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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妘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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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岁那年,明琮明华一岁上,愈发玲珑可爱惹人喜欢。

    明华举着花啊啊啊,冲着我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她才认得几样东西,会说几个字,“花。”

    我半蹲着身子将她圈在怀里,小身子的重量靠在腿上,我凑过去闻闻,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香的。”

    明华咯咯咯的笑,笑声吸引了明琮,他扭着小身子凑过来瞧,看看我又看看明华,再看看手里的花,趁人不备一下抢过去,明华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周嗣源是在哪里猫着呢,总之在他冲过来、一把抱起哇哇大哭的明华之前,我连他的衣角都没看到。

    “华儿乖乖,华儿不哭。”

    周嗣源哄好明华,亲亲小脸以作安抚,又蹙眉看着明琮,相较于看向明华的满眼心疼,已然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混蛋的无奈。

    唉,这人对女儿、儿子就不能一碗水端平么?我表示头疼。

    能不能不要一副心肝宝贝被外人欺负的模样,那也是你儿子啊!

    当然,这话我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对于周嗣源这个女儿奴,我是半点办法没有,“小孩子玩闹,都是常事。”

    “明琮,怎么可以抢妹妹的花花呢,万一伤到妹妹怎么办,嗯?下次不许了知不知道啊。”

    那花当然不会伤到明华,叶子、刺都被雯珺摘掉了,嬷嬷不放心,还用帕子包上,只一朵孤零零的花苞独自美丽。

    明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过头去拉拉周嗣源的衣角,示意他把自己也抱起来,周嗣源半低下身子,一手抱着明华,一手又把明琮抱起来,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

    明琮握着明华的小手吹吹,就像我哄他们时那样,“妹妹,不哭。”

    兄妹友爱是周嗣源乐见的,我想许是因他从未有过此时此刻吧,这么想来,他才是可怜的那个。

    当然,周嗣源并非疼爱女儿不爱儿子,只不过明琮身为嫡长子,他抱有很多期待,大多时候都只能端着,就好似常说的父爱如山,不善言辞。

    周嗣源也有苦恼,“音音,我瞧着琮儿好似有些怕我啊。”

    一天训三顿,不怕才怪。

    但我说:“是敬,不是怕。”

    “真的吗?可我怎么觉得不是呢,唉,看来以后还是要对琮儿多笑笑。”

    周嗣源扯出一抹不大自然的笑,怎么看怎么别扭,若我是琮儿,大概会躲得远远的。

    于是我说:“殿下也不必如此,只要一碗水端平,对华儿如何,对琮儿也如何便是。”

    “那怎么行?男子要顶天立地,女儿有你我护着,这不一样。”

    我悄摸摸的撇嘴,此话太过熟悉,又一次的劝说失败,“道理我都懂,可琮儿还小,哪里明白这些,只会觉得爹爹偏心,唉。”

    偏心二字刺痛周嗣源的神经,许是引来情感的共鸣,思量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音音说的对,是该一视同仁。”

    明琮歪着小脑袋,他刚不小心摔碎了玉盏,泫然欲泣的看着周嗣源,而后求救似的看向我,伸出手想要抱抱又好似想到什么收回手,直到被周嗣源抱起来,还温柔的摸摸脑袋,“无妨无妨,琮儿也是不小心啊,可是被吓到了?”

    哇的一声,明琮放肆哭了起来,像明华那样窝在周嗣源肩头求安慰,两只小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周嗣源小心翼翼的将明琮放下,揉揉有些发酸的胳膊,揽着我向外走,“音音说的对,琮儿还小,是该多些疼爱。”

    院内的樱花树开了,春风拂过,飞舞的樱花纷纷扬扬落下,粉白相间,似是画卷般美好,树下一张石桌,四张石椅,还留下很多欢声笑语。

    我心里盼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清瑶来的时候,明琮明华玩的正欢,转头看见一身淡绿绣竹衣裙的清瑶迈着小短腿直奔过去,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站定,抬头看着她,好似在问‘今日怎么来晚了?’

    “阿瑶来了。”

    清瑶侧身行礼,向来守着规矩,言语间方显亲昵,“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爬都爬不起来,我大概是越来越懒了吧。”

    “幸好我遇到的人美心善的姐姐你呀,免了晨昏定省,不用早起站规矩。”清瑶挽着我的胳膊撒娇,又是人美,又是心善,像是出门前泡过蜜罐。

    不对,我才是被她泡到蜜罐里的那个,被夸的晕晕乎乎。

    她还犹嫌不足,“姐姐这身紫色绣牡丹裙可真是好看,花瓣层层叠叠,似紫色云雾缭绕,还得是姐姐身姿曼妙穿起来好看的很。”

    “你呀,从前还以为是人淡如菊的性子,竟是个有趣的。”

    变着花样的夸夸总是让人很是受用的。

    譬如我,就很受用。

    “也就是在姐姐面前,才敢有几分自我。”清瑶坐下,吩咐青萝把新做的小衣拿出来,对着明琮明华比了比,“嗯,大小正好。”

    我拿过来瞧瞧,再次感叹她的手艺,比之当世最好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最难得的是她的心意,这些贴身穿的小衣选料、绣样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若不是真心疼爱,又怎会做了一件又一件。

    “幸好有你,我这做娘亲的反倒比不上了,只是你也莫要劳累,仔细累着眼睛。”

    清瑶笑嘻嘻的,“我心里高兴,才不累呢。”

    我又问她,“怎会没有精神?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也好放心才是。”

    “嗯~大概是咱们的太子妃娘娘太过和善,我啊就越来越懒了,若是换到旁人,定不敢如此。”

    清瑶还说,“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虽是嫡女,但生母早逝,继母是个不好相与的,生了好几个弟弟妹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自己家还要小心翼翼,反倒是在东宫得了自在。”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好,悠然自在,多了几分随心随性。”

    世家大族人多繁杂,更何况没了生母的庇护,又无兄弟依靠,若是当爹的不上心,即便是出身大家,也难免活的艰难。

    我与清瑶有相似之处,都是早早没了母亲,算是同病相怜,却也有不同,我自小有爹爹和兄长的疼爱呵护,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又无刻薄的继母,比之清瑶的处境不知好了多少。

    每每听清瑶好似不在意的说起,还少不得补上一句自己早就不在意了,眼底却是藏不住的伤心的时候,而我却是更心疼她了。

    想到初见时清瑶的小心翼翼,再看她今日的随性大方,只觉得本该如此啊,若我也有一个同她大小的妹妹,必会保护的滴水不漏,任谁都不能欺负。

    也许几年相伴,在我心里清瑶早已如同妹妹般,“以后都是随心自在的好日子。”

    “只是你这身子,还是着太医瞧瞧的好。”

    雯珺在旁摇着花扇,“太子妃,午后方太医要来请平安脉的。”

    “那正好,也不用再派人去请。”我又叮嘱清瑶,“你啊要听话,身体是一等一的大事。”

    她本要说不用不用,听我这般嘱咐含着泪说好,之后还说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我觉得姐姐好像娘亲啊。”

    额,她这是夸我呢?

    雯珺也被这话惊呆,花扇都停了摇动,直到我一句,“长姐如母,便当我是母亲也无碍,只是这话可不许在旁人面前提起。”

    “旁人要笑话的。”

    清瑶也觉得不妥,讪讪的摸着小巧鼻尖,“知道,知道的。”

    仔细想想,还是我占了便宜。

    定期诊脉,是宫里早就定下的规矩,方太医依着规矩请脉,又问过日常起居饮食,收起搭在腕口的丝帕,方才说:“太子妃娘娘身体康健。”

    “方太医辛苦,本宫身体无碍,是方太医尽心照顾的功劳。”雯珺随即从荷包拿出赏银递过去,我又说:“清瑶侧妃近几日精神有些不济,还请方太医瞧瞧。”

    方太医闻言又将叠好的丝帕展开,坐在小凳子上把着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惊喜,“这是怎么了?”

    “回禀太子妃,侧妃娘娘是有喜了。”

    我与清瑶都是又惊又喜,前些日子她才羡慕明琮明华两个小家伙,说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个就好了,还很是认真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晃动。

    我安慰她说别着急,年纪尚轻,早晚会有的,没想到竟来的这般快,“既是大喜,太医为何皱眉?”

    “只是时日尚浅,脉象还不甚清晰,时而强劲,时而平滑,老臣这才多诊了片刻。”

    我放下心来,再看清瑶还愣愣的,到底年纪小,想我当初得知有身孕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方太医医术精湛,本宫想着不如就由方太医照料清瑶这胎,务必保她平安生产。”

    雯珺很有眼色的送上赏银,方太医告谢后又告辞。

    “不会是高兴傻了吧?”我推推清瑶,“雯珺,你瞧,比之我当日,是谁更痴傻呢。”

    雯珺呵呵呵的笑,“奴才可不敢编排主子。”

    她不上套,是啊,这话也只有我才敢说。

    周嗣源得知清瑶有孕的消息后很是高兴,说明琮明华多一个玩伴,这是好事,却在高兴片刻后说近日怕是不太平,“音音,我会在东宫留下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孩子们还有清瑶就交给你了,寝殿有暗室,有吃食,记住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直到我回来寻你们。”

    他将众人挥退,将暗室的机关指给我看,“这里除我之外再无人知晓。”

    这副样子何止是不太平,可有些事我不能深问,“那你呢,可会有危险?”

    尽管我知道路上尽是荆棘,还是希望得到一句放心。

    周嗣源也确实如我所想那样,他说:“放心。”

    “好,我等你回来。”

    我吩咐雯珺去传话让清瑶搬来与我同住,“若是侧妃问因由,便说本宫无聊的很,不如住在一起寻个乐。”她身怀有孕,不能受惊,若我能遮挡这片风雨,必不会让孩子们还有清瑶沾染半分。

    我会将她们紧紧护在羽翼之下。

    清瑶次日搬过来的时候,顶着个黑眼圈,“姐姐,我失眠了,睡不着啊,不知道的时候睡不醒,如今是又兴奋又紧张。”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虽还是平平的,什么都摸不到,可我又觉得好似感受到他/她了呢。”

    我笑她孩子气,她说只是觉得神奇。

    我说等肚子大了还有的感叹,她说一天一个样确实有趣。

    我说怀孩子可不光有趣,还很辛苦,她说不怕,这是上天的恩赐。

    周嗣源说的不错,一个孩子一个脾性,清瑶这胎怀的安稳,连孕吐都没有,日日吃得香,睡得好,精神头足。

    我有点羡慕,盯着她瞧。

    清瑶注意到我视线的时候大约是一刻钟后,她不明所以,“是不是我嚼苹果的声音太大,吵到姐姐看书了?”

    她边说还边嚼了一下,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连带着吞咽都轻缓了许多。

    我摇摇头,“你吃。”

    “我就是羡慕你,就一点都不想吐?”

    清瑶见过我吐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当时还说若怀孕都是这般辛苦,还是不要生好了,后来又实在喜欢明琮明华,早就把这些抛到脑后,呐呐的说:“不想,要不我假装吐两下?”

    “那倒也不必。”

    清瑶没心没肺的笑,我在笑声中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直到那日,漫天的呼喊声传来,钟鸣、马蹄、刀枪此起彼伏。我打开暗室,跟孩子们说去玩捉迷藏,又安抚清瑶放心,再让雯珺和嬷嬷宫婢将常用的物件拿好。彼时我不知谁胜谁负,也不知会持续到几时,我只知道周嗣源让我安心,那我便安心的等,等他回来。

    所幸,这场祸事并未持续很久,周嗣源打开暗室来接我们回去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虽然他换了衣服,可身上好似还有血腥的味道,很轻很浅。

    他说:“回家了。”

    寝殿内等着方太医,是周嗣源带来的,说要为我与清瑶把脉,以免受惊,又说前头还有事忙,不能久待,临走前抱抱孩子们,问捉迷藏可好玩么?明琮摇摇头,说暗室暗,不如阳光下。

    他说:“好,不喜欢就不去,以后去御花园玩。”

    我看向周嗣源走远的背影,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许孤独和凄凉。

    那一日,他失去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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