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
周瑄下楼没看见安逸，听见厨房有水声便寻了过去。
安逸站在水池边。
“你在干嘛？”周瑄好奇走过去，看见安逸在洗白菜，“你要炒菜吗？”
“嗯，不然中午没饭吃。”
“你太厉害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周瑄夸张做了个表情，“只有白菜吗？我看看冰箱……”
“我只会炒白菜。”
安逸停止洗菜，转身看开冰箱开到一半的周瑄。
对方“不小心”关上了冰箱，笑意盈盈地说:“那也很厉害，我喜欢吃白菜。”
“不过一盘白菜可能有点少。”
“那……”
“所以我这边炒两盘。”
周瑄有一点想扣6。
“虽然很想吃你做的菜，但是你下午要上学，所以还是我来吧。”
“你会做饭？”
“保证色香味俱全。”周瑄见安逸不相信的样子，推着他朝厨房外面去。
“可是你还生着病呢。”
“我好了，能跑能跳。你坐着看会电视就好。”他把安逸推出去，一下关上厨房门。
“行吧。”安逸没走两步又返回来，他敲敲门，隔着玻璃问，“我可以去你房间拿书看看吗？”
“可以。”
“什么书都可以吗？”
“都可以，你拿来撕着玩都可以。”反正他又没有什么十八禁东西。
书架前，安逸把那套漫画书拿了出来。
–
那个男生的提醒安逸听进去了，但安逸不想以恶意去揣摩别人。
对一个普通初中生来说，一千块钱确实是大事，他可以相信同桌只是走投无路才想着找他。
他没有把男生拒收他钱的事情告诉同桌。
同桌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时常分一些糖果饼干给安逸，出去转了几圈回来会给他讲些小八卦，作业没写完缠着他要作业抄。
以前安逸每次都会让他下次记得写，然后把作业给他。
但这次没有。
“你不是说怕你妈妈知道你在学校不好好学习会打你吗？你自己写吧，时间还来得及。”
“求求你了安逸，最后一次好不好，下次一定。”
数不清是多少个最后一次了，安逸没理他，自己把作业交了。
“操，安逸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想看我被老师骂。”他这一吼把周围的同学都惊动了，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安逸不想理他，转身出了教室。
接下来几天，他们两个谁都没和对方说过话，安逸没什么感觉，倒是对方时常用怨怼的眼神看着他。
这天中午。安逸从食堂回来，刚上楼就被老师叫走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教室后门，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直觉告诉他里面讨论的东西跟他有关。他悄悄在后排的窗户边停下来。
他的同桌一只脚踩在他的椅子上，轻蔑地说道:“他就是个蠢货，好骗得很。我不是把八班那个谁的书弄丢了吗，他二话不说就替我赔了那一千块钱。跟个傻子一样，都不会生气。”
“我看他也就只能读死书，有那么多钱有屁用，以后还不是得被人骗光，不如让我来。”
有同学听不下去了:“你这样说他就不怕他知道吗？人家对你也挺好的啊，你真是有脸说这种话。”
“他知道就知道呗，谁怕他一样……”
安逸只觉得他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只是不愿意往坏处想，并不是蠢。
他走进去一脚踹开同桌的腿，随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那人也是纸老虎，没一会儿就被打的不敢还手。
老师赶来时就看见安逸把人按在地上打。
两人被扯开带到了办公室，并且都被叫家长。
但被问到原因的时候安逸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从哪说，更多的是他不想说。
毫无疑问他被批评了。
那天晚上的天空明明有许多星星，但怎么也穿不过他的房间。他无法融入星空，星空也不接纳他。安逸蜷缩在角落里，泪水糊了满脸。
–
“安逸？看书看的这么认真，喊你吃饭都不理。”周瑄见喊半天没动静，上来找人，“喜欢这套漫画？送给你慢慢看吧，先吃饭。”
“不……”安逸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不要，随便看看而已。”
他只是想知道改变那么多事情的一本漫画书到底是什么样，但现在不重要了，不管是什么样，总归有人不在乎，那他也不必在乎。
“吃饭吧，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安逸走在前面。
周瑄跟在后面:“虽然我说色香味俱全，但这仅限简单的菜啊。”
“也没想着吃大餐。”
没走两步周瑄捂着头“啊”了一声:“我好晕。”
“嗯？叫你好好歇着你不听，我摸摸……”
手还没抬起来，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就搭在他的肩上。
“抱抱就好了。”周瑄声音闷闷的，“虽然我已经忘记那本书里讲的什么，但漫画里都是假的，你别……不开心。”
安逸半晌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手回抱住周瑄，轻轻拍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好，我现在就把不开心的事忘掉。”
他失去一个同桌，又得到一个同桌。安逸心底陷下去一块，涌上来的是甜中带一点涩味的云朵。
“所以，再不下去吃饭菜就冷了。”
“啊呀我还是好晕，再抱一小会儿。”
“周瑄你再装我可要挠你痒痒了。”
“我不怕。”
“哼。”
在周瑄的撺掇下，两人下午都没回学校。屋里开着地暖，两人索性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写起作业。
今天也在下雨。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灰色乌云正在缓慢移动，屋内橙黄的灯光却隔开了这一片天地，以光明带来温暖。
安逸突然不想学习了，于是他开始找周瑄的茬……
还有件离奇的事。第二天，周瑄好了去上课，陈宏德突然让大家填写衣服尺码表。
众人哀声哉道又要花钱买校服了，这次还是冬季校服，那得贵死吧。
结果陈宏德说别人企业无偿捐款，最快半个月就能穿到身上了。
自此该神秘企业在学生中享誉一片美名。
–
学校里最近很奇怪，尤其是对安逸来说。
比如他走在路上，不仅偷偷打量他的人变多了，现在时常还会听到一些细语。但当他看过去时，那群人又会闭着嘴慌忙跑走。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好的办法有三。一是看表白墙，安逸没有。二是看学校大群，安逸还是没有。三就是刷学校的论坛了，这个他有。
他正好写完作业闲得无聊，就准备登网站看看。结果刚输进去就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打断了。
“手机借我查个单词。”周瑄早就练就了说谎话不带打草稿的本领。
“你可以直接问我，我看看什么单词。abandon……你不是背过吗，今天重背。”
“哦。你拿手机干嘛？你不是在写作业吗。”
“我写完了，想看看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
“论坛在维修，登不进去，过些时候再看吧。”周瑄一直在翻他的作业，不在意地说道。
安逸狐疑地看着他，还是答应了。
最近一下课，不是夏宇轩赖在这里和他聊天，就是王玲玲举着本子要看他的笔记，还天天塞两颗糖给他，叫他想开点。
安逸摸不着头脑。
从厕所回来，路过其他班。有两个女生不怕冷地站在走廊聊天。
“就那个安逸，听说……”
“卧槽这么厉害……”
安逸脚步迟疑，还是走过去了。
“那个，打扰一下，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在聊什么吗？”安逸的声线不像外表那样高冷，反而温柔的很亲切。
两个女生看见帅哥互相你拍我一下我戳你一下。
其中一个说:“啊也没什么，就是看见别人说二班那个转学生安逸，就是我们年级的年级第一曾多次转学，是因为霸凌校友，帮人作弊，还爱打架斗殴。”
另一个女生补充道:“我们都是在论坛里看到的，没有瞎编。”
安逸没发表意见，低垂着眼眸，柔声说了句“谢谢。”
留两个女生在原地震惊。
“卧槽姐妹，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是安逸——”
今天是最近难得的一个晴天。冬季的天黑的愈发的早，但日落前那短暂的夕阳也是真好看。
可惜安逸根本没心情欣赏。刚刚他从办公室回来就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现在都上自习了人还没回来。
去哪是人家的自由，他在这瞎念叨什么，真是，赶快写作业吧！
语文老师在上面讲白天小测的试卷，看见空了个位置一时间居然还有些感慨。
往常晚自习打了下课铃，教室里基本没几个人，现在都窝在暖和的教室聊天睡觉。
安逸旁边的窗户被人敲响，那个人打开了一条小缝问:“同学，可以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安逸吗？”
“我就是。”
那个人瞬间变得很急切:“求求你快跟我走，周瑄他……”
话还没说完，安逸就已经打开后门跑了出来:“他在哪？！快带我去。”
“哦，哦哦！跟我走。”
教学楼旁边的一处角落，这里没有路灯，监控摄像头前面由细线吊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外壳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坏的不成样子。周围一片漆黑。
周瑄摸黑就往地上踹了两脚，安逸刚靠近就听到一声惨叫，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他妈的老子真是给你脸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b样子，还敢出来到处乱咬人……”
“周瑄。”安逸喊了一声，沉默一会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来一句，“你……别说脏话。”
黑暗中周瑄瞬间瞪大双眼，收回踩在人身上的脚，立正站好，又反应过来安逸应该看不清，扯着身后的人挡在身前，悄声说:“快快快，让我躲起来。”
“别躲了我听见了，暗是暗了点，但认出你不难。”安逸站在原地。
“咳那啥，你怎么来了？”周瑄一会儿摸鼻子一会儿甩手，一路走到安逸这边，“就他太过分了我没人住，下次肯定不这样。”
安逸猜也猜得出来周瑄为什么打人。
只说:“下次别在学校动手，容易挨批评。”
“好的。”
“回去吧，太晚了。”安逸伸手把拉链拉高，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好。”周瑄转身挥挥手，都散了吧，偷偷摸摸回教室，别被逮住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连地上躺着的不知道是谁也被人拖走了之后，周瑄乖巧道:“好了，我们走吧。”
安逸没动，他问:“这是不是我们上次逃课的地方？”
“是的，今天不该夏朝阳巡逻，没有老师过来。”
“我们回家吧，什么都不带。”
–
周瑄的校服有些脏兮兮的，他脱下来搭在手上。
安逸突然想起来:“你不是不愿意校服底下穿袄子吗？”
这给周瑄干沉默了。
“我后来想了想，面子保住了但冻死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离放学还有两个多小时，安逸一时兴起就这么跑出来，但他突然也不是很想回家。
可惜学校到小区的这条线，并没有什么特别繁华的广场。
周瑄也许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提议道:“我们去逛超市吧，反正出来这么早，去玩玩喽。”
“可是我们不买菜……”
“谁说逛超市一定是买菜了，走，哥带你去玩玩。”
这还真涉及到了安逸的生活盲区。在他的记忆里，安悦己没带他逛过超市，去过的几次也只是买菜。
他看着周瑄推了个车子，还问他要不要坐上去玩玩。
“不要，我知道这是小孩子坐的。”
周瑄给他表演漂移，抓住车把手快速跑几步然后抬起脚，看他玩的不亦乐乎，安逸也觉得好笑。但很快，周瑄就被工作人员教育了。
两个人才老老实实的在货架中穿梭。
安逸接触零食的途径只有学校小卖部和安悦己出差偶尔会带，他第一次看见一整包的椰子糖，在前面站着走不动道。
周瑄大手一挥，全部买买买。
“你想尝尝什么，哥都给你包了。”
这个巧克力流心，他吃过类似的，但跟这长得不一样。买。
这个薯片，他喜欢黄瓜味，其它的没吃过。也买。
巧克力里面有跳跳糖……买！
水产区。安逸弯腰盯着玻璃板后面的帝王蟹和大龙虾目不转睛。他第一次见活的，会动的，这么大的龙虾和螃蟹。
但这个周瑄不给买，他说放假了再带他吃。
还有一开一合的花甲，堆在一起的牛蛙……
“这超市这么大，蔬菜区和水产区离这么远，我今天才看到。”安逸愤愤地说。
“就是，下次多逛逛……喊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