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错乱
正月初六,侯府专门设宴,宴请两位皇子。
太子肖止契,三皇子肖昙礼。
两位皇子同时登门,并且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带着陛下送的厚礼。
只因将军府的祖孙三代将军都在塞外,不曾回洛城,苏念尚未出阁不便待客。
这皇帝的恩典,自然就落在了苏离身上,叫她代替将军府宴请皇子,以表殊荣。
苏离一早就起来装扮好,盛装出席今日的宴会。
这是一场极为正式,规格很高的宴会,阖府的女眷,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出席。
病中的老侯爷也勉强挣扎着起来参加。
在宴会上,太子高谈阔论,陆少韫全程陪笑,老侯爷极尽恭维,相谈甚欢。
这宴会上沉默的唯有苏离和肖昙礼。
苏离今日用了心在肖昙礼身上,见他裹着厚厚的披风,在烧了十盆炭火的房间里,依旧冷的双唇泛白。
就像她在那个短暂的梦境里见到的一样。
苍白,易碎,摇摇欲坠。
苏离示意春桃倒扶头酒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弱不禁风的三皇子,该不会被这一杯烈酒送去见了阎王吧。
不过她丝毫没有犹豫,反正系统也没说不能嘎了其他人。
只要他在死前把事说清楚就好。
春桃给三皇子倒酒的时候,苏离瞥见了秀荷在给陆少韫倒酒。
她的眼睛一亮,随即明白过来。
苏离又看了一眼给太子倒酒的丫鬟,若有所思。
吼,苏离霎时间觉得这宴会有趣极了,原来不只她一个人对客人的酒做了文章。
一桌子人,表面上喝的都是洛桑酒。
但事实上,一场宴会五个人,其中有三个人,喝的是来自于不同的人的扶头酒。
太子的酒,是被辛婉儿换的;
陆少韫的酒,是被崔曼萱换的;
而肖昙礼,当然是苏离的。
而苏离的酒,她抬起袖子掩面佯装一饮而尽,全部倒进了宽大的袖子。
这宴会上,只有老侯爷一个人,喝的是洛桑酒。
这五杯酒过后,推杯换盏不多时,在宴会热闹非凡的最尽兴处。
肖昙礼的笑容僵在脸上,颓然趴在了桌子上,昏死过去。
满堂的笑声戛然而止。
惊魂未定的老侯爷,醉意慌乱的陆少韫,醉态已露的太子。
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苏离走了出来。
大夏三皇子晕死在侯府宴会上,这事可大可小。
苏离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镇定自若的主持大局,让所有人各归各位。
苏离一面叫周嬷嬷让侯府的所有下人全部回自己的房内,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出来,不许走动。
一面叫崔氏将老侯爷送回正房中,管好院内的下人,没有她的消息,绝不可出院门。
苏离看了一眼秀荷,一字一句吩咐道:“将陆少韫交给心儿,送去柳七七的听雨轩,同她说,放亮了眼睛看好了爷。”
秀荷脸上一红一白,回了一声是,便叫两个小厮来将陆少韫扶出去。
听到苏离这话,给太子倒酒的小丫鬟,也跟了出去。
侯府中的人各归各位之后。
苏离吩咐小厮将“醉”的不成样子的太子送去侯府最上等的客院,青梧苑。
最后,苏离派人将肖昙礼带进琳琅院的客房,请来了府内的大夫。
所有下人退了出去,客房中只剩下四个人。
苏离,肖昙礼,许大夫,春桃。
许大夫颤抖着手,好歹给三皇子把了脉,又颤抖着声音回复苏离:
“大奶奶万幸,三皇子无甚大事,不过喝醉了,睡一觉便好。”
“嗯?”苏离定定的看着大夫,笑道:
“许大夫,好好再看看,三皇子确实只是醉了?没有危险?”
许大夫瞪大了眼睛,他又搭了搭肖昙礼的脉搏,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品出了苏离的意思,他的声线越发的颤抖:
“回,回大奶奶,三,三皇子,旧疾复发,性命垂危,堪堪救活。”
“嗯,”苏离满意了,笑道:“下去吧。”
许大夫留下一粒解救的药丸,便退了出去。
苏离不仅准备了扶头酒,还从她的合作伙伴,神秘莫测的林掌柜手上,买了一点儿药。
一点儿能让人说实话的药。
此刻药早就混在扶头酒之中,被肖昙礼喝进了肚子里,传到四肢百骸,应该已经生效了。
苏离叫春桃远远的守好门。
然后她一步一步,走向肖昙礼的床榻。
另一面,肖昙礼躺在床榻上。
他此刻的好奇多于愤怒。
真是离奇。
他感到这场面滑稽又合理。
前几天苏离找他买了一味药,一味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药。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离买的药,竟然是给他喝的。
苏离究竟想对他做什么?
他感觉到苏离正在靠近他,是危险的兵刃的气息。
她想杀他?!
肖昙礼紧绷起每一根神经。
······
苏离被突然扣住手腕的时候,一贯淡定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裂痕。
肖昙礼的手指冰凉,力道在慢慢流失。
他好似醒了,又好似没有,真是梦中都警觉的男人。
“王爷,您醒了?”
肖昙礼艰难的撑开眼皮,苏离脸上又恢复了端庄的笑容。
“夫人?”
“嗯。”
苏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陆夫人,随口应了一句,笑道:
“王爷,你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肖昙礼的脸上苍白到透明。
可内心却哑然失笑,逼着大夫将醉酒说成旧疾复发,这救命之恩,就到手了?
不愧是从不吃亏的苏掌柜。
肖昙礼弱不禁风,整个洛城的人都知道。
就算苏离说他走在路上突然摔下去死了,大家都会相信。
只要大家信了,就由不得肖昙礼拒绝。
救命恩人的身份,苏离已经将它做实了。
肖昙礼承认,她做的很漂亮。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这句话仿佛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肖昙礼虚弱几乎又要倒下。
因为他余光瞥见她手中那把属于他的匕首,危险的兵刃,原来是它,他可以放心装作药效发作,等苏离问话。
苏离看到肖昙礼的目光逐渐涣散,知道药效已经发作,便像是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王爷,今年贵庚?” “弱冠之年。”
“生辰几何?” “六月初六。”
“你生的是什么病?” “心弱之症。”
“爱吃什么?” “暖香茗。”
苏离没头没脑问了十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测了又测,肖昙礼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苏离问出了她最想知道,最最关键的问题:“你从哪里来?”
“我”
“啊——”外头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尖叫声,将肖昙礼的声音完全淹没。
苏离恼火得很,又问了一句,肖昙礼却彻底睡死过去,再也不说话了。
“小姐?”
外头传来春桃焦急的声音:“青梧苑传来的声音,怕有人要过来找您了。”
苏离深深呼了一口气,平息一下怒火。
随后她将很久之前肖昙礼放在她马车中的匕首,放回他的手边,物归原主。
再轻轻为肖昙礼盖上了被子遮住匕首,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等苏离走后,肖昙礼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一片清明,心头却困惑极了,苏离为什么问他的生辰八字,生平喜好?
真是令人费解的女子。
废了这么大的功夫,给他下药,就问他从哪里来?还问了两遍?
肖昙礼突然想到苏离送他的那双鞋子。
难道她果然早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她知不知道,在大夏国,女子送男子鞋子,意味着什么?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