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九幽敕令真言
刘乾跟着新收的师父回到了义庄。
恩，在徐真人的苦苦哀求下，刘乾才勉为其难的收他当了师父。
徐真人很开心。
实际上，刘乾心里也正偷着乐呢。
“徐师父，你这义庄怎么床都没有，这…咱们晚上睡哪儿？”刘乾再次被震惊。
说是义庄，但很明显是间破庙或者祠堂、烂房子改装的，没有厢房没有卧室。只有长五六丈，宽一丈多的大厅。
而且，狭窄的空间，还整齐的码着两排棺椁，刘乾数了数，约莫有二十七口棺材。
这间破房，除了棺材，就只剩下一张桌子，一根烟杆，一张躺椅。
连床都没有。
“嘿嘿，小子，你有福了。”徐真人再次露出猥琐表情。
说着，他挑挑捡捡，选了口漆色很新的棺材，推开盖子。
“这是专门招待客人道友的，你睡在里面，是又阴凉，又清爽，还绝对的安全。啧啧，要不是我拿你当亲儿子，才舍不得给你睡。”他摇头晃脑，往棺材里，垫上了仅有的，薄薄的一层棉被。
“我呸，你才是我亲儿子。”刘乾啐道。
垫好铺盖，徐真人自顾自靠在躺椅上，举着烟筒，“吧唧吧唧”的吞云吐雾。
“小子，你爱睡不睡，我可告诉你，天黑了。黑嘁嘁的，外面会有什么东西，你懂的。”
见刘乾直接转头就往外面走，徐真人被呛了口烟，起身说道。
刘乾脚步顿住，毫不犹豫的折身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教我茅山术？”
本以为徐真人会与镇元子般说“修炼首在静心，心浮气躁无成仙之资”或者“学法炼气，非一朝一夕”云云。
结果徐真人淡淡道：“就在今晚。”
刘乾再次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震惊。
“你以为我师兄钱真人为何敢明目张胆修炼邪术，因为他已收了个武艺功底极高的弟子，此子天赋非凡，且禀性醇厚。可惜却已误入了歧途…”
“所以，我必须得尽快为你过功，不然待师兄将邪术练成，若无你相助，我只怕斗不过他。”徐真人突然一反常态，十分严肃的解释。
“太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你以为茅山术是那么简单的？得今晚子时三分，我开坛为你净身。”
说着，徐真人似想起什么，猥琐表情打量着他：“你现在要是没事，就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洗白白的。”
面对这种眼神，刘乾不寒而栗双手捂胸往后退：“你要干嘛。”
“过功之后，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你不能洗澡，否则法术就不灵了。法术不灵…我们父子俩就都会没命喽…”徐真人嘻嘻怪笑。
“谁跟你父子俩了，我是恁爹…”
口嗨归口嗨，刘乾还是在义庄后的井里打水把身上擦洗干净。
很快，时间来的子时。
义庄中，三炷檀香燃起，伴随着喃呢低沉的咒语声。
刘乾浑身脱的一干二净。臂膀胸腹肌肉虬结，壮硕的身躯上，密密匝匝都是朱砂符咒，站在神龛前面。
神龛上，并非常见的那些或慈眉善目、或笑态可掬的神仙佛陀。
而是一排排尺许高的狰狞神象，模样怪异。
或三头六臂，口衔尾蛇；或碧眼方瞳，红髯可怖；或青面獠牙，厮咬人肉…满眼望去，尽是凶神恶煞。
最中间的神像，则双手撑地，倒立着身子，须发皆张，面目狰狞。
“不要怕，这才是我茅山的神圣。以后你斩妖除魔，就靠他们罩着。”神龛前，沉声念咒的徐真人说道。
刘乾点点头。
徐真人步罡踏斗，双掌夹笔。
口颂咒语：“天苍苍，地苍苍，祖师为你发毫光，发起毫光照天苍…未开光便是纸，开过光来挡刀枪。”
笔尖醮朱砂，分别在刘乾七窍点下。
“开你左耳听阴府，开你右耳听阳间；开你左眼就识善恶，开你右眼观鬼神；开你口舌念神符…”
低沉的咒语、点窍的毫笔，伴随着浓郁的檀香，刘乾突然觉得很困，整个人站着，但闭着眼睛，摇摇晃晃，昏昏沉沉。
“呔！”
正在昏昏沉沉之中，一声大喝，犹如洪钟大吕。
刘乾瞬间被惊醒，就听徐真人挥天蓬尺击自己头顶：“伏以，为弟子陈世宝开光过坛，奉九幽阴师敕旨，急急如律令！”
“呔！唵今为号令，拜请五路血食猖兵、游山薄猎猖兵、开膛破腹猖兵…并五方阴司鬼众，上洞真仙诸圣，悉听陈世宝真言调令…若令不行，咒法不尊，五雷轰顶化烟尘…”徐真人掐诀跺地。
伴随这最后一声咒语，义庄内外，阴风四起，刘乾眼睛渐渐瞪大。
刹那之间，整个义庄内外，好似密密匝匝，影影幢幢站满了人，或披头散发；或七窍流血；或拎着头颅；或提着肠子内脏…
“不要怕，这些都是天兵天将。”徐真人额头沁汗，长出口气。
“天兵天将？这看着怎么这么像…恶鬼…”刘乾暗自腹诽。
然而下个瞬间，所有灵异景象，通通消失在眼前。
刘乾擦了擦眼睛，方才所见，犹如幻觉，惊噫道：“难道失败了？怎么又看不见了。”
“呵呵，你能看见他们，是因为开光时我的功力有一部分在你身上。”
徐真人撇嘴：“不过你七窍已开，其实已具有出入阴阳，观鬼视神之能。只是现在你火候不到，不能自如控制。”
见徐真人脸色苍白，额头沁汗，显然为刘乾过功，耗费了一些代价。
刘乾赶紧扶住他：“老鬼，你没事儿吧。”
“还不叫师父？”
“师父…”
“乖儿子，给我泡碗茶过来，爹给你好好讲讲法术关窍。”徐真人靠在躺椅上，继续吞云吐雾。
见刘乾黑着脸，他嘻嘻一笑：“先教你第一个关窍。茅山道人斩妖除魔，正邪对立搏斗终身，且修道炼法，断六亲六尘，说死就死了…所以师兄弟就是姊妹，衣钵徒弟就是亲儿子。”
“那我是恁爹！”
许久之后，已到了后半夜。
刘乾满脸不耐的给他烧好了水，泡上了茶。
“想当年，你爹我十二岁就在小茅山学法，挑水种花，煮饭做菜…整整熬了三十七年，师父才给我过功传法。碰上我，你就偷着乐吧傻小子…”
“那你今年多少岁？”
“啪！”刘乾的脑袋被烟斗重重敲了下。
“释不言名，道不言寿，这是第二个关窍，你给我记好了。”
“好吧，你爹今年五十二，我要是能活到六十，你记得给我备好祝寿礼物。”
“那你不也才正式练了两三年，还吹什么方圆千里，你茅山术最厉害，不会是个半吊子吧？”
“你知道什么，我们茅山术，以破衣为令，跺地为号，驱遣鬼神，一旦过功，修炼种种法术，便一日千里，甚至数个时辰便可练成一门法术。也正因此，才有考验数十年才传真法的由来。”
徐真人指着刘乾衣服上新烫的破洞：“破衣，就是不留隔夜钱。你要是身上还揣着钱，赶紧交给为师保管…”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练法术？”
“每日早晚课，颂九幽敕令真言，不间断的情况下，少说得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开始。”
这个九幽敕令真言，刘乾听徐真人讲过。
徐真人和钱真人的茅山派，实际上与真正住在茅山上道观里的茅山道士，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正的茅山道士，只会蘸醮祈福、炼药烧丹，或者念念经而已，最多修练一些武艺，并不会搞神神鬼鬼这一套，也不会捉鬼。
世上所谓降妖除魔的茅山道士，其实都是乱七八糟的民间法脉，说是道士，实则道、儒、佛都学，遂又称法教。
徐真人这一派，圈儿内真正的名号名叫“九幽教”。
如世上其它闾山教、卯山教、弥勒教、端公教、竹山教、破衣教、五雷教、天心教…等等教派一般的民间法教。
在外，这些教门统称为茅山道士。实际上，每一派的法术、法门、修炼方式，八杆子打不着。
九幽教的核心真传，曰《九幽敕令》，包含上下两篇，上篇内练存神，叫【夜叉白骨不净观】，下篇就是九幽敕令真言。
这【夜叉白骨不净观】一听，就知道是佛门法术，道门无夜叉之说。不净观，则是佛教术语。
九幽敕令名为真言，实际上并没有固定咒语，所以必须师父过功，种下符咒才能学会。
每次施展真言，听起来就是喃喃呜咽之声，看似犹如混乱呓语，但却是号令鬼神之言。
一整夜，二人一问一答，传授机密关窍。
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