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颠倒
“麟祥?”马老爷瞬间破防,眼眶热泪汩汩而下。
“爹~是我,你怎么把我忘了…”
“不!不!那不是麟祥!”马老爷强行给自己洗脑。
刘乾的声音,似乎响彻在耳边:“马老爷,你怎么忘了把麟祥带走啊?”
“这样,你可就救不了他咯…”
马老爷顿住脚,他身躯不住的颤动,强忍着,并未转过头。
耳边一道道声音响起,好似催命的魔音,令人百爪挠心。
“噗!”掌心紧攥的最后一道符咒,化作飞灰。
身后的各种声音,蓦然停滞瞬间。
“麟祥!”马老爷眼眶泪水止不住,他还是忍不住想回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麟祥叫他。
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那不会是麟祥的,那是魔!
钱真人炼的魔。
亦是他马老爷的心魔。
这一关,才是最致命的关。
为了儿子,胆小怯懦的他,可以抛弃一切,别说龙潭虎穴,僵尸老巢。
就是妖魔洞窟,神仙庙宇他都敢闯敢砸。
纵性命不要,也要我儿安康。
妖魔自有神仙伏。
邪祟自有道人收。
但人心呢?
只能靠他自己了。
所以,刘乾也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爹!你不要我了吗…”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驱邪咒的效果,面对钱真人的魔法,能起用瞬间,已是了不得。
马老爷双眼赤红,紧紧咬着牙齿,不断的用手打自己的脸。
重拳之下,口鼻间,丝丝血浆飞溅。
他怕,怕自己会忍不住转头。
他想打醒自己。
可他又忍不下心走。
一步,再走一步,就出了魔法邪术的范围。
可他怕再也听不到儿子的声音了,若如此,他宁愿死,也要最后再转头,哪怕只能看一眼。
“陈道长!我能相信你吗?”
没有人回答,倒是身后的魔镜,响起刘乾的声音:“老马,你走错了,回来,你看我怀里的是谁?”
“咯咯”孩童笑声响起。
“啊!!!”马老爷再也忍不住。
但不是他转头。
而是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折成两截儿,竟硬生生将自己的耳膜戳破。
魔法超凡,凡人不可挡?
然意志如钢,又岂是魔法可扰?
脑袋一黑,嗡嗡如马蜂鸣,两耳剧痛,汩汩血流如柱。
马老爷终于踏出那最后一步。
走出了自己的心障。
也破了钱真人的法。
以凡人之躯,勘破道法。
月色下,跌跌撞撞的马老爷,背影在道路上拉的很长,很长。
……
月色下,同样一个执幡身影,站在十字路口等候。
看见跌跌撞撞,双目无神的马老爷。
刘乾如何不知他发生了什么?
并未过问,而是一把牵起马老爷,躲入林荫间,提前布置好的阵势中。
“嘘!”刘乾对马老爷比了个手势,指了指林荫外的道路。
地上,数枚巴掌大,尺许高的小旗,插在二人周遭,围成一圈。
刘乾低喝一声,手把竹竿,将纸幡舞动数招,而后结印将竹竿插在地上。
霎时,二人身形,在黑白色的法界中渐渐隐匿、直至消失。
“呼呼”唯有纸幡在风中,摇曳得愈发剧烈。
数十息后。
道路尽头,一道宽袍身影,离地丈许飞腾而至。
周遭浓郁尸气席卷,身上铃铛叮叮作响。
正是赶回来的钱真人。
钱真人在刘乾二人所在灌木丛七八丈外,顿住身形。
双目已经失聪的马老爷,有些惊恐,但背后刘乾的大手,轻轻扶住他的肩头。
平静的眼神示意他,不用慌。
其实刘乾这会儿心头亦在狂跳。
如雷一般。
他不确定,这符阵能不能起作用。
也不确定,鬼神之气,能否掩盖两个人身上的阳气。
这个世界的法术,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异象,也很少有什么五光十色的特效。
往往经验浅薄的术士,都不确定自己的法术,有没有施展成功。
钱真人对空气侧着耳朵,似乎在倾听,还不住颔首。
偶尔竟还对空气说话,渐渐的,其面色变得阴沉。
刘乾清楚,那应该是四十八法之一的阴童耳报神。
道人术士,做法养的一种小鬼。
能隐形遁迹,穿梭幽冥虚空,极为玄妙。
周围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法师,便是有这种法术。
能遍知周遭事物。
古代法师常用此术,给达官贵人算命。
“哼!”钱真人又掐算半天,最终冷哼一声,顿身飞走。
马老爷正要起身,却被刘乾死死按住。
一息、一盏茶时间过去。
马老爷面色焦急的看向淡然闭目趺坐的刘乾,他要回家救他的儿子。
“嘘!”刘乾睁开眼,能理解他的焦急。
只是比了个噤声手势。
二人坐在符阵中,皆不出半点声响,继续屏息凝神。
又是一炷香过。
“飕!”剧烈阴风席卷周遭,刮得周围灌木荆棘断裂,树木不断摇晃。
地上的符阵,在这阴风下,摇摇欲坠。
马老爷面色大变,终于知道这些术法中人的狡诈和厉害!
他满眼惊惧,又将希望的眼神,看向刘乾。
刘乾面色也微微变了少许,没有说话,只是竖着剑指,咬破指尖。
滴滴答答的殷红鲜血,落在纸幡竹竿上,很快渗透入地下。
不多时,摇曳的符阵终于稳住。
刘乾则有些面色发白。
“呼呼呼”阴风汇聚在路边,距离二人七八丈的地方。
钱真人的身影,再次浮现。
“好小子,算你狠!”钱真人恶狠狠道。
他知道,刘乾应该就在这附近。
仙学七品,夜晚可随时观测法界。
黑白犹如幽冥的世界中,一缕白、一缕黑的气息,在钱真人眼中,十分醒目。
然两道气息,却自此而断。
钱真人清楚,对方这是用的四十八法中的隔元符法,将四周阳气隔断,使他无法探查。
但他没时间再细细找了。
法坛已毁,术法已破。
找到这人,用处也不大,顶多杀了来出气。
在葫芦岗,看见朱老鬼活生生的指挥数百庄丁埋伏他,他就知道咒错了。
可惜,凡人太多,阳气太重,朱老头是个懂行的,知道凝聚阳气,对付神鬼。
而且还准备了许多破法的胎盘、经血带、黑狗血、大粪、童子尿等等。
这些东西,用处不大,但极为恶心。
仙学中人,未至四品前,不得阳化,让这些东西沾身,会折损道行。
就算不沾身,法术也不好用。
法术的本质,是驱遣神鬼。
但这些破邪之物,是神鬼最厌恶的。
摆在周遭,神鬼不去,法术咒语许多也不灵。
忙活半天,他又舍不得拿飞尸硬刚黑狗血,所以未伤得朱老鬼半分毫毛。
感应到法坛被毁,才赶紧回来。
正要往老巢去,又听耳报神过来讲,张大但在感应中不见了。
他在张大胆身上种了符咒,就是害怕将张大胆弄丢了。
所以为今之计,得先找张大胆去。
“飕!”钱真人驾驭飞尸,腾空而去。
这次,却换作刘乾拉起地上呆住的马老爷。
比划个手势:“快走!”
二人不敢走大路,出了路口就走小路。
刘乾心头松了口气:“幸亏最后留了个心眼,没有杀张大胆。”
张大胆对钱真人很重要。
在张大胆身上种了符。
若张大胆身死,钱真人立即有所感应,而且也就再无顾忌。
现在,这也算投鼠忌器。
钱真人须得先找到张大胆。
刘乾将符幡插在后颈衣领,一手牵着马老爷,将另一只手取出几缕丝发。
脸上露出些许诡谲冷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钱老鬼,这次换我我等着你来破我的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