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夜晚
理辛乖巧地坐在一堆火旁边，手里一把烤肉滋滋冒着油花。
从下午开始，她一直在观察不远处的村庄，偶尔看一眼晏今。
自从喝下那瓶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治疗液，又经过小半天的休息，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但精神上，她到现在都还没缓冲过来。
除了效果奇好的治疗液，更多是出于对晏今的惊愕。
毕竟活到现在，她从没遇见能徒手折了极富攻击力的变异树的树枝，然后拿来搭火堆的人。
理辛原以为晏今只是拥有精神力，但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从离开村子开始，她就没见晏今用过精神力了。
而且比起拿精神力控制东西，似乎晏今本人的战斗力更残暴一点。
对，残暴。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用这个词形容晏今更恰当。
虽然可能稍微些许有那么一点点不敬。
但眼睁睁看着晏今用小刀割断了一只变异兽的喉咙，在变异兽尖叫声的魔音贯耳中，她的脑子里只蹦出了这个词。
也是看见晏今颇有些嫌弃地踢开了一只变异毒蛛，理辛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之前她选择用精神力控制藤条杀死食人虫，可能是怕脏衣服。
而且……
向来以精打细算为生活原则的理辛低下脑袋，心疼地看了看火苗烧得过旺的柴堆，还有一边恐怕大半个月都吃不完的肉，内心忍不住流下两条宽面条。
而且这些东西只有她一个人享用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往常在村子里，连柴火都要节省着来，以免到了月末连做饭都困难，更别说是这么大口吃肉了。
“格珀曼的晚上很冷。”想到从入夜开始，晏今就单独坐在一边，理辛忍不住挑起了话题，“大人，您真的不用取暖吗？”
晏今盘腿坐在不远处，懒散地向后倚着，双手撑在地上，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不了，我现在更想睡觉。”
一天了，她整整一天都没合眼！
只要稍微离那堆火近一点，她就能看见伟大的睡眠之神在向她招手，发来组队邀请。
亲切，慈祥，且不可抗拒。
“也是，您一定很累了吧。今天这么折腾，又要为村子着想。”理辛盯着并拢在一起的脚尖，声音低了许多，“他们那样对您，您还帮着提防食人虫的攻击。大人……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下午在密林里捡引火用的枯枝子的间隙，她听晏今解释了关于防护层的事。
虽说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但她还是明白了一件事。
防护层出了问题，且可能给村子引来危险。
“你的脑补能力属实一流。”听理辛絮絮叨叨的，快把自己给吹出外太空了，晏今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以为我们是在什么升级流爽文小说里面吗？主角救济某个村庄里的村民，就能获得全村人的肯定，拿到开启星际新世界的钥匙。”
如果真是这样，她俩也不至于被赶出村子了。
理辛呆呆地看着她。
什么脑补？
升什么级？
哪里的钥匙？
为什么晏今说的话每个字她都明白，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对上理辛懵懂的视线，晏今想起来了。
哦，不对。
她现在的确在小说世界。
只不过头上没飘着金灿灿的主角光环，连继续活下去都要靠苟。
但她还是想说，理辛的猜测几乎完美避开了她的想法。
晏今之所以苟在这里，其实是为了理辛所说的那个交易站。
她的随身空间里只有一些治疗液和琐碎的东西，但武器极少。
如果要在格珀曼等到系统bug修复，她必须得换点儿武器工具回来。
至少不能让人小姑娘继续拿着把小刀跟她打怪吧，说是初级装备都嫌它锈多。
至于以德报怨……
算了，她还没心胸宽广到这种程度。
而且，如果不是白天哪里都有村民守着不让她们进去，她们也不至于这么晚了还要蹲在外面，等待村民入睡后和防护层失效前的间隙，把握时机入村找村长。
大半夜的，她竟然要在这里精准卡点。
正想着，晏今忽然感受到了精神力的振动。
她倏地坐直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
这么快吗？
按她的估计，防护层破碎的时间应该要更晚一些才对。
但她明显感受到防护层已经失效。
而另一边的村庄，还隐隐约约闪着暗光，防护线边上也还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理辛。”她跳起身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村庄的方向。
下一瞬，隔在村庄外沿的白线周围凭空出现气流的波动，白色的粉末也因此四散开。
理辛也跟着站了起身，利索地踢土把火给扑灭了。
“大人，”做完了这一切，她神情紧张地望向晏今，“防护层……”
从她出生开始，防护层就跟一个玻璃罩一样，保护着他们全村的人。
现在这层庇佑真的消失了么？
“嗯。”晏今简略答道，“防护层已经碎了。”
不光如此，恐怕还有更麻烦的事在后面。
话音刚落，她俩便感觉到大地在轻微颤抖。紧接着，远处竟有朦胧的黑影涌动，直朝着村庄袭去。
“是兽群！”理辛的一颗心紧提了起来，背后也冒出冷汗，“它们往这边来了。”
不光是食人虫，还有其他的大型变异兽。
她攥紧了拳头，稳住心神，竭力不让自己露怯：“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村长？”
按照晏今的计划，她们要在防护层失效前找到村长，重新开启防护层。
但现在情况有变，只能争分夺秒。
晏今点头：“理辛，你还记得最近的路吧？”
两人从小路绕进村子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了一片。
一些几天前就感觉到防护层异样的野兽赶在兽群之前冲进了村子，肆意冲撞。
所幸它们的攻击目标大多为已被驯化的变异兽，偶尔有食人虫，也难敌结队的村民。
村长家里一片黑暗，大门也紧锁着，晏今和理辛只能从围墙翻进去。
翻上围墙时，晏今忽地瞥见了墙外一边落单的人。
是应全。
他被几只食人虫围了起来。
他还举着白天针对理辛时拿的那只尖矛，不过底气全无。
“怎么会这样！”应全已经胆战心惊到有些呆滞了。
他本来是在巡逻，但忽然就有几只食人虫冲了进来。
他神情慌张地看着周围的虫群，想要理清楚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糊涂。
现状不容他思考过多，正当他惊惧地想要躲开一只食人虫的爪子时，另一只食人虫已经扑了上来。
尖牙扎进了肩窝，鲜血顿时流出。
“啊！！！”应全痛苦挣扎着，下意识把尖矛刺入食人虫的眼睛里。
食人虫吃痛地拔出了尖牙，倒刺带起一片血肉，疼得应全快要摔倒在地。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晏今停住了动作。
已经跳下围墙的理辛回头，见她站在墙上不动，问：“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晏今顿了顿，对理辛说，“你去找村长，问清楚防护层的中心在哪里。可以做到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理辛还是点了点头：“好！”随即就向房子跑去。
晏今则回过了身，眼皮半垂着，朝应全投去淡淡的打量。
“你流血了。”她饶有趣味地俯视着他，“似乎还不少。按照你的说法，现在该到你滚出去了。”
应全刚避开一只食人虫，就听见一声调侃响在耳侧。
他循声望过去，只见村长家的围墙上站着一个人。
是白天的那个陌生女人。
“是你！”他横过尖矛抵住食人虫的锋利牙齿，甚至因过分惧怕而有些嘶哑，“你是怎么进来的？！”
“有路有脚，自然是走进来。怎么，等着你拴只食人虫接我们么。”晏今不指望这人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便开门见山，“理辛说你给过她一些药丸？”
应全现在吓得厉害，连腿都软得迈不动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哪里有工夫思考这问题。
他只盲目地挥着武器，觉得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发酸发痛，不受控制。
“是你招来了这些怪物！”应全大喘着气，太阳穴突突跳着，脚步沉重难迈，“是你害了我们！！”
晏今不怒反笑：“好张颠倒黑白的嘴皮子。你该丢了手上的矛，跟那些‘怪物’耍耍嘴皮子功夫，说不定还能起更大的用处。”
说完，她掂了掂手里的锈刀，然后稳稳掷了出去，刺向一只冲应全身后爬去的食人虫。
“噗嗤——”
正中额心。
不一会儿，那虫子就停止了挣扎。
也是听见了后面的声响，应全迟钝地转过去。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被插了把刀的食人虫缩在离他半米不到的地方。
黑色的眼珠子直“瞪”着他，额上留下暗黄的血液。
“啊！！”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一双手胡乱挥舞着，“滚……滚！滚！”
“嘴上功夫也不利索了？正好，我再问你。”晏今慢悠悠地蹲下了身，像是在看什么表演一般。她单手撑着脸，好笑地看着他，“你给过理辛药丸，是么？”
“是……是……”应全脸色煞白，终于有所反应，不过还是结结巴巴的，“z，z型药丸，给过她，给过她！”
“那好，”晏今笑眯眯的，“你要记清楚了，这条命，是理辛给你的。”
说完，她便轻身一跃，跳下了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