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荒诞的录音
从他的颈窝传到耳边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
陆明舟将程凉的脸轻柔的移到面前，注视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答我的问题，”程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在意吗？”
从她明亮的双眼中，陆明舟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光芒，温暖又凛冽。
那是独属于她的炽热。
陆明舟摸摸她的眉毛，注视着她说：“程凉，放手做你想做的事，就像以前一样。至于我……就站在你身后。”
“……”
2月1号这天，是湘南大学成立整120周年的日子，为了庆祝这一天，全校师生在操场举办了盛大的庆典。
这是一个乌云笼罩的阴天，云雾中隐隐透露着日光，像是试图拨云而出的失败者。
由于操场空间有限，每个学院只派了一部分学生到现场凑人数，其他都被安排在教室观看直播。
硕博代表被安排在距离主席台最近的位置，作为湘南大学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们享有白色软椅的特权，这让后排坐蓝色塑料凳的本科生感到十分羡慕。
程凉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冷眼看着远处的主席台。在她的脚边，放着两罐啤酒，其中一罐已经空了。
主席台前坐着一排德高望重的校领导，最边上的位置，坐着孟仪堂。
这是他在苏小芝死后第一次出现在校园。
典礼还没有开始，孟仪堂正和一旁的副校长聊得火热。多日不见，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
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师门都在传，信工院的院长即将退休，他将会是下一个接班人。
程凉鼻翼里轻哼一声，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很快，伴随着主持人故作隆重的发言，典礼开始了。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舞狮、歌唱、舞蹈、诗朗诵，看的人热血沸腾。
纵使锣鼓喧天，喧闹嘈杂，但程凉安静如斯，低头垂目。
她正在画一幅画。
画上是湘南大学的一座高楼，28层，一个女孩站在楼顶，俯身凝望。
地面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他的眼睛，或许在与28层的那一双对望，或许在与死神对望。
他周围站满了人，人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尖滴着血，那副恶贯满盈的尸体已经千疮百孔。
画作完成了十之八九，程凉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空中忽然飞来一只白色的鸟，它收起翅膀，立在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上休息喘息，顺便丢下一坨白色的粪便。
灵感乍现，程凉把那只鸟画在了孟仪堂的“尸体”上，“迫使”它嘴里叼着一块腐烂的人肉。
两个小时的热场节目过后，紧接着是校领导发言，他们当中多数上了年纪，说话慢吞吞的，听的人昏昏欲睡。
这幅画画了整整三个小时，结束时，正值孟仪堂准备发表演讲。
程凉把画放在脚边，顺便拿起啤酒喝了几口。
话筒已经递到孟仪堂那里，他拿着演讲稿站了起来。
由于第一次在重大场合发表讲话，为了彰显对校庆的重视，孟仪堂还专门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灰色西装，白衬衫，潦草的几根头发贴在头顶，看着倒是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他满脸堆笑，睥睨着绿草坪上的莘莘学子，仿佛当即把自己置身于了造福学生的感动中，下一刻就要泪流满面。
“大家好，我是孟仪堂。我……”
在他自报家门后，话筒十分不给面子的罢工了，他的发言除了主席台的几位，几乎没人听到。
孟仪堂有些尴尬，时不时的拍拍话筒。其他人说话都好好的，怎么一到他这儿就出了问题。
空气中盘旋起古怪的沉默，这可让台下的学生逮住了空隙窃窃私语。
就在工作人员前来换上另一只话筒时，整个操场上空回响起一段荒诞的对话。
“程凉，你……总是让老师心神荡漾，老师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你。”
“老师，你别这样，我是你的学生。”
“师生关系，也可以演变成很多种关系。”
“可我只想好好上学。请你不要再靠近我，否则我会举报你。”
“我孟仪堂，从不受一个学生威胁，你最好乖乖就范。”
“你放开我！”
“你想要什么，老师都会给你，所以，程凉，不要拒绝老师。”
“……”
声音悠远而响亮，如雷贯耳。
操场顿时间变得熙熙攘攘，喧嚣不已。
“这是什么情况！”
“程凉？就是边上坐着的那个吗？”
“对，就是她。”
“这种人也配做导师？也太恶心了！”
“……”
湘南大学的硕博圈子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认得程凉的人不少，众人纷纷向程凉的方向投去目光。
然而程凉，作为这段对话的主人之一，她表现的泰然自若，冷眼旁观主席台上的一片慌张，还时不时的喝两口酒。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
这段录音在循环播放到第23遍时，她的酒喝完了，仍然没有人能阻止它一遍又一遍、声声入耳的‘传唱’。
程凉摇着空酒瓶抿了抿嘴，早知道多买两瓶了。
她把易拉罐捏扁放在脚边，拿出手机，在拨号盘上按了几下。
“110吗，我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