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今后不会了
声音沿着长廊，穿进每间教室，直达最东边的理1班。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到江子彦的名字了。”高姿扒着窗沿，好奇地往外瞧。
陈洋一把将她摁下，指节在桌上的卷纸上轻叩两下：“跟你有关系？继续看粒子的运动轨迹，谁的加速度最小？”
高姿神色十足认真地盯着卷面。
半分钟后，她郑重开口：“我不知道。”
“”
陈洋下意识想骂两句，就见她丧气地俯低，下巴搁到桌上。
“我不想学理了，我想转文。”
“我不同意。”陈洋皱起眉，“理科比文科更容易拿高分。”
高姿吭唧道：“那是你们理科厉害的人，我别说拿高分了，能拿上分，都是个问题。”
“只要你认真学，杂七杂八的人扔一边，肯定能学好。”陈洋冷声寒语，“反正你转文，我不允许。”
这话说得针对性太强，一下就激起了高姿的恼意。
她猛地支棱起来，正欲怼回，抬眼就撞上一道沉静的目光，漠然地看着她。
本是一双好看有神的琥珀色荔枝眼，现在却暗得像海。
平静无澜却寡淡幽冷。
他很少流露出这种神色，也只有高姿彻底把他惹毛的情况下，才会见到。每次见他这种样子，高姿就没了底气，只能用抱大腿的方式求和。
然后继续以大小姐的姿态，跟他吵吵闹闹。
高妈妈说她是恃宠而骄，让她收敛着脾气。
高姿向来不以为然。
现下她不太想放下姿态求和，趴到桌上转过头不理他。
陈洋靠在椅背上，静默地盯着桌上的试卷。
上面有高姿圈圈画画的笔迹，她方才皱着脸琢磨物理题的痛苦模样，还清晰在目。
陈洋有时候真想掏出心给她看看。
他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他能做到的，甚至不能做的，他也为她做了。
从小到大，他像个仆从，像个保安，像个厨子，像任何她所需要的人物，却永远像不了，他的真命天子。
此次她想转文，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嫉妒也罢。
他不会再让她跟志识恒再到同一班，他会使出浑身解数。
阻止。
晨风轻拂，空气中漫着各种花的混合清香，夹着湖水淡淡的水汽。
孟倩一口气不带喘的，疾步到老教学楼旁的花圃里。
新教学楼距花圃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需要穿过半个校园，因而来此处的学生少之又少，即便它美得如画。
紧迫到争分夺秒的周内时间，是绝不允许他们流连于此。
江子彦紧巴巴地跟在她身后，被甩了几次手后，他就不敢再抓她胳膊让她停下。
生怕又添几分火，让她爆发踹他几脚。
他自知理亏，只能默默受着。
被踹几脚能让她解气的话，倒也没什么。
关键是，这小妮子练过跆拳道。
几脚下去，她是解气了，他也没气了。
孟倩坐到长木椅上，双脚抬起踩在木椅边缘，抱着自己膝盖，眼睛空洞地直视微波的湖面。
额角和鬓间的几缕碎发随着微风飘拂，撩拨着她微红莹润的巴掌脸。
也撩拨着立于旁侧的人。
江子彦见她这楚楚可人的样，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直想狠狠地疼她，怜她，爱她。
还有抱她，亲她。
乃至于，蹂躏她。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双臂也像她那样，抱着腿，扬脸看她：“这个姿势真的不太舒服。”
似是印证这句话不假，他整个身子重心不足地往后仰了仰，再次平稳后，说：“我们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呗。”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太有歧义了。
不出所料，孟倩忿忿地把头扭到旁边，侧枕着膝头，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江子彦是真觉这个姿势难受，他松开抱着的双臂，解放了曲着的双腿，双肘随意搭在膝上。
一阵沙沙窸窣后，他歪头瞧长椅上纹丝不动的女孩，抬手戳了戳她的小臂，“我刚真没那意思，你别多想啊。”
话里听起来有几分不真切。
孟倩嫌弃般往一旁略微挪动了丝，不说话。
自以为很有警告性的动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欢你的人，生气他都觉得你在卖萌。
江子彦觉得这小姑娘简直可爱爆了。
他不觉弯唇，单手支起下巴看她，“会长大人，我随你搞，你就别生气了呗。”
对方纹丝不动，江子彦也不急，就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等着憋不住的火气。
一习凉风由湖面拂来，卷了声低哽，掠过耳边。
江子彦整个人僵住。
这爆发出来的玩意儿，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像是前面那一哽打了个榜样，后面接二连三的哽咽从口鼻中滑出来。
孟倩也不想，但情绪和那不听话的哽咽一样，抑不住地朝外翻涌。
江子彦见她哭的次数少之又少，仅两次，俱为她喜欢的男生。
这还是头一次，她因其他而哭。
他心里焦慌的同时，竟莫名有些知足，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不是，这怎么还哭上了。”江子彦起身，坐到她露脸的一侧。
孟倩烦死他了，直接把脸埋在臂弯里。
“别哭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江子彦脸凑过去，语气诚诚恳恳，“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许是这歉道得真挚，闷头哽咽不停的人，终于扬起挂满泪痕交错的小脸。
不过情绪似乎还未缓过来，依旧不断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水豆子。
江子彦见她这般，想把自己扇死的冲动都有了。
那泪珠子像是两串没头没尾的银线似的，断不下来。
他伸手揩断一根，瞬间又被新线填补了上了。他便再擦，再被填上。
无限循环。
江子彦百感交集。
她从没哭成这样，比过去那两次加起来都不止。
他愧疚又心疼，更多的是害怕。
怕她再也不理他了。
“不哭了好不好，我知错了，只要你不哭，让我做什么都行。”
孟倩就静静地抱腿坐着，任他给自己擦眼泪。
没由来地，她出声说：“你会让你喜欢的女孩当众难堪吗？”
江子彦的动作顿住。
她转头对上他的眼睛。
微张的瞳孔，透出惊措。
也是，珍宝般藏在心底的人，被隐晦地提一嘴，也能如临大敌。
“你不会，你舍不得。”孟倩徐徐开口，声音淡淡，“不求你待人如她，但能不能不要把别人当成玩物来取乐。”
江子彦锁着她水光潋滟的明眸。
压了四年箱底的老实心思，在这一刻，开始汹汹撞击。
“会。”他说，“但今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