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朋友
等韩素和白墨汇合、赶到麓山演马球后，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跃跃欲试的年轻人。队长徐长辉站在入口处，时任正四品羽林中郎将，生得蜂腰猿背、英武不凡。他看到上官麟便迎上来，朝着他的胸口轻轻打了一拳，笑骂道：“二郎怎么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受伤？球队若得你加入，我还有什么可愁的？”
上官麟和他显然的确是交情极好的朋友，轻松地笑着应道：“小弟知错了，为向兄长赔罪，特地前去邀请高手前来，而且还是两个，看在小弟如此诚心的份上，就请兄长原谅一回吧。”
“原来二郎说的是韩娘子，欢迎欢迎。”顺着好友的手势，徐长辉将目光投向韩素，同她互相见了礼，“我家六娘可是极为推崇你呢。”
韩素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和眼前爽朗笑脸颇为相似的面容，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之一，“阿徐也常常向我提起她家厉害的长兄。”随即又为他介绍了白墨。
“听闻燕北军中每年都会举办正式的蹴鞠和马球比赛，两位想必实力强悍，何况还有二郎的强力推荐，原本再走考核的过场，但是圣人还给我派了个监工过来，所以……”
“徐中郎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徐长辉颇为抱歉地解释时，一位身穿文官服饰的青年走了过来，他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模样，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礼仪无可挑剔，“见过韩将军、上官都尉，你们也是来参加选拔？”
赵容清，中书令赵蕴的长子，官居正五品中书舍人，乃天子近侍，虽然品级一般，却不容小觑。韩素曾在各种宴会上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更为熟悉的却是他妹妹赵容汐，那样高傲的小娘子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韩将军是，至于我，受伤未愈，只能让赵舍人失望了。”
“确实相当遗憾，上官都尉的球技可是闻名京都。”两人的父亲是众所皆知的不对付，然而在赵容清的表现中却完全看不出这点，那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眸中没有丝毫负面情绪，当他转身面向韩素时，也是彬彬有礼，“我在此预祝韩将军成功入选。”
“多谢赵舍人，愿承你吉言。”韩素十分客气地回应了他，对方以礼相待，她自是不能逊色。
一行人寒暄完毕后，徐长辉便亲自领着他们进入场内，顺便讲解了选拔的规矩，其实就是凑够人数就比赛一场，让队长看看谁的表现能够脱颖而出，非常简单直接。
和徐长辉分开后，韩素很快发现有不少熟人围了过来，其中包括她的二姊姊和二姊夫，上官家除了上官麒之外的全部子女。韩紫的视线在妹妹和上官麟之间来回一转，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有使人去通知阿妹的，没想到居然还是慢了二郎一步。”
上官麟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坦然的神情找不出丝毫暧昧，“我得知消息后第一个就想到阿蛮妹妹，她和白校尉可是燕北城马球赛的常胜冠军，这伯乐的名头阿惜姊姊让我一回可好？”
韩紫不过是想逗他一逗，这其中还涉及自己的亲妹，当然会把握尺度，于是爽快应道：“行，徐中郎将一直向我们抱怨你不能参加，确实该给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呢。”
“阿蛮和阿墨能来参加，真是太好了。”上官凤拉着韩素的手笑得十分开心，但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常常飘向白墨，“你俩在马球场上可谓双剑合璧，无人能挡的，我们一起教训那群狂妄的家伙！”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上官骊便冷哼了一声道：“白校尉这模样若去比赛，说不得倒让凌夏和靺鞨以为我大梁无人，只能找外援上场了。”
韩素内心忍不住乐了一把，在前世那会儿，各项赛事可不都流行请外援嘛，待遇还顶高顶高呢。她可不能由着自己的人被歧视，正要开口，上官凤已经抢先瞪了庶弟一眼，“那又如何？凌夏和靺鞨可以联合参赛，大梁却请不得一两个外援？我竟不知三郎是向着哪边的。”
“阿姊你！”这话说得委实重了，哪怕他们姊弟感情向来平常，上官凤亦不曾如此尖锐过，上官骊无法置信地看着她，随后一张脸变得通红，“我只是觉得大梁人才济济，又不缺他一个，完全可以赢得漂漂亮亮，没必要留下话柄罢了，阿姊何以如此说我？”
韩素发现上官麟那张阳光灿烂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冰冷，而上官凤的怒火已经快要燃烧起来，连忙赶在他们开口前正色说道：“三郎，阿墨虽然出身月城，但他可是有正经品级的燕北校尉，何以不能代表大梁出赛？若三郎认为他没资格，不妨与队长去分说。”
“阿妹这么说，或许三郎下一步就该去问阿爹，大梁人才济济，何必非要让个异国人做官呢？”韩紫跟着嗤笑一声，敢对燕北城的人指手画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约莫感觉到自己犯了众怒，上官骊终究没底气要强下去，忍着羞怒说道：“是小弟短视了，还请阿姊和妹妹们恕我一次，白校尉，小弟来日摆酒向你赔礼。”
“上官郎君客气了，某不敢当。”白墨平静地回应道，他向来不喜与人口舌相争，若是揍上官骊一顿什么的，未免让韩家难做，既然大家都替他出头，此事就此揭开也罢。
殊不知他这副淡然的模样，看在上官凤眼里却只觉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安慰几句，众目睽睽之下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一踌躇，徐长辉已经过来说凑够了人，叫他们过去参加选拔。
比赛结果几乎没有悬念，京中贵族子弟虽然大都喜爱马球，但日日在马背上、功夫又扎实的，却并不算多，还能配合默契的就更加寥寥无几。徐长辉当即拍板让韩素和白墨入队，楚焱和上官凤也因为表现出色而被选中，上官鸿球技虽然平平，却有一把无人能及的力气，考虑到这场比赛或许会变得相当凶残，徐长辉果断决定要他。至于上官骊，虽然没有落选，不过看队长那随意的态度，大约只能做个候补队员。
正式比赛在两日后，时间委实有些紧张，所以虽然明天还要继续挑人，但他们这些入选者须得先训练起来，能多打几场，说不定就多培养几分默契，于是便约好明早来此地集合，方才各自散了。
第二天又挑了不到半日，徐长辉便定好全部十二名首发以及十八名候补的名单，赵容清将人选一一录下，随即告辞回行宫去禀报皇帝，队员们则投入到紧张的练习中去。
能被选上的，马球技艺无不相当出类拔萃，只是有些人没在一起玩过，导致默契稍微差些。所以徐长辉的重心几乎全在训练配合上，鉴于大家都是相对单纯的年轻人，彼此并无大的芥蒂，实现这点不算困难。
上官麟因为请了韩素来参赛，对她十分尽心，虽然自己不能上场，却还是早早来马球场陪练。在他看来，韩素需要指点的着实不多，唯一的不足之处大约是太“文明”了些。据说燕北城的球赛规矩严明，而且还专门设有裁判监督，很多阴招她想必都不曾见识过。于是专门给她和白墨开课讲解了各种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招数，例如用球杖戳马眼、用脚踢马腿，抢球时故作失手袭击对方等等，某些下三滥的手段韩素从未经历过，考虑到那两国的人品难以信任，确实很有必要加强这方面的应对能力。
一个半时辰后赵容清又去而复返，带来皇帝勉励球队的旨意，以及数十匹皇家精心培育出的赛马，这些马在体格、耐力、灵活性和亲人性等方面格外优秀，平常训练也是专门针对于击鞠，若非如此，绝对无法适应激烈的比赛。
赵容清将赛马全部移交给徐长辉，又询问众人的衣服尺寸，说是圣人特意赏赐了上好的料子，命令尚衣局日夜赶工，务必在比赛前将大梁的队服做出，竟是从装备到行头都考虑妥当，无须队员们费心半点的。
首发队员拥有挑选赛马的优先权，身为队中唯二的女性，韩素和上官凤理所当然地被让在最前面，两人略推辞了一番，无果，各自选出了自己中意的马匹。韩素试骑后的感想是，这皇家御用，未必比从家里带来的强多少，但如果比赛真如上官麟所说暗招频出的话，她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已经养出感情的燕北马。
击鞠是相当耗费体力的运动，让大家坚持到夕食用餐不太现实，在这没有酒楼茶馆的麓山，只能靠各家送饮食过来。一群年轻人就算从前不熟，打过几场练习赛后多少也产生了类似于同袍的友谊，索性不分你我，将所有的点心和饮品都聚集在一起，随意分享。
阿绫因为心疼自家主人训练辛苦，打起十二分精神监督膳房整治了几样韩素喜欢的点心，有甜的红豆酥、咸的蛋黄酥、软糯可口的糖不甩、清香扑鼻的桂花山药糕、酥脆甜美的果酱烤饼，最后是水果班戟，用加了蛋奶烙出的香软面皮，包上各种新鲜的果粒和奶油，别的倒还罢了，这奶油尤其难得。韩素只会提供一个大致的方案，膳房实验过无数次，还专门派人去牧民那里取经，好不容易才做了出来，当然结果相当美好，为韩家又增添了几道令人称羡的私房菜。
这些见所未见的新奇点心成功吸引了大家的视线，虽然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在韩素大方地请他们随意之后，几十双箸顿时不约而同地伸向食盒，一尝之下无不啧啧称赞。说来这些队员大都出身于顶级豪门，从小便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韩素想的这些点心不见得做工多么复杂精巧，却胜在别出心裁，是这个时代难见的，而能让转世的人还心心念念，味道自然也颇有可取之处，倒难怪会大受欢迎了。
“韩娘子家的庖厨确实不错，能做出这许多新鲜吃食，可见是用心伺候的。”
听见有人这么说，上官凤不由轻笑一声，手指着韩素道：“你夸错人了，她家庖厨手艺虽好，但哪有我这阿妹如此灵慧的心思？这都是她想的点子呢。”
一时举座皆惊，不过鉴于韩素没必要靠厨艺扬名，因此倒也无人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等终于消化了女将军不仅上得战场还下得厨房的信息后，仰慕者不经意间又默默增加了几个，红着脸结结巴巴说出许多赞美的言辞来。韩素只是微笑谦逊几句，并未放在心上。
“这么说，竟是多亏韩小娘子，我们才能有此口福。”徐长辉长她八岁，很难对这个小妹妹生起少艾之思，反倒颇有兄长风范，“某既忝为队长，少不得要代表队员们向韩小娘子道谢了。”说完便半开玩笑地拱手一揖。
韩素连忙伸手拦住他，失笑道：“队长这是何意，说好互相分享，何须言谢，莫非你们的点心我不能吃吗？”
话音刚落，立刻有十来双手将自家的食盒朝韩素推了过去，她自然要承情，尽量每盒都尝了尝，几乎都是从小吃惯的点心，如曼陀样夹饼、婆罗门轻高面、天花毕罗、七返膏、玉露团等等，虽无甚新奇之处，然则滋味都挺不错，韩素自不会吝于称赞。
一顿下午茶吃得皆大欢喜，上官凤与徐长辉极熟，又捡起之前的话题取笑道：“骗了我们来卖力，队长竟然连点心都不管一管，幸好有阿蛮妹妹投喂，你是应该感谢她啊。”
以前在京都打马球，想吃什么多得是馆子，这山野之地情况不同，徐长辉的确疏忽了，当下一张俊脸泛起淡淡的红色，当即拍着胸口保证道：“等回京以后，再请诸位去天香居，届时爱吃什么只管点，全部开销都由我包了！”
天香居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高档食肆，得了队长许诺，大伙表面上都起哄叫好，心里却暗自计较，将之与庆功宴联系起来，哪怕徐长辉并未提输赢的事，可若真输了场子，谁还有脸皮去大吃大喝呀？所以取胜是必须的，坚定决心之后，众人便训练得更加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