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船业
一夜无梦好眠，第二天早晨用过朝食，韩素就被兴致勃勃的林琉和林璃催着出了门。逛街是第一要务，燕北城虽然不如江南富庶，但街市还是相当繁华，而且因为两地相隔甚远，物品的差异性也很大，让双胞胎兄妹毫不迟疑地开启了疯狂采购模式，韩素不由庆幸自己带的护卫够多，部分商家还可以提供送货服务，否则逛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不堪重荷。
身为男子如此热爱购物，林琉感觉在韩素面前有些不好意思，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解释道：“我和阿妹见到新奇的东西就忍不住下手，这是长期做海外贸易养成的习惯，让小表妹见笑了。”
韩素微笑着说道：“哪里，我很喜欢阿兄和阿姊这样的性格，如果我们永远生活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没有探索和创新，社会是不可能向前进步的，固步自封只会带来衰落。”
林琉大喜道：“小表妹真乃我们的知音，就是这个道理啊。”
兄妹俩花了半天时间将燕北城的行市了解过七七八八，又去食肆享用了一顿新鲜吃食，心情大好，对下午出城游玩的行程十分期待。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去马场为他们挑选中意的马匹，虽说习俗上是南船北马，但身为江南豪门，从小就会上骑术课程，林琉和林璃一点儿都不排斥以马代步，何况韩素准备的都是体型漂亮、性格温顺的良骏，让人如何不喜欢？
一群人在近郊风景优美之处游了一圈，还顺手猎到几只野味，侍卫们随身带着调料，于是就地捡柴禾烤熟，林琉和林璃还是第一次品尝孜然，对其风味大加称赞。
回城后已经快到宵禁时间，林璃却舍不得结束如此愉快的一天，靠在韩素肩头央求道：“昨晚才答应姨父要帮忙做事，总不能日日耽于游乐，今天玩个尽兴就好，小表妹以为如何？”
韩素点头道：“阿姊所言极是，不过宵禁后好玩的地方，除了酒馆食肆，便是那风月场所，不知璃姊姊有什么想法？”
林琉嗤笑道：“小表妹有所不知，她平生最爱看美人，惯常混迹于秦楼楚馆，为中意的郎君娘子一掷千金，不知被阿爹念过多少次也没改的。你自己混便罢了，可别带坏小表妹。”
林璃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少在小表妹面前败坏人家的名声，我只是饱饱眼福，从不乱来的，否则阿婆和阿娘能容忍？”
眼看两兄妹又要吵起来，韩素连忙出面打圆场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偶尔也会和同僚去观赏歌舞放松一下，不算什么大事。听说江南城色艺双绝的伎人数不胜数，每年举办的群芳会争奇斗艳，热闹程度不下于京都，可惜无缘见此盛况。燕北虽说难及万一，倒还有一两处可去之地，我就带阿兄和阿姊消遣消遣，但要留宿却是不行。”
确定林琉和林璃都没意见后，韩素才把人带到留香阁，今晚正好是推出大型表演的日子，原本需要提前订位，但苏雪嫣特地为韩素和她的朋友留了个雅间，以供不时之需，这个环节便可以省去。到了留香阁，自有专人引他们入内，那侍女知晓韩素身份，态度格外恭敬，“等会儿上演的剑舞，是我们娘子亲自编排，就盼着少城主能指点一二，白都尉说你不得空来，娘子还颇为惋惜呢，如今可要让她大惊喜了。”
韩素从她话里听出点别的信息，脚步微顿，转头问道：“白都尉也在此地？”自从她升任左武卫大将军之后，就将手下四名校尉提成都尉，统领的骑兵营也得以扩容。
“然，白都尉今日休沐，便送新的桌游来给我们娘子。此刻他正在雅间休息，少城主若有不便之处，奴可为你另作安排。”
说这话，是看来的还有生客，韩素当然不好自己决定，笑问道：“阿兄和阿姊可还记得白都尉？昨日接你们他也在场，金发碧眼的那个，他同我私交极好。”
林琉闻弦音而知雅意，连忙应道：“既是小表妹的朋友，我们与其结交想必亦会投契。”
林璃更是露出神往不已的表情，“昨天我就注意到那金发大美人了，能多看几眼求之不得。”
众人在雅间外停下，侍女撩起门上挂着的珠帘，只见内中只有白墨一人，案桌上各种水果点心饮品倒是摆得琳琅满目，看起来还未动过，他只端着一杯葡萄酒慢慢品尝，看见韩素等人进来，似乎并不怎么意外，起身迎了上来，“三娘，真是凑巧。”
韩素微笑道：“阿墨，来见见我的表兄和表姊吧，昨日你们没机会说话，今晚既然机缘巧合，正可以好生聊聊。”
双方都斯斯文文地见过礼，随即各自入座，白墨因为先到，于是充当主人为他们推荐几样吃食，味道都相当不错，大家边吃边聊，很快打开了气氛，兄妹俩对白墨出身的月城都很感兴趣，追问了不少细节，颇有恨不能亲去游历的架势。而白墨偏爱听航海路上发生的种种趣闻，如此简直是一拍即合，越说越觉投契，直到表演开始，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苏雪嫣在舞乐方面的造诣相当高深，由她编排的节目自然不俗。参演的男女都是俊美中带着英气，身段柔韧健美。伴奏以琵琶和大鼓为主，时而雄壮、时而轻灵，与舞蹈配合得天衣无缝，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如行云流水、潇洒流畅。舞者穿插往返、换位频频，繁复却不见凌乱，形成一幅幅绚丽多彩的画面，令人看得目眩神迷。
江南以柔为美，少有这样阳刚的剑舞，这对双胞胎的审美却与周遭不同，一脸欣赏的表情，看得目不转睛，表演结束后打赏也极其豪爽，林璃还问是否可以见见编舞的娘子。
其实不用她说，韩素和白墨在这里，苏雪嫣必是要来相见的。果然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侍女报阁主请见，她依然偏爱曲裾，这次是藕荷色缠枝花图样，头上只一枚玉簪挽发，越发显得清新秀雅、气度高华，别说林璃看得愣住，就连林琉的耳根都有些发红。
韩素为他们介绍道：“阿兄阿姊，她就是留香阁的阁主苏娘子，苏娘子，这是我林家的表兄和表姊，刚从江南过来，他们很喜欢你新编的剑舞。”
苏雪嫣朝众人行了礼，微笑道：“江南城舞乐名扬天下，能得林娘子和林郎君青睐，妾不胜荣幸。”
“不不不，能见到苏娘子这样的绝代佳人，应当是我们的荣幸。”林璃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声赞道，“这支舞蹈无论展示的技艺还是画面感，都编排得无可挑剔，且极富感染力，观之令人心潮澎湃。”
韩素听得心中暗笑，决定帮自家表姊一把，“阿姊这番点评虽则用词不算华丽，却是直击精髓，不知苏娘子是否满意？”
苏雪嫣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妾能得此知己之言，了然无憾矣。”
“那苏娘子可愿以琴曲一支相酬？”
“应有之义，只是此地不够安静，妾已命人收拾好内院雅间，不知娘子郎君们意下如何？”
不过是换个地方，何况她所言在理，自然无人异议。于是苏雪嫣亲自领路，一行人转战后院，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前面更为清幽雅致，侍女们也很快送上新鲜的吃食饮品，真是样样周到。然而当苏雪嫣弹起瑶琴、曼声歌唱之时，所有物质上的东西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大家只静静倾听着这仿佛脱离尘世的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林璃就直接扑到韩素身上，欣喜若狂地叫道：“啊啊啊，小表妹，我到现在才知你对我多好，谢谢谢谢谢谢！”
韩素尽可能温柔地把表姊揭下来，见林琉也是一脸迷醉的表情，生怕他们即将开始大谈音律之道，连忙转移话题，“阿姊阿兄若真心喜欢，等苏娘子正式登台表演时，我再带你们前来捧场。对了阿墨，听说你今天是来送桌游，做出新的来都没告诉我，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白墨淡定地答道：“苏娘子是我的主顾，当然要优先考虑给她，至于三娘，以你最近的忙碌程度，就算得了新游戏，确定还有空愉快玩耍？”
这么一打岔，林琉也醒过神来，对自家表妹的喜好多少有了些数，忙笑道：“桌游可是类似于四国杀那种？从前小表妹寄了几样给我们，都有趣得紧，尤其适合船上消磨时光。”
“没错，四国杀正是桌游的一种，但不同桌游玩法或许相差甚远，阿墨来讲讲，你这游戏是如何设定，我们五人足以玩否？”
白墨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袱，将工具一一排开，解释道：“说来凑巧，新桌游同林郎君和林娘子还有些关系，名为大航海。”
游戏的主体是一张巨大的航海地图，分为数十个已知国家和更为广阔的未探知区域，每个地方都设定了不同的人口、商品和矿产，玩家抽签决出所属国，根据骰子的点数，可以进行升级船只、购买货物、招募水手、补充物资等活动，出海可选择已知邻国，或者远洋探索，通过买卖特产赚取资金，价格遵循少贵多贱的原则，因此在有一定积累之后，邻国贸易越来越不能赚钱，探险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过程中可能会遭遇种种突发事件，如海盗、疾病、宝藏等等，需要及时补充人力物资，升级和修缮船只才能平安度过。当然，成功找到新大陆的报酬也是相当丰厚。还可攻伐其他玩家的国家，最后征服四海者获胜。
这样的规则上手不难，每一步却都需要仔细思考步步为营，可玩性很高，众人很快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对双胞胎来说，尤具身临其境之感，偶尔还能从中受到启发。第一局白墨险胜，两兄妹对他的倾慕也达到顶峰，林璃原本注意力全在苏雪嫣身上，此刻果断“移情别恋”，羡慕地说道：“小表妹能得白都尉辅佐，真是捡到宝了，今后我和阿兄总要去远洋探一探的，白都尉见解不凡，还请你多多指教。”
白墨就等着这句话，认真地应道：“指教不敢，但请恕我直言，林家的船应算当今顶尖水平了，想要探索未知航路似乎还稍显不足，因为不知何时才可靠岸补给，遭遇风暴或者海盗的可能性也需计算进去，那么船只的载重、坚固度和速度都有待加强，不然太过危险。”
这番话真是说到了点子上，林琉眼睛一亮，又为难地叹道：“正是如此啊，可你提的三点要兼得，实在并非易事，技术不过关，钱再多也是白费。”
白墨含蓄地说道：“我虽有些想法，可以画一张设计图出来，不过毕竟是纸上谈兵，或许存在很多不切实际之处……”
“这不算什么，我们帮你一起参详，发现问题琢磨着改进就行了，最怕的是没有想法，墨守陈规！”如果说林璃之前还是一副流连花间的纨绔模样，现在却如同换了个人般，流露出精悍之气来，“小表妹，可否将我们的休沐日安排与白都尉同一天？保证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韩素被两双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顿觉压力山大，“成，我干脆安排你们去天工坊研究造船吧，虽然现在没法支持远洋航行，造一艘船的钱还是能出哒！”她多少猜到昨天白墨想说的事了，也绝对赞同，不愿开眼看世界，会受到相当惨痛的教训。尤其这里还不是他们熟知的历史环境，就连害人的经验主义都没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