹤归凝视着苏陌鹂，微笑着说道：“咱们还没去渔村呢，日子还长着呢，今夜定会无事的，你只管安心的等着我。”
苏陌鹂知道事已至此，尹鹤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擦了那滴眼泪，扬起笑容说道：“我等你。”
尹鹤归笑着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而后笑容全退，毫不犹豫的从她身侧擦肩而过，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陌鹂没有回头去看他的背影，她怔怔地望着满桌凉透的美味，感受着前身的室内温暖和后脊的院外秋风，一时心焦力尽，坐倒在椅子上，混沌不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