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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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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都后,韩素请白墨替自己暗中送了一份厚礼给完颜和,算是感谢报信以及在马球赛上的援助之情。又从他口中得知,当时袭击韩素并非事先计划,完全是那凌夏人临时起意。因为做得太过明显,很多人都不赞成,所以完颜和的行为倒是没有受到同伴谴责,韩素听说后也放下心来,她可不希望难得的盟友因为这件事惹上麻烦。

    然后便是徐长辉请客的日子,天香居位于曲江边上的曲池坊,二楼雅座的客人可以临窗眺望远处的江景,十分雅致。韩素和白墨到的不早不晚,队员们差不多来了一半,上官家参赛的几人都在,额外还有一个上官麟,徐长辉解释说是因为他对马球队也算颇有贡献,所以特许蹭饭。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趁着人还没来齐,上官凤蹭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轻笑道,“昨日圣人设宴款待使臣,那个袭击你的凌夏人喝醉酒,从含凉殿的台阶上滚下去,摔断了腿,虽然圣人当即请御医为他医治,但将来会不会有后遗症,可就说不准了。”

    韩素全家都搬回京都,因此没办法很快得知行宫那边的新闻,听到这个消息她第一反应是惊讶地看向上官鸿,后者朝她露出憨厚的笑容,“我原本想找机会揍他一顿为三娘阿妹出气的,但二兄说这样容易授人以柄,还是他来想办法,所以我没有动手,对不起啊,如果阿妹觉得不解气,那我再去揍他。”

    “多谢阿兄,不用了。”韩素只觉额上冒出三根黑线,连忙摆手谢绝,她就奇怪这不像上官鸿的手笔,果然不出所料。想到他们的队长、上官麟的好兄弟就是羽林卫中郎将,这件事要操作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困难。

    当她将目光移向始作俑者,那俊美的青年一脸无辜地说道:“对待朋友要如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寒冬般冷酷。”

    兄台!其实你才是穿越的吧!韩素和白墨对望一眼,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却都诡异地读出了对方正被千万只神兽奔腾而过的内心。

    上官凤自然听不见他们的腹诽,兴高采烈拉着韩素的手问道:“阿蛮和阿墨之前来过天香居没有?”见两人同时摇头,她反而更加开心的模样,“那我来说道说道这里的特色。”

    听完好友上官凤的热情介绍,两个第一次光顾的人才知道这家食肆最擅长做烧尾宴,对此次聚会来说虽然名目不符,却并不妨碍徐长辉将食单上的菜原样照点。

    五、六十种做工精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配上玉碗盛来琥珀光的兰陵美酒,足以取悦这群风华正茂的青年,这种场合下虽然还是分餐而食,众人却都围坐在一张大案桌旁,杯觥交错笑语如珠,气氛热闹非凡。

    大梁贵族们的聚会通常不会止于用餐,饭后的娱乐活动才是重头戏,这原本该由主人安排,但徐长辉为了信守承诺,便让大家集思广益,总之一切花销都由他负责。

    “我们派人去请平康坊郑五家的都知娘子郑绾娘如何?”在一堆五花八门的提议中,上官骊的声音格外清晰响亮,“她手上可是有不少好酒令。”

    这个提议赢来许多赞同的声音,因这郑绾娘色艺双绝,由她首创的许多酒令,或字书或诗词或花鸟鱼虫,都非常雅致有趣,极受文人墨客的吹捧,在座的贵族子弟大多文武兼修,又是从小玩惯的,自然颇解其中意趣,如果他们中间有谁不通雅令,只能是“外国人”白墨了。

    韩素眉棱骨微微一动,她没有忽略上官骊说话时没忍住看白墨的那一眼,如果真是存着让人丢脸的心思,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最不喜郑五家那些文绉绉的酒令。”没等韩素开口,上官凤已经率先提出了反对,“总跳不出吟诗作对、引经据典之类,太费脑筋,大家都知道我没那个才情。”

    上官骊笑嘻嘻地说道:“阿姊太谦虚了,往日我们行雅令,你可是很少被罚的。”

    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眼冷冷看向庶弟,“没兴趣就是没兴趣,少数服从多数,但就算请了郑绾娘来,我也不会参加行令。”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毕竟他们所知的上官凤从未如此“不合群”,眼看气氛有些僵,韩素连忙站出来解围,“其实我和白墨都不会写诗,今日相聚是为了庆祝胜利,自然要皆大欢喜才好,我有个提议,大家还是照旧请郑都知来主持酒令,至于阿凤,就请陪我们一览曲江的景致,如何?”

    “那怎么行?”韩素和白墨是球赛的重要功臣,徐长辉自然更偏向他俩,“我们可以换个有趣的通令或筹令来玩,或者大家同游曲江不也极善?”

    之前一直没吭声的上官麟突然微笑着说道:“徐兄你们久居京都,曲江想必早就看够了,还是阿蛮妹妹说得对,今日每个人都不要有半点勉强,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大家先玩着雅令,我和阿姊陪他俩逛一转曲江回来,再改成通令或筹令,不玩尽兴谁也不许回家。”

    这个办法很折衷,没人能说其中有何不周到之处,同时有效地活跃了气氛,叫好声当即此起彼伏,之前的那点小尴尬在不知不觉间就荡然无存了。

    “阿墨,对不起。”四人刚走出天香居,上官凤便满脸歉疚地看着白墨郑重说道,“我代替三郎向你道歉。”

    韩素说自己不擅雅令,那必然是假的,以她的家庭出身,吟诗作对通常被归为基本课程,你不用吟出多么惊才绝艳的千古绝句,但至少得在有需要时撑得住场子。而对于月城的祭司候选人来说,诗词却是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的。等来到燕北后,又凑巧遇上穿越的顶头上司,极其欣赏他做出来的卡牌桌游,也就没什么捡起这项技能的机会了。

    韩家和上官家世代交好,对彼此的情况都非常清楚,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上官骊的举动实为无意,何况他一直对白墨心存轻视,所以上官凤才选择直截了当地道歉。

    “我并未介意。”白墨说的倒是真心话,他经历过的挫折和痛苦太多,早已学会蛰伏和忍耐,怎会再对一个小青年无关痛痒的敌意耿耿于怀,只是眼前这向来豪爽大气的女子,此刻难过的眼神却让他无端生起不忍,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方才多谢大娘为我解围。”

    “弟弟犯错,当兄长的自然要负起责任,回去后我会好好管教他,但现在却不提这些扫兴事,我们应当充分享受这得之不易的相聚时光。”

    从上官麟口中说出的话,总是那么动听又自然,这样的郎君想必非常讨人喜欢,韩素暗自思忖,随即笑道:“二郎说的不错,如今秋高气爽,多适合湖上泛舟垂钓,阿凤高兴起来吧。”

    上官麟立刻赞同道:“好主意,曲江上有许多船只可供游客使用,我这就让侍从去赁一艘画舫,再买些小食和饮品带上船。若是钓到鱼,我为大家切脍。”

    他们成功让上官凤摆脱了低落的情绪,也变得兴致盎然起来,“好,为了尝到二郎的手艺,我一定会钓很多鲜嫩可口的鱼!”

    从曲池坊出去,不过几百步就能走到曲江岸边,这个位于都城东南角的大型天然湖泊,烟水明媚、碧波湛然,确实堪称如诗如画。韩素等人欣赏了一会儿美妙的风景,随即在码头登上租来的小画舫,让艄公撑着船缓缓而行。

    等画舫在湖心停下,上官凤立刻取出船上的钓鱼工具走向船尾,因为垂钓对活泼的年轻人来说,是相对枯燥的活动,所以在韩素的建议下,白墨拿起另一根鱼竿,起身过去陪她。

    剩下两个对钓鱼半点兴趣都没有的人,心安理得地待在船舱内,背靠舒适的引枕,偶尔吃吃喝喝,或者闲聊几句,但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眺望湖景。

    相反,应该安静钓鱼的另一边,却要热闹许多,时不时传来上官凤和白墨对话的声音。

    “阿墨,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有鱼上钩呢?”

    “耐心点儿,别动。”

    “哎呀呀,我的钓竿好像有反应了,好重!一定是条大的……咦?怎么没有?”

    “因为你提得太快太用力,手要先稳住,然后轻轻收线,喏,就像这样。”

    “原来如此,其实我从前都没钓过鱼,还以为很简单呢,幸好有阿墨在,否则最后一无所得,多半要被阿弟可劲嘲笑了。”

    听到这里,上官麟那线条优美的薄唇边浮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阿蛮妹妹可知道?我阿姊真的很喜欢白墨。”

    这的确是韩素早就怀疑,却拿不准是否该乐见其成的,虽然上官凤的身份比不上贺兰新雅,但大梁城主之女和小国落魄贵族,两人之间还是差距太远。韩素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质疑道:“你确定?可是他们只见过几面……”

    “在那场马球比赛开始前,阿姊悄悄找了好几个闺中密友,托她们送花给白墨。”

    这个消息令韩素着着实实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上官麟,那张面容却平淡得宛如正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那枝晶莹炫目的五彩梅花,将他手中其余的金花衬托得黯淡无光,心头不由泛起淡淡的怜惜之情,“需要我告诉阿墨吗?”

    “千万不要,阿姊并未告诉任何人,我是无意中才发现此事。”上官麟摆手苦笑道,“阿姊的性格一向外刚内柔,对待看重之人,总是乐于付出,却绝不愿向对方邀功,既然这是她的选择,我必须尊重,还请阿蛮妹妹理解。”

    好吧,直接让当事人知晓,和告诉她这个旁观者相比,性质确实大不一样,上官凤是个值得爱的好姑娘,但感情之事,没有谁能代替别人作出决定,韩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阿墨的身份与凤姊姊并不相配,你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为何不反对?”

    “阿姊想当家主,但她虽是城主嫡女,本身并无官职,恐怕难以娶到家世相当者,阿墨除了出身差些,其他方面样样都好,更何况阿姊自己喜欢,难道这还不够?”上官麟的确毫不担心,在这个时空,少男少女婚前有个倾慕对象并不出格,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即可,父母兄弟不会见到对自家小娘子有意思的郎君就如临大敌,如果选择出面干涉,只能说明亲人的眼光和自制力都不值得信任,那么负责教养的长辈也难辞其咎。

    当事人的家属都表示要顺其自然,韩素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问道:“二郎曾说伤好后约我去秋山看红叶,所以你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上官麟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对外的说法是还需调养,但其实伤口都结痂了,阿蛮妹妹给我用的药水效果确实不错,尤其适合军中,过几日阿爹应该会造访府上,同阿舅谈一笔生意。”

    这原在韩素的意料之中,但凡稍微有些头脑和责任心的统帅,都会看出生理盐水和酒精的价值,燕北城从未打算藏私,只不过药品和棉花一样,都需要恰当的时机才能顺利推广,燕北与河东一直是紧密的战友关系,上官家能够主动来求,真是再好不过。韩素心情舒畅,笑容也格外真诚了几分,“相信阿爹不会让姑父失望的。”

    “当然,我绝对信任阿蛮妹妹。”上官麟专注而又认真地看着她,“凌夏目前出了个棘手的人物,他若大权在握,未来的局势恐怕会更加严峻,我们两城唯有并肩作战才能渡过难关。”

    韩素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一个名字,但她并未付诸于口,只是赞同道:“从建城那天开始,燕北和河东就是彼此最好的同盟,在这点上,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延续祖辈的智慧。”

    少女忽闪忽闪的美丽眼睛让上官麟心跳加速了几秒,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对方放置于膝上的指尖,一触即离,然后柔声说道:“阿蛮妹妹是最聪明的好姑娘,初次见面时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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