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病情加重
从皇帝陛下说出那句按大衍律法办时起,纪宁就知道,这事要闹大。
但也没想到,竟然到了要闹出人命的地步。
按理说,国公府家仆指控丞相在梨汤中下毒,而碗沿处又真的验出残存毒素,刑部的人有权进丞相府搜查。
只是难就难在,丞相大人到底称得上一句位高权重,且又为朝尽忠了大半辈子,若因着一点残毒就要搜查整个丞相府,怕是要引起不少闲言碎语。
但闲言归闲言,纪宁也无法不按规矩办事。
当他带着刑部的一众人立在丞相府门口时,丞相府的小厮商量好似的,齐刷刷站了两排,死活拦着不让他进。
季鸿远倒是没多做阻拦,甚至还让小厮们让出路来迎纪宁进去。
小厮们不肯,一个个义愤填膺,攥紧了手里的工具。
有拿扫帚的,有拿铁锹的,还有举着木棍的。
纪宁无法,只得好言好语冲季鸿远解释:“丞相,这只是按律法办事,下官绝无为难的意思。”
季鸿远点点头,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老夫知道,纪大人尽管查。”
可那一排排小厮根本就不让进。
纪宁的一个属下耐不住,强硬着就要闯进去。
一个小厮眼疾手快,二话不说就往那属下的刀刃上撞。
若不是刀收的快,怕是要血染当场。
纪宁的好脾气用到了头,见状也不再纠缠,带着众人打道回府,回宫告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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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说说,这让臣如何是好?”
“丞相大人嘴上说着随意查,但那些小厮摆明了受他指使,否则怎敢拦着臣不让臣办案?”
“再者,臣就是查个案,又不是要定谁的罪,怎么就到了撞刀刃这一步了?”
“小侯爷,您评个理,这事是不是丞相大人太过了?!”
一旁坐着的萧铭原本正入神地看纪宁泪洒议政殿,忽然被点了名,下意识瞧了陆元驹一眼。
纪宁还在委委屈屈擦那不存在的眼泪。
萧铭抿了下唇,扔给他一册话本。
纪宁愣愣地捡起:“?”
陆元驹嗤笑:“侯爷的意思,你戏演的不错,可以去搭个戏台唱戏了。”
纪宁恨不得把话本扔飞十里地,但一想这话本的主人,又恭恭敬敬将话本还了回去。
此时议政殿无人,连周禄都被遣下去,陆元驹坐在萧铭身侧,亲手给他剥了个橘子。
在纪宁忽然惊疑不定仿佛堪破天机的目光中,皇帝陛下淡然道:“丞相府的大门你一定要进,闹得动静再大也要进。”
萧铭在一旁吃橘子的动作一顿,转而将没送进口的橘瓣塞到陆元驹口中。
皇帝陛下吃的挺开心。
但纪宁觉得,小侯爷这是为了堵陛下的嘴。
只是纪宁不理解:“此次的事不是丞相做的,臣就算进得了丞相府,应当也查不出什么。”
还是说陛下您提前在丞相府放好了罪证。
纪宁的目光又开始变得惊疑不定。
陆元驹:“”
陆元驹扔给他一个没剥皮的橘子,觑他一眼:“收起你那些揣测,事成之后你自然知晓。”
行吧,纪宁撇了撇嘴,反正自己是被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事情也说的差不多,纪宁自觉行礼告退,拿着个橘子悠哉哉从议政殿出去,没走两步就将天子赏赐的橘子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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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走了之后,萧铭提起另一件事:“明日的早朝,臣想去。”
陆元驹手肘撑在小桌上,托腮看着他,目光好似含着千言万语又好像只是单纯地痴迷:“想去就去,我何时拦过你。”
不知为何,萧铭总是觉得这几日陆元驹不太对劲,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思索间,陆元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萧铭看向他,摇了摇头。
陆元驹双指并拢放在桌案上,又一点一点小人走路一样移到萧铭那侧。
萧铭以为他要吃水果,剥好了橘子喂到他嘴边。
陆元驹倾身,一口吃掉,却摇摇头。
萧铭眉头微微蹙起:“酸?”
陆元驹还是摇头。
萧铭伸手捧住他的脸:“是坏的?那要吐出来。”
陆元驹眨了下眼睛,笑道:“要亲。”
青天白日的,还是在议政殿,萧铭一点也不想发生点不规矩的事,毫不犹豫地撒开了手。
陆元驹立刻将他的手捉回,强行放到自己脸颊上,眉眼弯起,似愉悦又像是带着期望的祈求:“小侯爷,赏个吻吧。”
萧铭食指轻轻点在他眼角,薄唇微张。
陆元驹倾了倾身子。
萧铭却道:“回去再说。”
陆元驹不愿意,松开握住萧铭的手,主动来到他身前讨吻。
原以为萧铭会推开自己,可他只是静静坐在原地。
陆元驹贴近萧铭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萧铭微微仰头,想要靠近他,却不知为何滞在原地。
一切都安静下来,陆元驹注意到萧铭的手在微微打颤。
他摁住萧铭的五指,感受着手下几近于无得力道,忽然就明白过来:“你没力气了,是不是?”
萧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被陆元驹重新抓回手腕要亲吻的时候,他就发觉自己没力气了,仿佛他这整个人都不由自己支配了一样。
本以为只是一瞬间的事,缓过来也就无事了,却不想陆元驹发觉得这样快。
“别怕”萧铭动不了,只能勾出一点浅淡的笑意,试图安慰陆元驹,“没事的。”
他平日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陆元驹总是要逗上好一会儿他才流露出一点笑意。
此时却不需要那些插科打诨,笑语闲谈,就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柔和的笑。
可陆元驹宁可不要他这样笑。
他只觉得这样的笑被苦涩浸得透彻。
陆元驹弯腰欲要将萧铭抱起来:“我抱你回庆平殿,请太医。”
“先不要,”萧铭觉得好了点,至少手指可以稍微动一动,“似乎恢复了一些。”
陆元驹护在萧铭身侧,没再强求,只万分小心地看顾着他。
所幸,一盏茶之后,萧铭的力气恢复了大半。
陆元驹搀着萧铭胳膊,语调很低:“能回寝殿了吗?”
萧铭顺势站起来,无意间对上陆元驹微微泛红的眸子,偏偏眸光又透着一股狠厉,像是被逼近绝境的狼。
“臣”莫名的,萧铭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震,总觉得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臣不是讳疾忌医,只是,”
“只是你猜测方才那种情况与醉春华有关,即使请了太医来也用处不大,”陆元驹偏头调整了下呼吸,再开口又是往日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我都知道,你不要多想。”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铭也没什么能多解释的,只好由陆元驹带着回了庆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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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庆平殿,陆元驹趁萧铭没注意,朝周禄递了个眼神。“送盏茶来。”
周禄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也只是愣了下,随即应是,利落地奉上一盏茶。
陆元驹接过茶,送到萧铭唇边,语气如常:“喝点水,歇一歇。”
萧铭不疑有他,顺从喝下。
许是经过方才一遭,萧铭体力渐渐不支,喝完茶没过多久便瞌上了双眼。
陆元驹将他安置在榻上,筋骨分明的手轻轻拂过他额前碎发,良久,他俯身,在萧铭额前落下一吻。
“去寿云医馆把江泰和带来,别惊动任何人。”
再开口时,陆元驹情绪明显变得阴沉,双眸中鲜红的血丝让他看起来像是被逼到了绝境边缘。
“陛下”面对这样的陛下,周禄心中也没底,但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您的手,可要包扎?”
陆元驹紧握成拳的手骤然一松。
摊开掌心,赫然是他自己掐出来的四道指印,此刻正缓缓渗出鲜血,染了一片红。
“不用。”
陆元驹对此毫不在意,甚至为周禄这磨磨蹭蹭地举动感到烦躁,“做好朕交代的事,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周禄不敢再多说,只好讪讪退下。
殿内不再有旁人,甚至呼吸声都不大明显,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陆元驹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萧铭,两人的手在锦被下紧扣:“人间很好,萧遂之,我们要一起好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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