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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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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夏元德十七年。

    皇宫上下,乱成一团,有的在逃命的路上被乱刀砍死,鲜血直流,纯白的地面上,晕开成河,刺鼻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孤劝你将玉娘的下落说出来,否则,一把火烧了这骊宫,杀光所有人!”

    少年眼梢微红,嗓音低沉阴冷,带着森冷的怒意看向端坐在贵妃榻上的妇人。

    她静静地坐着,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划过,眸光死寂一片。

    半晌见她不语,少年苦笑道:“好啊,你还是只会偏向他!”

    她却缓缓开口,道:“本宫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

    少年拳头紧握,压抑着暴戾,颤声道:“既然这样,他若是再出现,就是他的死期。”

    “收手吧,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她道。

    闻言,他身体顿了顿,双目布满血丝而变得异常狠厉吓人,一字一顿道:“绝不可能。”

    一抹无助的微笑挂在她的嘴角。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他的身前,抬起手臂,缓慢而无力地伸展,抚上他的脸颊,道:“你和他都是娘亲最疼爱的孩子,可你让为娘伤透了心。”

    话罢,她只觉全身无力,沉重的身体猛然倒下。

    少年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妇人,不知所措地颓然坐下。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绝望的哀鸣,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整座骊宫。

    这一晃就过去了十五年。

    已至寒冬,关东飘雪纷飞,积雪有半尺厚。

    营帐内,身着常服的男人端坐在案桌前,齐眉勒着白金抹额至高高束起的马尾,神情自若地翻着古籍。

    “沈将军!”来人匆匆,不顾外面守帐的侍卫阻拦,径直向主位的人行去。

    沈南初抬眼示意,让其他人退下。

    来人是沈南初最近新提拔的前锋将领,知为。

    “属下这几日在城门排查来往行人,原是无异样,可就在前不久,来了一伙装束奇特的商贩,盘问一番才道是孤竹后人。”

    “孤竹后人?”沈南初蹙眉, “且不说孤竹国几十年前已不复存在,孤竹也不从外商。”

    “正是这般,属下才觉奇怪。”知为推测道:“应该不是肃慎部落的人。”

    前不久刚击退他们,已是元气大伤,总不会突然编如此荒谬的身份混进来。

    “可有留置他们?”沈南初问。

    “当然,这么可疑的商队定是不能通行,属下让人带去天镇司了,等着您发问。”知为拱手道。

    沈南初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随知为前往天镇司。

    厚重的牢狱大门,随着铁链落地而开,冬日的关东天寒地冻,常年见不到光的内狱更是寒气逼人,少不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将他们带来这确有些失了礼数。”沈南初淡漠的声音响起。

    “是,但以防万一,军中也无更好的地方留置,而且他们实在太过可疑。”知为领着沈南初到最里间的地下室。

    与上边凄惨不同的是,地下室是此地最为干净的招待所了。

    沈南初瞥了一眼室内席地而坐的一群人,他们即便有厚重的大衣加身,也冻得面色发白,瑟瑟发抖,不难看出是初来关东。

    “去给他们添点柴火取暖。”沈南初清冷的声音多了些温度。

    知为二话不说便照做去了。

    沈南初向前走了几步,细细打量了一番。

    最终目光落在了穿着单薄的男人身上。

    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冷,墨发散乱,遮住一半容颜,尽管如此也不难看出模样生得俊俏,就是下巴长了些胡茬,半遮的眉眼竟显普通人未有的威严。

    不像是讨生意的商贩,倒像是战场上杀敌万千的将士。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男人慵懒地开口,也不看向沈南初,字里间皆是嘲讽。

    “失礼了,如今边乱频繁,也不好让身份不明的人随意进出。”

    男人抬眸,眼底竟是嘲讽,“沈将军这是把我们当细作看罢。”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南初愣住了。

    此人好似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眼前的男人察觉到他微妙的神情,嘴角上扬,漫不经心说道:“将军莫是忘了,也是,江杭初见,以枪会友,夜下同醉,沈将军终究是贵人多忘事。”

    沈南初瞳孔突然放大,诧异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赫连故池!”

    若不是他开口提醒,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蓬头垢面的男人就是当初相中的英俊少年郎。

    四年前——

    江南仲夏天,时雨下如川。

    水路已行了两个月有余,浩浩荡荡的商船停靠在了渡口。

    江杭,来往商队居多,大多是外来的做个大买卖,来者非富即贵。

    后者的船只显然非商贩所有,看着纹理雕琢,倒像是官用的。渡边围上了许多看客,都在猜是哪家的官府老爷出来巡游。

    不稍片刻,只见下来的是身着赤色劲装,玉冠束发,背挂长枪,步履轻盈的少年郎。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围观的人不禁赞叹道少年的美貌。

    “赫连小少爷,您一路风波到此,下官已命人收拾您的住处,有请。”当地的知府老爷连忙上前笑嘻嘻地迎接贵客。

    一听“赫连”二字,旁人不可置信地惊呼少年郎身份之尊贵。

    “这,这便是北威将军府的小少爷赫连故池吧!”

    “乍眼一看,着实觉得不如他大哥那般能骁勇善战。”

    “无知,这可是赫连老将军最得意的儿子,十三岁那年就以破空枪法闻名。”

    “……”

    赫连故池早已习惯旁人的三言两语,对江杭知府的奉承更是视若无睹。

    纵身一跃至城墙上,转眼功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当地知府都傻了眼,只好遣散一早准备好的大排场,悻悻地离开。

    莲花池亭,沈南初一身玄衣,随风飘舞,挥舞着长枪。

    一杆长枪舞得如蛟龙出水,枪身之上的金色雕花更是熠熠生辉。

    “铿锵——”

    突如其来的双枪碰撞,气势如虹,沈南初被迫迅速后撤,抬头与来人对视。

    他们目光交汇,仿佛一股力量在拉扯。

    “好枪法,过一招?”赫连故池举起银枪示意。

    沈南初蹙眉不语,长枪在手中快速旋转,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赫连故池突进。

    赫连故池尚未看清他的招式,枪尖已至胸前。

    沈南初看着呆楞着的赫连故池,轻蔑一笑,收起枪杆,转身便要离去。

    “别走,再来,这次我定会赢你。”赫连故池不服道。

    “也好。”沈南初淡然自若道。

    不多时,莲花池上是两个上下翻飞打斗的身影。

    两杆长枪激烈交错,枪尖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光。

    赫连故池枪法迅速,朝着沈南初猛烈刺去,这一击充满了力量与决心,仿佛要将他直接刺穿。

    沈南初目不转睛地盯着冲过来的赫连故池,面不改色。

    在对方的长枪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他突然一侧,巧妙躲过这一击。

    同时,将枪杆借势朝着擦肩而过的赫连故池挥去,收了几分力道,直击其背部。

    赫连故池大惊失色,转身愤愤不平道:“你这是攻其不备!”

    “若是在战场上,还会给你喘息的机会吗?”沈南初冷笑道。

    赫连故池一时语塞。

    微风拂过池中莲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收敛起不满的情绪,赫连故池大步流星地向沈南初靠近,“相逢即是缘,今日我初到江杭,何不与我痛快畅饮。”

    “盛情难却,允了。”沈南初微微一笑,轻声答应。

    是夜,月色清绝,朵朵莲花沐浴在月光下,一眼望去,一片银茫茫。

    美酒当下,赫连故池眼神迷离,脸微微泛红,“我也想,想上战场,但是我爹不肯。”

    沈南初看着醉得神志不清的赫连故池,无奈地夺下他手中的酒杯,“你该回去休息了。”

    “不,你听我说。”赫连故池顺势抓住沈南初的手腕,“我爹说,我还不够资格,你说,我还不够格吗!”

    赫连故池眼底泛着光,格外认真地注视着沈南初,想要听到满意的答案。

    沈南初皱眉,别开抓紧他的手,“够不够格沈某不好定论,答案自在你心中。”

    赫连故池歪着脑袋,听得似懂非懂,“这么说……你,你姓沈哦。”

    喝醉酒的赫连故池模样纯真,伸手揪住沈南初的长袖,摆弄道:“沈叔叔好……”

    沈南初顿时哑口无言,他瞧着是叔叔的年纪吗?

    就算是醉了酒也不能胡言乱语吧。

    “我是赫连故池。”

    如水的月辉倾洒在沈南初俊美的脸上,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变化,心跳漏了大半拍。

    他就是赫连故池……

    长得快认不出来了。

    赫连故池像好奇的孩童,不断凑近发愣中的沈南初,仔细端详着眼前放大的容颜。

    一本正经道:“你脸好大。”

    不等赫连故池下一步动作,沈南初抬手,毫不客气将人推出几米远。

    还没反应过来的赫连故池瘫坐在地,嘴里嘟囔着“屁股好痛”。

    后又艰难地站起,摇晃身体保持平衡,踉跄地朝着石柱抱去:

    “这是爹爹给我的破空枪,终有一天,本少爷将用它驰骋沙场!”

    “噗嗤!”看着赫连故池这般傻样,沈南初忍不住笑出声,“傻人有傻福。”

    这荒唐的相遇,沈南初是忘不了的,赫连故池更忘不了。

    回想起当初醉酒时的不堪不雅之举皆被沈南初看了去,便羞得无地自容。

    如今再次相见,落魄之躯,会见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实在好笑。

    “怎么一见到你,总是不太体面。”赫连故池笑着说。

    沈南初默不作声,解下身上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给赫连故池披上。

    “知为,空出足够的营帐给他们休息。”

    “是。”知为领了命,便带他们去安置。

    沈南初站在原地,等待眼前的人起身。

    赫连故池若有所思地拽紧留有余温的外袍,缓缓起身。

    待其他人都陆续离开后,小声开口道:“收留我。”

    若不是真的身处天镇司,刺骨的寒风直戳身躯,沈南初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我是认真的。”赫连故池神情严肃,“我们合作吧。”

    “你莫不是疯了?”沈南初质疑道。

    “你真以为边乱能彻底平息?多少年过去了,这历代皇帝可有彻底解决边乱问题?晏帝不过是找借口把你终身驻守于此罢了。”

    赫连故池拍了拍沈南初的肩,继续说道:“晏帝疑心病重,凡是可能危及到他皇位的人,通通铲除。”

    相隔四年,很难想象眼前成熟稳重的男人是昔日醉酒说着胡话的故人。

    沈南初会心一笑,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想怎么做?”

    “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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