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重归于好
==========儿时线(非if线,后半段有当下时间线)
窗外的风雨声犹如鼓槌敲在陆元驹心口上,雷电闪过的刹那,白光骤起,屋内三人的面色越发晦暗难辨。
陆元驹眼睫细微眨动,忽然觉得喉中干涩,说话也不如往日干脆,犹疑开口:“父皇,母后?”
陆舜与刘雅云一动不动盯着他。
又是一道电闪,连带着雷声轰鸣。
陆元驹:“”
怎么?这么个场景?是大衍要亡了?
他想完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太造孽了些,又默默在心中道了了声罪过。
尚未来得及仔细道歉,就见自己父皇的手掌朝自己拍了过来。
陆元驹:“?”
所幸,并不是挨巴掌,陆舜只是拍了拍陆元驹肩膀,示意他往里走。
陆元驹下意识偏头看向自己母后。
刘雅云微微冲他点了下头。
陆元驹蹙眉,掀开层层白帐,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无他,只是一个蜷在床上的瘦小身影。
陆舜又在身后推了他一把,让陆元驹离得再近些。
也是这时,陆元驹才发觉,这个孩子,在发抖。
陆舜轻咳一声,语气莫名:“这是镇北侯的儿子,机缘巧合,被朕捡了回来。”
陆元驹干笑一声:“父皇捡孩子的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的父皇:“”
陆元驹欲要问个清楚,就听床上的孩子忽得呛咳起来,呼吸也愈发急促。
顾不上许多,陆元驹将其半揽在怀中,掌握着力道,帮他理顺气息。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帮自己,那孩子竟是渐渐忍住了咳意,身子也悄悄地往后缩。
这是不欲给人添麻烦的意思。
“没事,不怕,”陆元驹轻声安抚,将他揽得更紧,不叫他挣脱。
怀里的人,瘦得硌手,仿佛稍不注意就能散了。
陆元驹抱得心惊。
刘雅云叹口气:“这孩子唤作萧铭,他家里人不要他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他吃了不少苦,往后就养在宫中,但他身份特殊,不能轻易见人,日后你多陪陪他。”
陆元驹直觉不对:“为何不要?镇北侯的孩子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陆舜与刘雅云相识无言,两人都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陆元驹欲要再问:“父”
腕间忽然落下一抹寒凉。
是萧铭的掌心。
小孩子正是火气旺的年纪,偏萧铭的手凉的像冰。
陆元驹霎时歇了多问的心思,抬手覆上萧铭手背,替他取暖。
见萧铭始终蹙着眉,不免多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萧铭头埋得低了些,整个人像蜷在陆元驹怀里,像只受惊的兔子,声音几不可闻。
陆元驹弯腰贴近他,才勉强听清半句。
萧铭在说:“好痛”
陆元驹心头一紧,忙道:“传太医。”
陆舜却摇摇头,拦了下来:“太医早就诊治过了,铭儿现在这样,只能硬扛过去。”
陆元驹垂眸看向萧铭,冷汗不知何时已打湿了萧铭鬓发。
这样小的孩子,本该撒娇要糖吃的年纪,却要受这种苦。
陆元驹只觉得心中憋闷,为这孩子觉得不公。
长大这么大,陆元驹从不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耗时间耗精力,不值得也没必要。
他只需要做个勤勉秉公的继承人,将来对得起百姓与国家就好。
这是头一遭,陆元驹为了一个孩子,心绪波动。
这种感受很难形容,但看到萧铭的第一眼,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就莫名牵动了他的情绪。
陆元驹无奈笑了下,就当,这是与萧铭前世有缘吧。
为着这句前世有缘,陆元驹守了萧铭一夜。
替他擦汗,为他取暖。
等天光大亮,萧铭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床前多了个人。
萧铭五指骤得抓紧了锦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已然忘了自己身处皇宫,摸过枕头下偷藏的剪刀就要逃走。
陆元驹昏睡间,只觉身下被褥微微塌陷,他眼睫颤了颤,随即转醒。
萧铭握剪刀的手一紧,顷刻间将尖刃抵在自己脖颈处,声音无波无澜,细听,却能听到其中颤意:“你若再来,我便自尽在你面前。”
陆元驹吓得睡意全消,眼睁睁见萧铭将自己脖颈戳出了血,想拦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从床上慌忙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我不是要”
话没说完,就见萧铭手中剪刀滑落,在脖颈上再次蹭出一道血痕。
萧铭自己却先捂唇,呕出一口鲜血。
陆元驹顾不得其他,连忙让人传太医,自己上前夺了那把剪刀,远远扔到一边。
萧铭沉默不语,只默默盯着那把剪刀看。
太医在不久后赶到,随即而至的还有听到消息的帝后二人。
萧铭见到陆舜,才仿佛忽然找回了神志,掩唇猛烈咳了几声后,才终于回神,记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看看陆元驹,又看看陆舜与刘雅云,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把剪刀上。
似乎自己添了不小的麻烦。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连太医包扎伤口时,都没给出半点回应。
陆元驹看着萧铭被白纱缠绕的脖颈,微微叹气,这个孩子,连声痛都不会喊的。
萧铭依旧默默无言。
等到太医诊完脉,说小公子只是气急攻心,一时乱了心神,没什大碍,在场几人才松了口气。
萧铭却垂着眸子,小声道了句抱歉。
陆舜遣退了太医,走上前摸了摸萧铭的脑袋,威严惯了的皇帝试图让自己变得和蔼近人,显得有些滑稽:“你以后就在这里,朕不会让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再有危险。”
刘雅云走到一旁,亲自将剪刀捡起,剪刀上还残留着些微血迹,刘雅云微微愣神,良久,才将剪刀交给身侧宫女:“从今日起,铭儿的殿里不许再出现这些东西。”
萧铭从剪刀被收走的那一刻就收了视线,跪在床榻上,行了大礼:“萧铭犯错,请陛下责罚。”
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规规矩矩地跪在那,说要请罚。
陆舜自然不忍心,想要亲自抱萧铭起来。
陆元驹却摇摇头,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颗葡萄。
萧铭伏着身子,忽然觉得自己双臂间被塞了什么东西。
陆元驹恰在此时出声:“我的葡萄跑到你那去了,你能递给我吗?”
萧铭:“”
萧铭无奈,只得起身,将葡萄还了回去。
陆元驹又说:“既然觉得自己犯了错,那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萧铭点头。
陆元驹道:“张嘴。”
萧铭:“?”
虽然不懂,但萧铭乖乖张开了嘴。
下一刻,一颗葡萄被送进了他口中。
陆元驹对着他笑:“吃了它。”
萧铭犹疑着咬了下去。
酸。
酸得萧铭霎时红了眼眶。
陆元驹自己先于心不忍了,倒了杯水递过来:“喝点。”
萧铭红着眼睛,盯着陆元驹,也不接那杯水。
陆元驹摸摸他的脑袋:“你再盯着我,我也不会与你道歉。犯了错就要罚,你方才拿剪刀指向自己,只让你吃点酸,还是罚轻了。”
萧铭抿唇,偏头不再看他。
陆舜与刘雅云相视而笑,悄然离去,只留下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萧铭还是不说话,大有做个小哑巴的架势。
陆元驹将茶杯抵在萧铭唇边,声音放得更柔:“喝点,一会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儿。”
萧铭眼珠转了转,狐疑看他。
陆元驹挑了挑眉,示意他先喝水。
萧铭抿了两口,勉强解了些酸意。
“走,”陆元驹放下茶杯,替萧铭一拢衣衫,又将靴子送到萧铭脚边,确保人收拾妥帖后,牵起萧铭就往外走。
萧铭懵懵懂懂地跟着,一路跟着陆元驹到了皇后宫里的小花园。
里面的牡丹开得正盛。
陆元驹在鲜花簇簇中,回眸,笑问道:“好看吗?”
萧铭点头:“好看。”
“好,”陆元驹唇角勾起点笑意,伸手抚了抚牡丹的花瓣。
萧铭:“”
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
下一刻,陆元驹棘手摧花,直接将开得正艳的牡丹采了下来。
“给,”陆元驹倒是大方,直接将花送给了萧铭。
萧铭默默望了眼不远处。
陆元驹察觉到什么,递花的手一僵,霎时牵着萧铭跑出了小花园。
不知何时出现的皇后,在他们身后气得要找藤条。
======
“去!给哀家把他们两个找回来!”
时隔多年,已是太后的刘雅云又让人备好了藤条,茶也不喝,就坐在矮榻上等着。
陆元驹与萧铭到底还是回来了。
太后指尖点着桌案,看起来像是想要掀桌子:“哀家的花就这么不招你们待见?”
陆元驹上前为她看茶,笑道:“母后说笑了,我和遂遂分明是太喜欢了,才没忍住摘了几朵。”
几朵?!
刘雅云忽得抬手拍向陆元驹手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殿内。
本来一直默默缩在陆元驹身后的萧铭终于肯抬头看一看。
视线猝不及防与太后对上,萧铭不着痕迹偏了下头。
刘雅云欲言又止,神色变得黯然。
陆元驹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忽得笑道:“母后打错人了,这次的花分明是遂遂先摘得。”
萧铭:“”
皇帝陛下,脸面呢?
也不知道是谁,非求着他去采花,说什么就想要小侯爷亲自采的牡丹,让小侯爷一定要满足自己这个请求。
小侯爷看着如今这个将自己出卖的一干二净的人,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信了皇帝陛下的邪。
萧铭无奈,单膝下跪,垂首抱拳:“萧铭犯错,请太后责罚。”
陆元驹最见不得他这样,当即要扶他起来,刘雅云却抢先一步,将藤条往萧铭面前一扔:“那你道说说,错哪了?”
萧铭:“臣”
刘雅云却不给他开口机会,继续道:“即是错了,那便下去领罚。”
陆元驹望着地上的萧铭,难得没出声。
萧铭却规规矩矩道了声是,起身拿了藤条,竟是真想着下去领罚,又被刘雅云喝止:“给哀家滚回来。”
萧铭:“”
刘雅云从矮榻上起身,走至萧铭眼前,眼中不知何时蓄了泪:“在你心里,哀家就是这样说罚你就罚你的人,对吗?”
萧铭垂眸,抿唇不语。
刘雅云又问了一次:“是吗?”
萧铭终于摇头:“不是。”
刘雅云闭了闭眼,清泪顺势在面容上滑过,她语调不稳,涩声道:“撒谎,这些年,你一直在怪哀家,是不是?”
萧铭五指蜷缩,半晌,才道:“不是。”
一室寂静。
好一会儿,萧铭又低声重复一遍:“不是。”
他不怪太后,也没有怪罪的理由。
当年的事,不管是太后疏远,亦或是让他远走塞北,萧铭都没有怨言,他理解也接受。
归根究底,太后还是为了他与陆元驹好。
只是,萧铭实在是怕了。
被人抛弃的滋味实在算不上好受,萧铭不想再经历一次。
哪怕这种抛弃是为了他好。
太后伸手拂过萧铭眉眼:“是哀家的错,是哀家又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萧铭摇头:“没有吃很多苦。”
而且,太后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一切都是从大局出发。
刘雅云抱住这个如今已经身形高挑的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是我当年对你太过苛刻,铭儿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萧铭僵在原地,不敢轻易动作。
这么些年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又被太后揽在怀里。
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孩子,不曾变过。
陆元驹适时走过来,摸摸萧铭脑袋,话却是对着太后说的:“遂遂心软,在他心里,您一直都是养他长大的母后。”
萧铭默默点头,希望陆元驹能再替自己多说点。
但话既已说到这份上,许多情意其实不必再多言。
只一样
陆元驹将落在地上的藤条踢到一边,抱臂看着面前二人:“这次采牡丹的事,不如母后就此揭过?”
刘雅云:“”
刘雅云霎时松开抱着萧铭的手,擦擦泪坐回矮榻前,摆弄好自己的朱钗,才道:“那不成,这牡丹你们两个采了多少,就给哀家种回多少。”
萧铭:“”
陆元驹:“”
午后阳光正好,大衍的陛下和小侯爷,正满手泥巴,勤勤恳恳地为太后栽种牡丹花。
太后隔着窗子,看着他二人身影,唇角始终挂着笑。
那些被采的牡丹,她知道,是陆元驹故意为之。
牺牲了些牡丹,能让铭儿这孩子敞开心扉,也值得了。
======
实在抱歉,三次元出了点麻烦事,身体出了点小意外,一直在医院,所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更新,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阅读体验,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大家。这两天我会把番外补全,但是也不会很多,大概5000字左右,然后我就要打上完结标签啦。剩下的再有其他内容,我会再额外当做完结番外放出来。最后,真的真的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额外的,也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大家的评论我都会看哒,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看到你们的评论我心里暖暖的,我这个泪失禁体制要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