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再炼法
马老爷家中,马夫人的嚎哭声,响彻整条街。
刘乾、朱大寿,满脸阴沉的站在门外。
这时候,满脸灰暗的马老爷,和一个蓄着山羊须,背着药箱的老者走出屋外。
“麟祥怎么样?“朱大寿急忙问道。
“唉…”
“恕老夫无能,从医数十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怪病,束手无策…”山羊须老者说罢,摇着头,叹着气,走出马家大门。
马老爷呆立在门口,攥着拳头,咬着牙。
最终,一屁股瘫坐在地,抱着脑袋,忍不住的,抽泣出声。
朱大寿连忙扶起他:“现在最要紧是想办法救麟祥。”
“陈先生,我…我给你跪下了!”马老爷好似抓住救命稻草,扑通跪在刘乾面前,不断叩头。
刘乾连忙扶起他:“你别着急,我正在想办法。”
马老爷依旧磕头。
“好了!要是你儿子死了,我给他赔命行了吧!”刘乾有些恼火的大声喝斥。
见马老爷吓了一跳,不再磕头如捣蒜。刘乾才将他扶起来,缓声和气宽慰道:“你放心,只要我陈世宝还有一口气,一定救活你儿子。”
马老爷四十多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丧子之痛。刘乾不能感同身受,但能理解。
说着,走向屋内。
两个老妈子正在榻前照顾,至于马夫人,已经哭晕过去了。
榻上,马麟祥紧闭双眼,身躯不住的颤抖,如同在做噩梦。
时不时,还大叫一声坐起,而后又倒下昏迷。
怎么叫,都叫不醒。
“马老爷,麟祥今天昏倒前,吃了什么东西?”刘乾问。
马老爷皱眉思索:“早上奶妈喂了奶,中午喝了几勺稀粥,下午正在院里跟丫鬟玩耍,就突然这样了…”
“稀粥?稀粥谁熬的,有没有外人接触过?”
“他娘给他熬的,应该没有外人接触。”
刘乾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掀开马麟祥眼皮,其眼底一片青黑。
又检查其肚脐、脚心,皆滚烫如火炭,赤红一片。
“呼…”刘乾长出一口气。
“怎么样?”朱大寿问。
“这是中了飞降术,茅山七绝之一的魇镇大法。”
“魇镇大法?”
“不错,降头师取人指甲、毛发、衣服,下了诅咒,隔空千里伤人性命,极为厉害。”
刘乾在屋中踱步,向他们解释道。
魇镇大法,也就是降头术,也是九幽教一大法术体系。
因下降手法不同,作用不同、起效时间不同,分蛊降、虫降、鬼降、尸油降种种,以及最厉害玄妙的飞降。
但不论哪种降术,始终都需要不同的媒介。
虫降,需要提前放置。
蛊降,需要让人服下。
鬼降,需要与人对话。
而飞降术,特点就是起效快,发病急,媒介少,隔空施法,缺点是需要法师具有很高道行。
“这么说,这飞降术的媒介,就是张大胆拔麟祥的那些头发?”朱大寿和马老爷都反应过来。
刘乾点点头:“有人想治麟祥于死地,这门飞降术,名曰钢针钉魂法,最为歹毒。”
法坛束草人,上书朱砂符咒,将受术者头发衣物或生辰八字,书入草人之中。
颂九幽敕令真言,每日颂咒百遍,取纲针一枚,刺草人七窍大穴。
刺耳窍,则受术者耳膜碎裂,双耳失聪。
刺口窍、心窍,则受术者头发牙齿掉落,舌头打结,再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一天,若受术者为女人,则钢针针刺会阴,其经血一发犹如洪水,无法可止,最终大出血而死。
若受术者为男人,则钢针刺其云门,受术者将四肢瘫痪,七窍流血而死。
最快七天取人性命。
要是想折磨对方,最多可咒七七四十九天。
看着朱大寿,刘乾若有所悟。
这门飞降法术,钢针钉魂法,并非用来对付普通人的。
更多是用来对付有道行的妖女、魔头和同行法师。
要咒杀普通人,何必这么麻烦?
“朱道兄,你这些天可得多防备些,只怕对方一开始就是奔着咱们来的。”刘乾叮嘱道。
“那我儿子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醒过来?今天对方只是刚刚起咒开坛,你儿子只是陷入梦魇,昏迷不醒而已。”
“明天晚上子时一到,你儿子双耳耳膜炸裂,后天晚上子时一到,你儿子牙齿掉落…”
眼见马老爷越听越惊恐,又要哭出声来,刘乾转过口锋:“现在要救他,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和关系了。”
“怎么说?”
马老爷咬牙切齿:“我是从小胆子小,只要能救麟祥,我死都不怕,我家世代诗书,而今虽躬耕乡野,父祖当年为官一方,也还有些故旧在世。”
“邻县有朝廷编的新军,有上千人枪。你要是能调动他们到桃树湾,那事情就简单了。”
朝廷购买外国新式火器,在全国各地都编练新军,其中湖广第七镇,第四协〈旅〉第一标〈团〉有四哨兵,驻扎在隔壁县的碗子寨练兵。
新军不比旧式的绿营和八旗用鸟铳燧发枪,新军列装的是都最新式毛瑟栓动快枪,每一哨〈二百人〉还五挺配备连发的重机枪和迫击炮。
钱真人再厉害,驱神役鬼打几营腐败的旧式绿营八旗还可以。
新军别说千人,来个百十人,他都不一定吃的消。
但想调动他们,并不容易,就看马老爷有没有这么硬的关系了。
“那胆子大小又如何?”马老爷又问。
“这次,我和朱道兄,得分头出手,引开我师伯钱真人和张大胆。”
“而你,只能深入我师伯老巢,去捣毁法坛,把你儿子的头发拿回来,你儿子就没事了。”
“不过桃树湾是我师伯老巢,其中阴鬼、僵尸无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去了!”
马老爷狠狠点头:“那你说怎么做,我能行!”
“好,你现在赶紧准备,你自己该拉关系的赶紧拉关系,不管用什么办法,最好能调来一哨新军。”
“再有就是,把你府上能动弹的人都叫过来任我调用,我有事嘱咐他们去办。”
张大胆和钱真人,一个武功高强,一个道行极高,都不是好对付的。
刘乾仔细思索,只能使出调虎离山和田忌赛马。
……………
整个马家,都忙碌起来。
不多时,数拨快马,走出马家,带着一封封书信,顺着夕阳,奔向四面八方。
马老爷写了数十封信,每一封,都许诺了重金和大量田地、房产。
他苦思冥想,连高祖父当年当判官时的故旧都算上了。
所有能想到的关系,有来往的,没来往的,都送了信。
马老爷走出来一看,东西两厢,一个个下人斩狗杀鸡,磨刀的磨刀,忙得热火朝天。
他走到刘乾所在静室外,正要开口,一边用刨子削着木牌的朱大寿赶紧拦住:“陈道友正在炼法,他在行功之中,你万万不能惊扰。”
“找关系的书信都写好了?”朱大寿问。
“写好了,可惜从我开始,家里转政从商,早年父祖的的故吏门生,在世的不多,有联系的少…”
“找了哪些人?”
“有南京制置使张老大人、长沙府发运使李大人……离得最近的,可能起作用的也只是总督湘左马步军诸路都督王军门了…唉…”
“我听说王老令公为官素来清正,你光许诺送银子只怕是不成,你怎么说的?”
“我说谭家镇桃树湾有妖人蛊惑百姓刁民作乱,凶悍至极,掠杀豪右富绅,劫富济贫。当地官府兵马空响甚多,屡次镇剿不利,请王老令公速速调发精兵剿匪…”马老爷面色一狠说道。
“你这么说的话,应该没问题,只是你…”朱大寿没往下说。
“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马老爷这么说是对的,若真说有邪术法师作祟,官府肯定不会管的。
但贼人蛊惑百姓,还劫富济贫,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豪右富绅,是封建官府特权阶层,而且还是统治基础。
劫富济贫,听着口号很好,但却是朝廷大忌。
因为能劫富济贫的匪类,往往上层统治者极有政治眼光,善收拢穷苦百姓民心。很快就会席卷一方,发展壮大,这是朝廷绝不能容忍的。
只是他现在这么说,本地官府等于被凭空泼了脏水,肯定会吃王令公的瓜落问责,日后定然嫉恨马家。
“对了,陈先生准备的如何了?”马老爷问道。
朱大寿比了个静声的手势,朝静室努努嘴。
“喃婆罗谒…摩罗波耶魔隆耶…”静室之中,喃喃似小调,又有节奏的咒语声,整整数个时辰都未停过。
咒语声,伴随着有节奏的“嗒嗒”木鱼声,好似和尚念经。
一墙之隔的,静室之中,刘乾又在炼法。
依旧是香案、神像。
这次,整个房间,门窗、屋顶、房梁、门缝,都贴满了符咒。
几大盘檀香燃烧,渺茫烟雾,弥漫整个静室。
门口香灰盘上,一个个脚印,凭空生出。
刘乾趺坐蒲团,对神像念诵九幽敕令真言。
右手持笔,左手持一杆白纸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