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章 服从
陈宪之被温钰半抱半拖着进了屋,两人纠缠中温钰的脸狠狠的挨了一巴掌。男人没怎么在意,专注的扯他的衣服。
陈宪之挣扎着躲,没了外人看着嘴上不停的开骂“你他妈的,不是说无关情欲吗?你这是……别咬我!艹了……”
温钰把人擒着按在了桌边,咬着他的后颈肉,另一只手顺着被扯开的衬衫探进他怀里,沿着腰线一路往上“你太闹了……忍不住……张嘴…”
陈宪之头被按在桌上,死死咬着牙眼睛都给气红了。
温钰哄不到他就用手捏他的胸膛,在他忍不住喘出声的时候,撬开他的嘴。
陈宪之刚开始还有力气骂他,到了后边除了自己的喘息声脑子里就只剩温钰的声音。
“宝贝,张嘴……张大点……”
“亲爱的,你现在好漂亮……为什么不出声了?继续骂啊……”
……
陈宪之听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抬手去捂他的嘴,又被男人又啃又咬的,手心发痒。
“艹了……”陈宪之早上从床上起来,一睁眼就是男人的裸体,抬腿就要踹他。
腿没抬起来,他整个人都被温钰半抱半压的团在怀里,两条腿都被男人压着,酸的厉害。
这一下没踹着人,反倒把温钰弄醒了。颜色浅淡的眸子睁开和他眼对眼,陈宪之从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
脸上都有个牙印,他几乎是咬着牙开口“松开我。”
温钰还有点没清醒,迷迷糊糊的把头埋进他颈侧“再睡会。”
他半只胳膊给陈宪之垫着睡觉,此时凑过来又把人带进了怀里,陈宪之现在就是一个易怒的炸药包,挣扎着把腿弄出来踹他“我让你松开我!”
他自然踹不动温钰,但是那又哑又急的声音给温钰闹的睡意也没了,虽然被吵醒不是很爽,但看陈宪之气急败坏显然更难得。
他把人放开,陈宪之扯过半边被子离他远远的,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检查完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你属狗?”
“属龙。”温钰撑着手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别生气……”
“我怎么出门!”陈宪之恨不得生吃了他,扯开盖身子的被子,指着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你这是干什么!盖章呢?”
“好侄儿,我说实话,给罪魁祸首看他的作品实在算不上控诉。”温钰带笑的声音让陈宪之拎起床上的枕头奔着他就砸。
温钰大笑的躲开,两人笑闹间,陈宪之被温钰又控制住压在了床上。他半边脸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哑着嗓子骂他“老畜生,放开我!”
“别说了宝贝,在闹你早上也睡不成了。闹了一晚上再睡会。”温钰怕他受凉又把人裹了两圈塞进被子里。
陈宪之下楼是在晌午的时候,楼下备了饭,他吃了一会温钰才磨磨蹭蹭下来,身上随意套了件睡衣,扣子都懒得系,大半胸膛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码的整整齐齐的腹肌上咬痕和指痕色情十足。
温钰的脸过于漂亮,却并不瘦弱,由于常年系统的规划,他的身材锻炼的很漂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虽然平时保持着老年人的作息,就看书喝茶什么的,但这人活活把人打死的丰功伟绩在陈宪之身上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所以给他打上的暴力分子的标签在陈宪之眼里都快印死了,到现在温钰每次装模做样演戏耍赖都没能在陈宪之这儿成功过。
陈宪之只看了一眼就撇开了,专注的看着桌上的菜,仿佛在他眼里吃饭比面前的肉体更有吸引力。
温钰坐到了他一边,把他吃了一口就扔到一边的肉卷接手,只咬了一口就皱眉“甜的?”
陈宪之正和滚烫的小笼包做斗争闻言点头“连你都不喜欢,可想它多难吃。”
温钰虽然吃饭摆的东西多,但他实际上是一个并不挑嘴的人,对口腹之欲没多重视,没多大的口味上的倾向,基本什么都能吃得下。
连他都嫌弃的东西,可想而知是有多奇葩。陈宪之这个吃的多且挑嘴的更是别说了。
温钰就吃了两口就搁下了筷子,拿着东西给陈宪之挑鱼刺,动作娴熟的下一秒就能持证上岗。
两人一个挑一个吃,不多时就吃了一整条鱼。看着一桌菜差不多被陈宪之一个人嚯嚯完了,温钰才起身去泡茶给他端来漱口。
“你晚上还在这?”温钰用手撑着头向他发出盛情邀请。
陈宪之扫了眼男人充满暗示的眼神,毅然决然的拒绝“我回我自己那。”
“我就肯定不会再……”
“说正事,您来沪上就只为蒙骗我一遭?”眼看再说下去话题就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陈宪之打断他的话主动提问。
“主要是想见你,其余……都是闲事罢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一看温钰笑得风情万种的样子就条件反射的警惕起来,茶也不喝了“什么事?”
“你成鳏夫了,这算不算好消息。”温钰的话犹如一阵重锤把他的脑子一撞,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你……你说什么?”他一下没理解过来他的意思,一句话在脑子里盘旋几圈,每个字都仔细过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温钰他对温窈动手了。
“没什么,就是那位温窈小姐在温家被发现自戕了。”温钰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诉说了一条人命。
陈宪之看着他不断张合的嘴,问他“谁干的?结果呢?”
“不清楚,我倒是建议你去问你哥。他可能是知情人。”温钰懒散的语调听的陈宪之无名火大,可能是因为他这种不在乎的态度,也可能是温窈死了,他所面临的更加难堪的局面。
他猛的站起身离席,动作迅速就要离他远些。
“绎儿,不跟长辈打招呼就离席很不礼貌的。”温钰散漫的语调带着些调笑的意味,在此刻,在陈宪之的耳中却刺耳异常。
他脚步微顿,忍不住开口讽刺“你见过哪个叔父荒唐的跟侄儿上床。”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也可以不是这种关系。”温钰将椅子向后翘起,整个人靠在上面,仰着头看他,眼中的情绪看不清,语调没什么变化“把陈家那老头弄死,你喊我父亲也可以。”
“我更喜欢喊你老东西。”陈宪之冷冷的看着他“我更喜欢和你扯不上关系。”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发现,我离开你简直是要疯掉了。我目前还想做一个正常人,起码是在明面上的。”他半点没觉得冒犯,礼貌微笑。“关于老东西这个称呼,我希望你晚点会亲口跟我道歉。”
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摔门声。
温钰脸上的笑落了回去,神情冷冷的转着颈上的吊坠。自己真是离疯掉不远了,被一个人勾住目光和注意力不再可控,看不到他就想发疯。
昨天晚上抱住陈宪之的时候他的心才真正落了回去,那种要将他逼疯的疼痛才真正的消失,那种恐慌感和心中仿佛生了个钩子的感觉让他没有办法忽略。
他为什么会这样,会因为陈宪之变成这样……昨天晚上情至高潮,他的手放在青年的颈侧无数次想把他掐死。他想摆脱这种不可控的感觉,想看着青年漂亮的脸永远凝固在这一刻,最后只是亲吻了他的脸。
说实话,陈宪之骂他,他还真没生气。甚至心里还挺舒坦,包括昨天晚上那一巴掌,非但没把他打醒,欲念还更重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不太正常。准确来说……从他过度关注陈宪之开始,到现在坐在这儿被人骂都挺不正常。
上赶着当人家爹算什么事儿,反正又不会在床上叫。当然重点不是称呼的事儿,是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正想着,听到楼上的动静,是陈宪之换好衣服下来了,他脸上绑了块纱布遮脸上的痕迹,见他看过来,言简意赅说了句“我去苏州找一趟陈琦。”
说完步履匆匆就要走。温钰抬了抬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没几分钟陈宪之一脸暴躁的回来“让你的人放我出去。”
温钰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急什么,总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陈琦死了就找陈家其他人算账就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宪之的脸色不好看,手上紧握成拳“在你眼里,一条人命已经那么不值钱了吗?”
“乱世中,人命本就不值钱。”温钰脸上的笑冷了下去,看着他的眼“那条人命是你夫人的才如此吧,取裴宿命的时候,也未见你有半分犹豫。”
“叔父既说了,那是我夫人自是如此。”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全然没了刚才的半分温情。
“可能您什么时候因为恶事做尽……”
锋利的刀锋贴着他的脸划过,死死的钉入身后的墙壁里,温钰笑着看他,手上还有一把餐刀“陈宪之,谨言慎行。”
陈宪之回过神来,抄起桌上的花瓶就朝温钰掷去“慎行个屁,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杀我现在就让我走。”
花瓶碎在温钰脚边,他笑着扔了那把刀,“兰若,请陈大少爷进来。”
陈宪之猛的偏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兰若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进来。
“小少爷。”兰若向他打了个招呼,看向温钰“三爷,人在这。”
轮椅上的人脸色苍白的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虽然被收拾的很妥帖,但他脸上那种畏缩和惊疑不定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下去。更让陈宪之皱眉的是,陈琦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他向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问他“你怎么回事?”
“还不是都拜你所赐,我都说了你是个祸害!”陈琦见到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就盛气凌人了起来。抓住轮椅扶手直起身子来,就要训斥。
“陈大少爷,我请你过来不是让你对我们家少爷施展优越感的。”温钰不阴不阳的语调让陈琦盛气凌人的感觉一下僵住了。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又脱力般靠了回去“死了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你说什么?”陈宪之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温窈一直在家中,我的家书才寄过去,你……”
他的手一下脱力,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他的腿上,他揭开他腿上的毯子……什么都没有……
“你的腿呢?”他盯着陈琦抓住他的手,“怎么回事?”
陈琦好像被烫到一样,挣开他的手“关你这个下等人什么事!”
“我剁的。”温钰挥了挥手让兰若把人带下去。
“等等,你说清楚,温窈怎么回事。”陈宪之按着轮椅拦住他们。
“陈市长,都说是自戕……”
“没你的事!”陈宪之扭头对他吼了一声,盯着陈琦“你把事给我说明白。”
温钰挑了挑眉“陈市长想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一五一十的跟他说明白。兰若。”
“奴婢在。”
“备车,我们去未来吃饭的地方转转。”
他对陈宪之笑笑,慢悠悠的去了楼上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弟两个。
兰若抬眼看着陈宪之出来,他手上沾着血,本来得体的西装也变得凌乱不堪。
她走过去跟他说“温小姐的事由奴婢一手操办,其家中人也已经得到安抚和……”
“你跟我说实话,温窈的事温钰有没有插手。”陈宪之阴郁的眼神一下扫过来。
兰若连停顿都没有,直视着他的眼睛维护自己家主子“没有。”
陈宪之没说信还是不信,绕过她回了屋里。温钰换了身平时从来不穿的西装下来,长发梳成了个马尾。身上的装饰倒是没怎么少,单单瞧着就很贵气。
兰若捂着眼叹了口气“主子,西装不带耳坠!”
温钰摸了把自己的单边耳坠“哦。”
说着摘下来扔给她。他挽着袖口等陈宪之跟她闲聊“穿着难受,我就说这些西洋东西不好。”
“初次去见人是应当正式一点。”
“穿自己家的衣服去见自己人那才算正式,而不是穿得不伦不类的。”温钰掐了枝花枝打量了几眼“漂亮,插我那个乾制的花瓶里你觉得怎么样?”
“……已经没了。”
“?什么没了?”
“小少爷刚才发火砸那个就是您特意带来的。”兰若毫无起伏的死人语调就像温钰现在的心情。
陈宪之换了身衣服下来,脸还是冷的。他走到温钰近前“我为我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对您的冒犯表达歉意。”
陈宪之换的衣服是旧制的华服融合了一点西洋元素,低调不繁琐很适合私下外出,围了围巾遮住脖颈。和温钰的正式有很大的区别,像是他的私服。
温钰笑眯眯的去抱他“年轻气盛不是坏事。”
陈宪之刚想说话,耳朵被东西一坠,抬手摸过去,温钰的耳坠被他穿在了自己耳朵上。
“你瞧,你戴什么都漂亮。”温钰笑着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出门转转。”
陈宪之兴致不像他那么高昂,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挣不开他的手也就算了。两人上了车,兰若在前面。
一路上温钰似乎兴致很高看着沪上的近代觉兴之景已然有了西洋那边的几分样子,繁华的景象令人啧啧称奇。
陈宪之看着窗外的行人面孔逐渐年轻化,路段他有些陌生,不由得问了一句“去哪?”
“圣约翰大学,主子受邀来作为……讲师。”
兰若说得很艰难,陈宪之听得也很艰难。他看了看温钰,又看了看外面繁华的大学景象问了句“他?讲师?我记得圣约翰大学没有美学院。”
毕竟温钰对外的身份一直是西洋风格的油画家,画师的身份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他做此猜测也不无道理。
“是医学讲师,我,一个有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的专业人士来应聘一个讲师,我觉得很合理。”
温钰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专业,画画只是爱好他其实是一个专业的医学生。
“……看不出来。”陈宪之偏过头看他“你的专业貌似没有用在正事上面。”
温钰除了拿自己专业杀人,貌似是没有干过正常事的。
“那是个人爱好,为了对学生负责我让兰若找了教材重看了一遍。”他辩解道“我会正常对待我的学生。”
陈宪之笑了一下,对他的flag不置可否“只是您不要因为意见不合就要和学生打一架就好。”
“我听说讲师工资是政府拨款,陈市长现在也算是我衣食父母了。”温钰笑着把玩着他的手,凑过去贴他的脸“卖身过去会多发吗?”
“您把卖身契交我这儿来,我拿您的家当给您发额外的。”陈宪之探手过去抓他的马尾“多少都成。”
“好主意,”温钰贴到他耳畔“可是我不太想要钱主人。”
陈宪之手指一顿,会意的吻了吻他侧脸“也好,我喜欢钱。那叔父想要什么。”
温钰啃了口他的唇“衣食父母。”
下车后,兰若的余光瞥了眼半张脸被围巾挡住的陈宪之,又瞥了眼自家懒散的主子,摇了摇头“奴婢晚些来接您。”
“去吧,我和少爷逛就行。”温钰心情颇好的对她挥了挥手。
兰若走后,温钰一手牵着陈宪之,一手拿着校园地图“他们校长希望我自己去找他交一下资料,并且深刻婉拒了我请兰若过去的提议,啧,当真是不近人情。”
温钰懒得装模作样的时候会显露出一些和平日不同的生气,消去权势所带的阴翳和压迫感,只是个混不吝富家公子模样。
陈宪之对他这个脾气说不上喜欢,但肯定比平时温钰那样看着顺眼,“叔父既然说了是来当讲师的,自然一切按着学校的规矩来。”
“总有种再换一遍活法的感觉。你说我会不会因此……有点人气儿。”
陈宪之礼貌笑笑“您说笑了……”
“别装了少爷,”温钰叹了口气“对我真诚点我吃不了你。”
“把我松开。”陈宪之不再和他客气甩开他的手,扭了扭被捏酸的手腕“校长是个很有名望的学者,和程宋……”
见他怀疑的眼神看过来,他顿了顿解释道“是程衡时,曾经两人有书信来往。在沪上名气很大,你应该有了解。”
“还可以吧,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当什么学者,给自己找个闲事做罢了。”
陈宪之看了他一眼“沪上确实需要叔父这些留学归来的人才,人太少愿意回头看年轻一代了,他们专注于为目前的局势奔走或者投身于自己的研究……学者还是不足的。”
“读书人多是虚伪,”温钰偏头看着长路旁高耸的树木,形色匆匆的学子。已经放假了却还有不少人留在这里,他们中有人衣着光鲜,却也有人在冬日穿着单薄的衣服“我想我或许在这里不会无聊,没有地方比学校更能见到人心了。”
“学子多是纯粹的,他们未曾窥见这残忍的世道。”陈宪之反驳他,尽然他并未上过几天学堂,甚至在京师学堂那段时间也多是跟在程衡时身边,他未曾和那些按部就班的学子们有过多的接触。
他多数只是在自己学习,在温钰眼中他对学生这个群体是认识不足的,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赤诚,充满朝气。人总是对自己未曾得到的东西抱有最美好的幻想。
但在温钰眼中,所谓学生群体是阶级鄙视最重的群体,他们身在象牙塔所以对外界的认知便格外浅薄,会被外面的言论轻松煽动,演变成上位者的武器。
“或许陈市长可以抽空来旁听我的课,我对您抱有万分期待。”温钰不置可否,对于他的话不反驳也不认可。
“……我没时间。”陈宪之婉拒了他的邀请“后天有些私事。”
“什么私事让你这么分身乏术。”
“我觉得督促贫苦捐款落实比去听不符合我专业的课来说更有意义。”他拿过温钰的地图,两人顺着指引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寻去。
“叔父看着那些在冬日中穿着单薄衣物的学子怎么想?”陈宪之问他。
“一般我会说人各有命,但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个回答。”
“我确实不喜欢。”陈宪之静默了一瞬才说“在云城您走后我去了那些县乡,见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所以你共情了他们的苦难?”温钰觉得有些好笑“你以往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我记得以往的你多会说,干我何事。”
“……只是突然想开了很多东西,我曾经不认可程衡时的理念,我觉得所谓变法不过是给那个腐朽的王朝续命,不过是为了延续他王爷的身份,我笑他虚伪,叹人贪婪。我以狭隘的眼光去揣度那个英雄,直至他为了变法留命于崇德之年。”
“我憎恶自己的曾经,未去温家之前,我恨世嫉俗想要做的全然是托着这个陈家一起死,最好让那些杂碎……永世不得超生。这几年拼命想往更高的方向走也不过是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获得那些自己曾经未曾拥有的东西。”
“直到我站在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看着大雪覆盖下死伤无数的民众,看着骨瘦如柴的孩童……我才明白程衡时所为。”他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模样,温钰却敏锐的看到了他颤抖的手。
“我穿着锦衣狐裘,那个被冻死的孩子身上只有破旧的棉衣……里面塞的还是芦草……叔父,你觉得一块银元就被买断的人生可悲吗?”
“我在那里几天,很多人问我,要不要孩子。如同那个初始受难的我自己。”时过境迁,他已经能很平静的回顾那个曾经在自己眼中可悲的人生了。
“一个七岁的女孩被他的父母推到我面前,他们像在介绍商品一样向我推销着她。听话,便宜,会做饭,不会说话……他们那样的语调在形容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一块大洋,就可以买断她的一生……”
他总以为自己的过往足够可悲,他愤世嫉俗憎恶那些自以为是的上流人士,他拼命向上爬是因为不想再像个……商品,货物一般被随意的送去某个高官,权臣的床榻上。他想活啊……像个人一样活着!
可当苦难具象化,当别人的苦难在他眼前时,他那样无力……自己曾经所以为的苦难或许也是有些人求而不得的人生。
他们连一口热饭都要苦苦哀求,甚至卖儿卖女来达成,那些幼小的年轻的肉体被当做商品一样来交易……他们甚至没有抉择的权利,不分对错,不明苦难。
他摸了一下温钰坠在自己耳边的耳坠“前朝老翡翠为主体制作的点翠东珠耳坠价值不菲,您随手戴到我耳边的东西,便足够我为那些人奔走两月所带来的善款。叔父,多数世人都活的那样艰难。”
温钰看着他,他在重新审视这个青年“你共情他们的苦难我无话可说,但我要你明白,我不会随意怜悯一个苦难者。你最应该要做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了叔父,我是一个苦难者,因为上位者的恩宠站到了看似很高的位置。我只能更加摇尾乞怜,来汲取你那可笑的……怜悯。这就是我在做的,像是我曾经可笑的人生中一直在重复的。”
他盯着温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那句隐匿在心底的话“讨好我的恩客。”
像个娼妓一般……靠着身体或是别的什么来挽留恩客,他赔着笑,付出自己的人格去讨好,去顺从,去接受……渴求的那一丝天光终于照到了他身上。
他身上带着无数的枷锁,让他保持着顺从,一个无辜的女人成为了他的妻子,赏赐给他的权利和名望为了维持他们,自己只能更加卖力的去抓住他……那些看似很慷慨的馈赠要他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好了陈市长,你不会想在这里和我争吵。”温钰冷静的打断他的话,去抓他的手“我也不想让你在这里颜面尽失。这些体面你付出了很长时间。我尊重你的想法,也不介意支持,只要你……”
“只要我保持顺从?”陈宪之拍开他的手“抱歉叔父,我还是太失态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没有热血上头的感慨,这是我想告诉您的,我希望您……能放弃我。”
“我身边不留没有价值的人,陈绎,放弃了这些,你只剩一张脸了。”
“我本来……也只有一张脸和不算聪明的脑子。”他仰头看着高耸的西式的高楼“我艳羡过很多人,温钰。但我什么都没有,我谁都帮不了,连我自己也不剩了。”
温钰看着他,头一次有一种手上玩物失去控制的感觉,他试着和他商量“我没有闲心干涉你要去共情那些人,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为什么站在这里……”
“可是我得不到自己要的东西。”他打断他“我永远都得不到我要的东西,我要自由,要尊重,要你放过我……我得不到,我放弃了,我决定回到笼子里您应该高兴。”
温钰不但不高兴甚至想给他一脚,他俯身抓住陈宪之的围巾,在远处像是在给他整理围巾的样子,实际上陈宪之能呼吸到的氧气在被男人操控下一丝丝减少。
他仰头看着他,清风朗月的脸上呈现出他当年见他时对他显露的那抹笑,包含恶意又格外鲜活漂亮。温钰心里那种割裂的疼痛又密密麻麻的浮了上来。
他想吃掉他,各种层面的想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和他融为一体。
青年的脸逐渐因为缺氧而泛红发青,围巾收拢时漏出了昨晚的咬痕……温钰的手触了上去,最后松手。
“是的,我很高兴。我的少爷。”他说完这句话露出了个温和的笑“我希望……你也想明白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可以吃掉你了。”
陈宪之沉默的看着他走进那栋建筑里,他站在楼下,慢慢的整理围巾,与之前相比,他的神色冷淡,仿佛刚才被变态威胁的不是自己。
他需要更加有利的地位来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努力向上爬的野心家固然得人青眼,但会让温钰始终防备他,他认为他别有所求,从而防备,疏离……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要在这段关系中成为上位者,成为真正能主导这段关系的人,在温钰尚未察觉到那欲念意味着什么之前,抓住利用它……他要兔子搏鹰,他要离开温钰所创设的游戏场,掀盘才能在这段必然会输的游戏中谋得生机。
所以,主动表达不满和抗拒才是他要做的,他需要一点小手段打破他亲爱的叔父对他惯有的自以为的认知……哪怕在这过程中他要受一点苦。
毕竟那可是温钰……一个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人,如温钰所说的,这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般了解他的一切,他的欲求,他的挣扎,他的谋算……他的所有。
他太像他了,在彼此契合相似的灵魂中汲取共鸣,他主动或被动的学习了温钰的外显质,他们是一类人,冷血,专制,残忍,对人失去了同理心,骨子里带着说一不二的独裁性格,令人胆寒的掌控欲,恶劣又狠毒……不过温钰会摆在明面上,陈宪之更加隐晦。
叔父……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猎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