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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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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确是清净。

    沿着观景台外的青石阶往下走,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巡庄子的护卫。

    想是陆庭深吩咐过,连观景台下的石拱门外,也都没留人守着。

    瞧瞧,多好的机会。

    若非是这位太子殿下忽然来了兴致,她便可趁着这酒宴方歇的子夜,好好探探这天下第一庄。

    桑萦心里叹息着,忍不住抬头瞄向陈颐。

    如银月光洒在他面容上,瞧着是清冷谪仙,实则满腹盘算。

    “瞧什么呢,这般专注?”他忽地偏头看过来,开口问她。

    “什么专注不专注……”桑萦下意识回了句,她顿了顿,“我在看这四处有没有巡视的护卫。”

    陈颐轻笑了下,极为随意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他的语气半是打趣半是嘲讽,桑萦被他这一句话生生哽住,不上不下地极是别扭。

    “殿下有话还请直言。”她声音发闷,望向陈颐的眸光中有恼意一闪而过。

    “这是哪受来的气,怎这般委屈?”陈颐悠悠走着,侧着身子瞧着桑萦,低低地笑着问道。

    他这语气似是哄那些不知事的孩童一般,桑萦抿唇不答他。

    从观景台出来,便是山庄的后门,山上的清溪蜿蜒而下,陈颐便随着溪流在山庄中绕行。

    桑萦知道今日多半自己是没机会再来夜探这庄子,眼下一草一木她都极为留心。

    自北门进庄,顺着清澈溪水,竟能走遍这偌大山庄的每一处园子,连陆庭深的主园都囊括在内。

    桑萦随着陈颐静静地走,在山庄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这溪水引进院中,应是人工挖出的水渠,而后才建造的这般显阔的园林。

    “殿下,京中宫城之内用的水,是活水吗?”从山庄东门出来,桑萦轻声问陈颐道。

    “不生气了?”陈颐侧头问她。

    桑萦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他说得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了。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么大的园子都走了两三圈了,他竟还来问。

    真要为这个生气,怕是早都被气死了。

    “没生气,宫中的井水是活水、还是护城河或是水渠的水?”桑萦追着问道。

    陈颐一边往山间走,一边侧过头来,缓声说道:“那是我误会姑娘了。”

    “宫中的水自是活水,是开凿的水渠引自西边而来。”陈颐笑着解释完,又补充道,“兴许源头正是西南玉山呢。”

    桑萦摇头道:“不会,玉山下江河多是南流向,定不会往京城的方向去。”

    她说罢,下意识去看陈颐,便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神情。

    只一瞬,桑萦便反应过来,他定是知道这些的。

    无聊。

    桑萦不再与他多言,自顾自看着两边的矮灌木从。

    “我回答了姑娘的问题,姑娘能不能也解了我的疑惑,免了我这几日心头的惦念?”

    他语气是少有的正经,桑萦望向他,他眉眼间也是一派郑重。

    “殿下请讲,若我知道,定会如实说与殿下。”桑萦认真说道。

    “桑萦姑娘定是知道,”陈颐若有深意地看着桑萦,“我想知道,方才下山时,姑娘看什么看得那般专注?”

    他方才的语气有多正经,眼下桑萦心头便有多后悔。

    她竟会信他的胡诌,那般认真地承诺他说,自己一定会如实答他。

    “我确是在找有没有巡守的侍卫。”她轻阖眼睑,低声道。

    她说罢,抬头便上陈颐望过来的眸光,她坦然与他对视。

    “嗯。”陈颐转过头去,轻轻应声,竟是带着几分失落。

    从观景台中下山,又从山庄东边行至此地,陈颐时而与她交谈,时而静静地走,神色一直是闲适的。

    像是游山玩水的闲散雅客。

    眼下倒是整个人都冷下来了。

    桑萦见他这般,又想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却也觉着没什么问题,便也不再理他。

    她心念转得飞快,眼下这应是离后山不远了。

    今日这一路走过来,竟是什么人都没遇到。

    也不知是这位陆庄主有恃无恐,还是太过相信山庄里的醉人美酒和撩人美色。

    桑萦盯着两边默默记着路,眉目流转间,瞥见陈颐还是方才那副冷淡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他那神情中,桑萦竟品出几分落寞出来。

    她自觉好笑,他是当朝太子,听说光是太子伴读便有三位,哪论来的落寞呢。

    “站住,此处已是山庄禁地,你们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蓦地,从树林间闪出几人,领头的那人喝道。

    他们手中长剑闪着寒光,桑萦上前一步,便欲站在陈颐身侧。

    被陈颐用手一挡,顺势将她带至身后。

    这还是头一遭,桑萦错愕地抬头看他。

    他看也不看桑萦,从袖中拿出枚小玉牌,扔给那领头之人。

    那人一见,将剑收了跪下,身后人也随着这人一同收了剑跪下。

    “见过太子殿下。”

    “嗯,起来吧。”

    “殿下,此地是我浣溪山庄的禁地,您这是……”

    “我喝了些酒,便随便走走,怎得,这竟是后山了?”陈颐接过那人递回来的玉牌,声音淡淡。

    那人闻言松了口气,双手一抱拳,“后山猛禽不少,兄弟们日夜在这守着,时刻不敢放松,这会都是后半夜了,殿下还是回去早些歇息吧。”

    他说罢,朝着后面的几人,一使眼色,其中两人走上前来,抱拳施礼,“殿下,这边请。”

    下山倒是快了许多,不多一会便走到山庄东门。

    那两名后山的护卫走到东门外,行礼后离开回了后山。

    桑萦跟着陈颐往园中走。

    她打量着陈颐,想着在宴席间他喝的那几杯酒,揣度着他那所谓的百毒不侵,究竟是真还是假。

    那身份玉牌一直收在江成那,方才后山,遇见那些人时,桑萦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然而陈颐几乎是同时,将她挡在身后,也没起什么冲突。

    当真是那酒让他不舒服,才想走一走的?

    “殿下今夜这般,是在帮我探路吗?”桑萦想到这,便问出来了。

    他说要四处逛逛,便带着她在山庄里转了一个多时辰,明知后山禁地,还往后山走。

    是知她定要自己去探探这庄子,怕自己给他惹了麻烦?

    陈颐盯着她瞧,半晌后笑了笑,“不过是随便逛逛罢了。”

    “随便逛逛,还要往后山去吗?”桑萦追问。

    “桑萦姑娘问我这些,想我回答什么呢?”陈颐转过身来,眸光灼灼,“是想听我说,我确实只想四处走走,还是想听我说,我怕姑娘自己孤身涉险,这才在这鬼地方走了将近一整夜?”

    桑萦怔愣着,她没想到陈颐说出这番话。

    她又不傻,自是听得出来这话的未尽之意。

    “想听我回答什么?”

    陈颐这会也不冷淡了,也不落寞了,带着几分逼人的气势,他问她道。

    “我问你的本就不是你说的这些啊。”桑萦被他诘问地有些心烦。

    “那姑娘是何意?”

    “我就是想着,若你是想帮我探路,我便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便算了……”桑萦低声道。

    陈颐目光沉沉,半晌,他笑笑,“原来,竟又是我误会了。”

    隔着月色,桑萦看他看得分明,他一如平日那副温和悠闲模样,仿佛方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我确是想带你熟悉熟悉这里,萦萦打算怎么好好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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