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超市
凤凰城附近的商场新开了一家很大的地下超市，有两层，负一层销售生活用品，负二层售卖食品。
程凉只来过一次，买过一箱啤酒。
路过饮料区时，程凉一如往常搬了一箱啤酒到推车里。那是刚冰镇过的，回去要立马打开喝上一瓶。她这么想。
当陆明舟提着一箱牛奶到她跟前时，他竟然心生一种哭笑不得的挫败感。
他把牛奶摞到啤酒上，对程凉说：“医生说你要多喝牛奶。”
“哦。”程凉没有在意，甚至在另一箱酒面前踌躇了一会儿。
陆明舟果断拉着她远离了饮料货架。
买了些蔬菜水果和排骨，程凉心血来潮，拽着陆明舟上楼，准备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楼上的人流明显比楼下少了很多，毕竟很少有人在阖家团圆的晚上才想起来买这些东西。
用品区的灯光要比食品区亮堂不少，周围也更安静些，广播里的音乐时而悠远时而柔美，给人一种潜意识中的享受。
程凉挑选了很多东西，枕头，毯子，洗漱用品，和一些精致的餐具。
她在一层精美的玻璃制品中停了下来，陆明舟推着车亦步亦趋的跟上。他低头看了眼略显拥挤的推车，然后抬头对她说：“不如我再推辆车来吧。”
“好。”程凉专注在左右手两个玻璃中二选其一，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意车是否已经堆成小山。
眼看陆明舟要转身，程凉即刻把他叫住。
“陆明舟。”
“嗯？”陆明舟回过身看她。
程凉晃了晃两只手中的烟灰缸，“你喜欢哪个？”
“嗯？”陆明舟有点吃惊。
程凉以为他没听清，走到他跟前又问一遍：“这两个烟灰缸，你喜欢哪个？”
陆明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不认为自己抽烟这件事在程凉这里可以被永久的接纳。可事实证明，有很多东西她似乎并不在意，包括他的残疾，他的乖戾，以及他的不良嗜好。
程凉手上两个都是玻璃材质，左手上的平滑简约，右手上的刻着雕花，更高级一些。他点了点她左手上的，说：“这个吧。”
“好。”程凉毫不犹豫的把右手上的放回原位，把左手上的塞进推车的空隙里。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哭嚎，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的跑来，一头撞进了陆明舟怀里。
他看着只有五六岁那么大，肉乎乎的，脸颊通红，鼻涕和眼泪同时流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程凉和陆明舟相视一看，有点手足无措。
小男孩揉了揉被撞疼的头，对陆明舟说了声对不起，就跑开了。可是并没跑多远，他就驻足在了原地，蹲下他小小的身体哭的越来越大声。
陆明舟看了程凉一眼，见她眼含隐隐的担忧，犹豫之下，他大步走到男孩跟前蹲下身，与他保持着一个手掌的距离。
“小朋友，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说话间，陆明舟掏出纸巾来给他擦了擦脸，用了左手，他把右手藏在身后。
小男孩哭的一抽一抽的，他先是戒备的退后两步，见陆明舟面容还算和善，他逐渐平缓下来，还就着他递来的纸醒了醒鼻涕。
“叔叔，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妈妈了呜呜……”
说着说着，他哭的更伤心了。陆明舟言语平静对他说：“别哭，叔叔带你去找妈妈。”
或许是陆明舟从医攒下的气场，让人很容易就安下心来。
小男孩对他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叔叔。
陆明舟将他抱起来，他想这样比拉着他的小手慢吞吞的找人要来的快。小男孩并没有拒绝，甚至双臂环紧了他的脖子。陆明舟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他很喜欢。
陆明舟对程凉说：“我去带他找家人，一会儿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陆明舟正向张口，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尖叫声。
“小宝！小宝！小宝你在哪里呀！”
声音渐近，叫小宝的男孩蹭的抬起头来，他对陆明舟说：“叔叔，是我妈妈的声音！”
他的妈妈踩着高跟鞋快步跑来，小宝迫不及待的从陆明舟身上下来，他在跑向妈妈之前，拉住了陆明舟的手。小宝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个激灵就松开了。
尽管陆明舟极力隐藏，可他还是看到了。
陆明舟断裂的手指以及手腕的伤疤被小宝分毫不差的收进了视野。
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那无异于见到死人。
惊喜瞬间变成了惊吓，他咚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要大上两倍。
小宝妈妈冲到小宝面前抱住了她的宝贝儿子，“好了好了，没事了，可吓坏妈妈了。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小宝躲在妈妈怀里，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指向背后的陆明舟。
程凉心凉了半截，她下意识走到陆明舟跟前把他挡在身后。
小宝妈妈一边轻拍小宝的后背，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二人。她一下就看到了陆明舟耳朵上的助听器，以及他手上可怖的疤。
她用一种鄙夷的眼神将二人打量一番，大声吼道：“你们把我儿子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想拐走我儿子！我就说好端端的怎么走散了！原来是你们这样蛀虫干的！残疾人就待在家不要出门好啦！怎么还干这种勾当！”
她的话一出，就朝来两个不远处的售货员，买东西的顾客也朝这里看过来。程凉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不顾陆明舟的阻拦，甩开他的手，到女人跟前俯视着她问：“这问女士，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吗？”
女人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站起来，把儿子护在身后。她穿着高跟鞋勉强能与程凉平视，面对程凉的眼神，她有点发怵，可走近的售货员让她又一次鼓起勇气。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我再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凉就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不过这个巴掌没扇到她脸上，而是落到了陆明舟脸上。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连男孩都止住了哭声。
那声狠厉的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广播里的音乐停止了。
程凉面如菜色，嘴唇微微发颤。她颤抖着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又停顿在了空中。
陆明舟擦去她的眼泪，朝她摇摇头。
“服务员！刚才就是这两个人，想拐走我儿子！”见有这么多人凑热闹，女人的气焰更加嚣张。她对周围的人说：“大家快来看看！这两个人年纪轻轻！不学点好反而来拐卖孩子！安的什么心啊？都21世纪了！还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没有人站在女人一边为她说话，但他们看向陆明舟和程凉的眼神逐渐变的不明深意。
程凉攥紧了拳头，她拿起货架上的烟灰缸，眼看就要朝那女人砸去，女人带着儿子跑进人群里，嘴里吱哇乱叫。
“这位小姐，你还想当众打人吗？”其中一个售货员掐着腰，仰着头盯着程凉看，试图维护她工作人员尽职尽责的工作态度。
那烟灰缸在甩出天际前就被陆明舟抢走了。他试图控制住她的身体对她低声说：“程凉，冷静一点。”
程凉不再挣扎了，有滴泪珠在眼眶里止不住地打转，她朝他撇撇嘴，“陆明舟，有人欺负你。我不允许。”
陆明舟将她揽进怀里，用最轻柔的动作抚摸她的背脊，在她耳边说：“没关系，我没关系的程凉，我都不在乎。”
小宝突然从人群中冒出头来，喊了一句：“这个叔叔是好人，还帮我找妈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看向小宝的妈妈。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领着她的儿子匆匆离开了。
再后来所有人都离开了，程凉和陆明舟没有收到任何人的任何一句道歉。
程凉抹去脸上的泪，她摸了摸陆明舟的右半边脸，问：“疼不疼？”
陆明舟煞有介事的努努嘴，重重的点了下头，“挺疼的。”
程凉破涕为笑。
“程凉，我们回家吧。”陆明舟一手推车，一手拉住程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