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重逢
杨旌顿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撸了撸头发。他不明白不是一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和陆明舟，就是一类人吗？
他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他害怕知道答案，即使她沉默不语，那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杨旌下意识看了看输液瓶，说：“别说那么多话了，休息一会儿吧。等输完液，我送你回去。”
杨旌是个很好很可靠的人。这是程凉对他最客观的评价，但是只有这么多了。
他刚刚说的不对，她没有在等谁，也没有谁值得她等。
人这一生总是要靠着自己才能过完的。
输完液时已经凌晨两点了，程凉退了烧，身体好转了很多，医生给开了些药，杨旌主动去取，让程凉在位置上待着。
程凉还是跟了过去。医药费总不能让他来付。
后半夜的药房只开着一个窗口，大堂的灯象征性的亮着几盏，昏昏暗暗，程凉用力挤了挤眼睛才看清药单上写着什么。
金刚乙胺胶囊 4盒 一日三次 一次两粒、奥司他韦颗粒 2盒 一日……
“陆医生，这么晚来拿药啊？”
心里咯噔猛跳了一声。
‘陆医生’三个字使那张药单上的小字变得模糊不清，单子一下掉落在地上。
当她抬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时，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嗡的一声。
尽管他剪短了头发，尽管他瘦了一些，尽管他穿着清一水的白大褂，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陆明舟。
当程凉还在担忧自己穿着一身睡衣，头发凌乱不堪的出现在这里时，他已经回头，视线不偏不倚的对上她的眼睛，他和她，同时怔在了原地。
两人隔着五米远的距离，他带着口罩，除了他那双晦涩难明的眼睛，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头顶的光幽暗又慵懒，将两人笼罩其中，像在看一出好戏。周围明明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可程凉却觉得自己的处境格外拥挤。
如果是白天就好了，那样可以涌来一些拥挤的人潮，将陆明舟的身影，严丝合缝的挡住。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吗？”杨旌提着一堆药，匆忙赶到程凉身边，他顺着程凉的目光看了一眼，并没有认出那是谁。
程凉连忙收回眼神，对杨旌说：“麻烦你了，我们走吧。”
“好。”
出门下台阶时，程凉一个没注意差点踩空，好在杨旌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她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倒在地。
程凉转身望了一眼，陆明舟还在原地，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程凉无法用语言描述再一次见到陆明舟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是一个梦突然有了结尾，又好像一场飓风终于吹到尽头。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沉在湖底的心再一次冲破了极为沉重的东西，颤颤悠悠的漂浮在水面，居无定所。
她害怕这种感觉，但又不得不臣服于它带给她的雀跃。
邹华去世的一个月前，程凉就与陆明舟失联了，她像一个疯子一样跑遍整个仁安医院，得来的答案是陆明舟安然无恙。邹华去世后的三天，是她与陆明舟最后一次联络。通话中他十分感谢她帮忙安葬了奶奶，同时表明他试图分手的决心。
程凉没有过问理由，对着手机愣了几秒钟后就果断同意了。对于任何中途扔下她的人，她也会毫不留情的放弃。这才公平。即便有什么不可言明的理由，也没道理让她刨根问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这个漫长的秋天就一闪而过了，漫长到那些纷繁的代码逐渐顶替了大脑中藕断丝连的记忆，漫长到她几乎忘记了陆明舟已经回国的事实。
这段日子里，程凉没再去过仁安医院，没再见过陆明舟。
她的来电从来没有显示过那串倒背如流的号码，一次都没有。
伴随着一场寒气逼人的暴风雨，这个索然无味的己丑年戛然而止。跨年前夕，程凉准备回趟洛安，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看父亲，风雨无阻。
意料之中的，航班在恶劣天气的影响下延误了。
程凉坐在候机室的软椅上，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人人都披着一身风雨，急急忙忙的等待登机。
她仰头望着机场上方，很高很空旷，是锥形网架结构的新型设计，角落里还有一只红色的气球，吊着线在空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不小心松了手。
她竟然有些同情那只气球。
手机响了几下，是程暖打来的电话，程凉接起，“暖暖。”
“姐姐，新年快乐。”
程凉嘴角微扬，“嗯，新年快乐。”
“你在机场？”显然从电话中，程暖听到了航站楼上空传来的播报，是一个温柔庄严的女声。
“嗯。”
“是要回家吗？嗯……”察觉到自己的问法不够准确，她口中的家已经被查封充公了，程暖又问：“是要回洛安看叔叔吗？”
“嗯。”
“最近怎么样？”程凉转移了话题。
“挺好的，”程暖说，“我和晚晚姐换了个房子，原来那个太小了，而且有点冷。”
“嗯，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需要钱的话姐姐给你。”
“不用姐，我赚的钱够花。”
通话那端传来了额外的声音，程凉问：“有人在你旁边吗？”
“嗯，是晚晚姐，我叫她来。”
程凉没有时间拒绝，听筒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姐，我是孟晚。”
“我知道。”程凉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酝酿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听说你和暖暖换房子了。”
“嗯，换了住着舒服一点。”
“挺好的。”
“师姐，过年的时候，我和暖暖打算回国一趟。”
“回来过年吗？”
“嗯，”孟晚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很多，“我爸要出狱了。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他，总该去接他回家。”
“哦。”如果不是孟晚，程凉差点忘了孟仪堂这个人。她心里冷哼一声，中国的法律真够仁慈，定好的服刑时间只是说说而已。
伴随着叮咚一声，登机口传来了人工播报，程凉看了眼手里的登机牌，她下意识站起身，对孟晚说：“我要登记了，先不说了。你和暖暖好好照顾自己。”
“好，再见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