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人
苏津喝了一口茶,仍不掩气愤:
“父亲母亲,祖父,还有我,担心陆少韫殷勤过头,必有猫腻,我便代他们回来,暗中查看一番。”
“我这几日乔装在城中,已经打听分明,那陆少韫不止与你恩爱,与外头的小妾更恩爱!”
“连孩子都怀上了,真是气煞我也!”
“还是母亲细心,说定要等我们走远了,再回头探一探虚实,方知陆少韫的为人。”
“这不,我们才走了多久?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外头的小妾都抬进去了,还委屈妹妹你亲自去接,陆少韫莫不是脑袋在脖子上长腻歪了,竟然作出如此勾当!”
“离儿,你且放心,我回来之前祖父已给我下了通牒,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只管说出来,自有我们给你撑腰。”
苏离失笑,竟然,苏津拼着性命回来,竟然是为了她?
苏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种复杂而又真切的感动。
父亲母亲,祖父哥哥,这几个冷冰冰的文字,好像在此刻突然从书中一跃而起,变得有血有肉的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人非草木,苏离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将周遭的人事物当作是任务。
可哥哥,拼着性命回来,只为她探一探她的夫君是否真是个可靠的人。
就连程灵韵也不是非见不可,却变着法的要见她一面。
这份亲情,叫她如何不感动。
苏离从小便是孤儿,心想杀她别用亲情刀,来这个她可真扛不住啊。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被那种温暖击中,需站起来走一走,才能略略消化。
苏津见苏离站起身,有些哽咽,便安慰道:
“妹妹莫怕,是不是陆少韫在家里欺负你?你莫怕,有哥哥在呢。”
“少不得要陆少韫吃我一刀,才能解气!”
“哥哥!你,”苏离反应过来,陆少韫手上的伤竟然是哥哥的!
“打得好!”
苏津挠了挠头,笑道:“我跟了他一路,专等着他吃醉酒回去,狠狠的给他来了两下!”
“哈哈哈哈,”苏离放声大笑,眼泪都几乎笑出来:“不愧是战无不胜的苏将军!”
苏津也跟着笑起来:“你呀,人虽大大咧咧,但什么都藏在心里,像现在这样多笑笑才对嘛。”
“嗯,多谢哥哥,”苏离镇定了片刻,才说道:
“你同父亲母亲,还有祖父说,我不妨事,区区陆少韫,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如今过得好着呢。”
苏津这才放心坐下继续敷药:“母亲说,这事你来做主,你若不愿意留在侯府,随时同我们说即可。”
“嗯,我记下了,”苏离垂下眼帘,本不想问的问题,经了这件事,便忍不住想问了:
“哥哥。”
“嗯?”
我有一事问你。”
“什么事你只管说。”
“你与三皇子?”
“他呀,”苏津笑道:“你放心,他为人极可靠。
有了苏津这句话,苏离的心放下大半。
“这回多亏了他,昨日我在轻裘园,本已要离开,却无意间救下一位姑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因为我身份特殊不便出面,昙礼素来与我交好,是个信得过的,便借着他的马车将人带了出去,在昙礼在郊外的别庄呆到半夜,我才摸黑回来的。”
楹儿竟然被哥哥救了,真是奇事:
“哥哥,我也不瞒你,这姑娘是侯府里的,此人我还有用处,你将她带到塞外去,她才能保命。”
苏津目光一冷:“她受了很重的伤,陆少韫干的?那你的日子还能过么?我宰了他!”
苏离摇摇头:“是上头那位。”
苏津立刻懂了,太子的风评一直不大好,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转而问道:
“我叫昙礼暗中说与你知晓,我已安全离开,免得你提心吊胆,如何,他可曾冲撞了你?”
“那倒不曾,”苏离放下心来,看了一眼苏津,笑道:
“哥哥,我有个礼物送你,保管你喜欢。”
说着拿出了一根簪子,正是从程灵韵那得来的碧玉簪。
“这簪子”
“嫂嫂将它赠与我的。”
“她不喜欢?”
苏离见哥哥脸色暗下来,忍不住逗他玩儿:“她手上自有好的!”
“也是,我就不该听苏念的,程灵韵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大老粗,罢了罢了。”
“我哥哥怎么了?就是配天上的仙女,也是她们的福气!”
“离儿,你无需安慰我,男儿志在四方,我过几日变好了,不必担心。”
苏离见他这么说,也不逗他了:
“骗你的,嫂嫂怎会不喜欢哥哥,”苏离便将昨日与程灵韵互换簪子的事,一一说与他听。
苏津越听,嘴角忍不住的往上勾:
“这么说,她竟真心心悦于我?”
“那是当然!”
苏离本就防着苏津也许会找上她,便时刻将簪子,图纸带在身上。
这会子正好用上,便将金簪的图纸,一并交给哥哥,指着途中的簪子说道:
“这金簪眼熟不眼熟?”
“这不是我打了送给你的穿花戏珠赤金簪?原来是它!难为你想得到?”
苏津左看看苏离,右看看苏离:
“你如何知道我要送她碧玉簪? 难道我妹妹真是天上的仙女,会未卜先知不成?”
“我哪里知道,不过是嫂嫂一身的绫罗绸缎,镯子,耳环都是顶好的,偏偏这根碧玉簪普通过了头,我便旁敲侧击试探,哪里知道她这么宝贝你送她的簪子,巴巴的定要戴着它去见你。”
“她难为她有心了。”
“可不是么,如今换了簪子,我可是答应了她,保她嫁个好郎君呢。”
苏津听罢,也站起身,深深一鞠:“多谢妹妹。”
“自家人,等娶了嫂嫂,生个小侄儿让他来谢吧。”
见苏津笑了,苏离才继续说道:
“金钗原本就是哥哥买的,如今转赠给嫂嫂也说得过去,可我想,到底经了旁人的手,不好。”
“妹妹你不是旁人。”
苏离失笑:“哥哥你也是个夯的,定情之物,自然越纯粹越显心意。”
“哥哥,你回了塞外,自去寻一个师傅,打一支一模一样的金钗,我亲自转交给嫂嫂,保管她又惊喜,又欢喜,念你的好。
“另外,这支碧玉簪,你也叫人打一支一模一样的来,换我手上这支。”
苏离摸不着头脑:“这是为何?”
“这簪子也算是你与嫂嫂的月老,为你牵了红线,你且自己好生留着。”
说罢,苏离说道:“这上头还刻着你的名字,放在我手上,始终不好。”
“我的名字?”
苏津诧异:
“我原为着不被发现,连累家里,特意选了极普通的样式,哪里还敢留字?你莫诓我。”
“不信你自己瞧。”
苏津取了簪子仔细一看,果然刻着一个极小的津字。
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叫人拿了把柄。
好在这簪子落在苏离手上。
他转念一想,抬起头与苏离对视。
他已经明白了苏离的意思。
这簪子只经过一个人的手,那就是苏念。
苏离是提醒他,知人知面难知心,将军府第,荣宠之下,烈火烹油,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津将碧玉簪小心收好,向着苏离一抱拳:
“这回当真多谢妹妹,我一回塞北,立刻让人将两支簪子送回来。”
“自家人,这么客气作甚。”
苏离叮嘱道:“哥哥此去天高地远,自己要当心,照顾好祖父和爹娘,嫂嫂我自会看顾,你且放心,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今夜便回塞北去吧,免得父母祖父担心,且告诉他们,我好得很,很想他们,让他们多多给我寄信。”
“嗯。”
两人告了别,苏离整理好了情绪,便一如往常般,离开了琉璃庄。
戏班二楼,肖昙礼一副富商打扮,坐在窗边,将苏离慢慢走远,拿起桌上的两张纸,又看了看。
这两张纸,正是苏离在诗画会上所作的四句诗。
如此豪情万丈,竟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肖昙礼,对苏离是越来越好奇了。
不知自己留下作为试探的匕首,她究竟会如何处置?
另一边,苏离回到武宁侯府。
苏离一踏进门,便觉今日府内的氛围明显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