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训进行中（十七）
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恐惧，有栖川也不怎么清楚了。
可能是几个人在某个平常的黄昏，在训练结束的那时候，突发奇想的要看看那些职业运动员的录像。
然后就刷到了当今球坛上很出名的那个排球运动员因受伤而退役的公告。这其实算是常有的事情，不过有栖川的心底却产生了一个不同的感觉。
在药馆忙前忙后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是没遇见过这种人。他们生活用的钱财来源于他们的手艺，结果遭到了仇家的迫害，一双手被毁的不成样子。于是痛苦地跪在药馆前的空地上，请求先生帮他治好。尽管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手注定残废。
有栖川有想过另两个的未来，不提古森，单就佐久早做什么事情都会坚持到底的性子，再加上他的天赋，估计最后也会踏上职业的赛场。
算了，别想了。
拒绝深入思考，把这些烦心的东西全部抛走。有栖川想。
——
这一年的夏天，太阳毒辣的让人受不了，不过好消息是有栖川养的茉莉开的格外茂盛。
有栖川清治难得得了闲，联系了久未见的但前几日还在手机上联系的高中死党聚一聚。
死党先生随他进来的时候，宏枝正穿过客厅到厨房找水喝。见了这位相貌可亲的叔叔，宏枝乖乖点头问好，然后目送两个大人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用眼神疯狂扯皮地走进了其中一间和室。
他感慨了一句：“心态还是很年轻呢～”父亲和叔叔。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对于这位叔叔，他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基本都是从爸妈饭后闲聊的时候只知道的。叔叔叫饭纲英作（名字是拼出来的，妈妈叫他“饭纲”，爸爸叫他“英作”），早年工作四处跑，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在这里找了一个稳定且高收入的工作。哦，对了，他也有一个打排球的儿子，但不知道叫什么。
喝完了水，他又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看高中排球比赛的录像带。
和古森的电话还通在那里。
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古森被逛街的古森夫人拉出去帮忙提东西了。
有栖川两人聊天的时候，顺嘴提了句饭纲叔叔来了自己家。
平常排球部三年级正选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时，就会聊各种话题。然后在会吐槽自家父亲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英作叔叔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提出来的。
下一秒，古森就想起了坂桐原所在的井闼山高校的队伍里也有一个姓“饭纲”的球员。
有栖川那时候是怎么个反应来着呢？
这人喝汽水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放下了瓶子说：“我觉得世界应该没有那么小。”
“也是……不过，饭纲掌也是一名很厉害的二传手来着，好像还拿过‘joc最佳二传手’……不习惯气泡的味道，就不要和它死磕到底啦。”
“哦，”有栖川应了声，然后又仰头接住了最后一口汽水，“喝完了。”
“……刚刚讲到哪里了？”
西村嘴里叼着果干，回答漫不经心：“讲到有栖川他爸在他英作叔叔是口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哦，那小枝你接着讲。”
“我忘了要讲什么了。”
“那换个人来讲。”
“我认为正常情况应该是逼迫有栖川他继续讲。”
“你看着我们几个像正常人？”
刚刚吐槽的西村在佐久早的提醒下，想起了，他们现在还身处器材室中。
“……要不，出去聊？”
“如果你想碰巧撞见因为接到儿子电话了而流眼泪的伤心の岸本的话。”
“那还是算了吧。”感觉会被好面子的大人罚很惨的样子。西村抖了抖。
“继续吧，下一个，佐久早。”
“我可没忘记按顺序，接下来的那个应该是你。”
“哎呀，被发现啦～”西村装可爱一样的吐了吐舌头，顺便来了个wink。
成功恶心到在场其他人。
在周围一阵嫌弃的声音中，门口传来异响。
岸本教练笑眯眯地推开了门，然后道：“你们几个打扫完了，怎么还不走？是因为还想留下来加练吗？啊呀——真是用功呢～那就……”满足你们的心愿吧。
话还没说完，几个人就利落地背上包，跑了出去。只剩个岸本没好气地在他们走了之后又出门，把门关上。
有栖川的回忆到此为止。
英作叔叔临走前，父亲的那一句招呼：“英作，下次来记得带上小掌。”让还趴在通向二楼的扶梯上的宏枝身形顿住了。
饭纲……掌？
宏枝神情恍惚地走上了楼梯。
翻出手机，他在line上的那个四人群里面发消息。
［我心很干净的：世界好像真的挺小的］
［眉毛要秃了：？］
［你们为什么不吃果干：？］
［我有洁癖：？］
饭纲掌本人是几人在春高的赛场上才见到的。四个人去探望了刚升入高中，就被提上正选位置的坂桐原前辈，顺便给他加油助威。
坂桐原头发剪短了，在视线捕捉到到他们的那一瞬间，这位原本在赛场上气质沉稳且发挥出色的副攻手一瞬间红了脸。这一系列变化被队伍里的那位可能是经理的女孩子眼尖看见了，她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停在了他们在的方向。紧接着，她转头又和脸红到耳尖也通红的坂桐原搭了两句话。
四人站的远，听不见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肉眼可见，他们被发现了。
接下来就是一套见面，介绍，互相问好的流程。
只不过坂桐原在介绍到有栖川的时候旁边两个的反应明显更大些。
女孩子说：“哦！那个超级好的二传苗子！真好呀——”
饭纲掌说：“哦！有栖川叔叔家的孩子！”
古森的目光瞥向有栖川的那一侧，心里不由自主地吐槽着，为什么你不认识饭纲掌前辈，但人家认识了你很久的样子啊。
有栖川宏枝此刻只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嘴甜点，总没错吧……这么想着，他面上抬起礼貌的微笑，开了口：“是的，我是有栖川宏枝……”
完了，夸不出来。
不过饭纲掌好像并不介意的样子，甚至很高兴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我看过你的比赛哦！你的表现很出色！期待你下一场的表现！”
有栖川点了点头。动作僵硬，顺便感觉自己已经要被旁边几个人谴责的目光击穿了。
女孩子看几个人交流的差不多的时候发现并提醒的饭纲掌：“等一下下，饭纲你队服上又沾上狗毛了哦？”
饭纲掌低下头，拍了拍队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是哦。”
于是他俯身到包里翻找出了一个滚筒，将身上的狗毛沾了下来。
再一抬头，迎面对上了佐久早的星星眼，他身旁的两个人一脸无语，西村倒是挺高兴的，举着手机的手蠢蠢欲动，不过顾虑着面前的前辈，还是一脸惋惜的收了回去。
“我也用这个！”语气听着都比平常更开朗几分。
“啊，哦……”一向善于活动跃气氛的饭纲掌也难掩不知所措。
这场探望的最后，有栖川和饭纲掌前辈加了line，几人道了别，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队伍。
——
国中三年级的最后一场，扬起舞在空中的旗帜向胜利前进的一行人站上了名为“决赛”的舞台。
室内球馆偌大的场地，头顶着明亮的白炽灯光，身着黑白色块球服的几位站在网的一边。
注意力高度集中，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绷紧，只为每一个动作都能够及时到位。
第一局。
将古森漂亮的一传作为基础，再经由栖川的加工，球被在比赛中逐步成熟起来的二年级主攻手扣了下去，一举夺下对手的发球权。
坂桐原的离开，队伍的防守能力就下了一大截，但同时攻击性就提起来了。
所以他们赢下比赛的方法就是，不让对方具有能够成功组织进攻的能力。
看台上，之前那个女经理尽职尽责地为他们队的教练录制挑选人才的视频，顺便和同行的饭纲掌和坂桐原低声讲那么一两句。
“被小宏枝训练的很不错呢，那个主攻手。”
“之前的几场比赛发力点明显没固定住，所以球的力道也不怎么行，现在就很不错。”
“嗯嗯。”
第二局。
比起已经捧回两次冠军奖杯的怒所，对方的节奏明显急躁了点。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西村——用发球拿他们几分——”
“喂！这个任务难度指数也太高了吧！”西村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还是用球路刁钻，一路向恶心人的地方走的发球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有栖川的视线在球和网那边的空出来的位置来回转变。
网前的的副攻手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背手示意另一位副攻手靠近点他。他的脚挪动着，有意无意挡在了有栖川面前。他牢记着教练的那一句“记得也多观察有栖川，防住他的二次球”。
有栖川往后一小步，他也跟着往同方向一小步，不知不觉间靠近了网的一侧。他紧跟着灰发少年的动作跳起拦网，又看着这人将球传向了网另一侧蓄力后跃起的黑发主攻手。
柔软的手腕带起旋转，混合着强大的力量，从反应极快但还是没拦住的接球员的手臂上弹开。
副攻手的视线从弹开的球上收了回来，然后对上了网那边的那双没收住气势，有些摄人心魂的湖蓝色眼睛。
“不要那么理所当然嘛——”隔着一层网，他听见清朗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来。
被耍了的副攻手烦躁地“啧”了一声。
屏气，凝神，再吐气。
这位副攻手缓了缓，将自己的精神再度集中起来。
继续。他这么告诉自己。
这一球不怎么好打，拉扯了太久，呼吸也逐渐变得不平稳起来。只需要最后的这一分，这一局的比赛就要结束了，场上的人这么想着。
有栖川背身比划了不同调进攻阵型的手势。
佐久早不能选了，对面防他防的厉害。那个后辈的心态也有点不稳。
所以，西村他人呢？
西村江树这个人的球风，很难评。琢磨不透。谁都不晓得这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他本人对这个评价表露出一点羞涩来，说自己只能算是想一出是一出。
有栖川作为队伍的司令塔，时常会担心自己传过去的球最终能不能成功打破对方防线。
不过从对方几场比赛下来的表现来看，应该……值得信任。
三色小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到了后排高高跃起的那个身影手中。
扣下去！
网这边所有人的眼睛死死钉在了那个球上，看着它顺利地通过了拦网间的那处细小的空隙。
接球员急急忙忙去追，只不过球上没多少力道，刚过网就要轻飘飘地掉下去了。
站在网前的副攻手呼吸一滞。
不能让球落地！他想。于是，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行动了起来。伸出的左脚将排球再次垫高。
“垫过去！”
“来了！”
“过来拦网！”
排球擦过指尖，向古森身后飞去：“one touch！”
有栖川迅速判断了球的落点，在排球到了自己面前的时候，上手直接将它托了起来。
他的目光遥遥地和佐久早接触上。
撇开了杂乱的思绪，佐久早助跑了几步，排球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砸在了赶来拦网的人的手臂上。
“呜呼！漂亮的打手出界！”看台上的女经理忍不住为这一球欢呼。
“经理，真的是……走到哪里，就夸到哪里呢……”
“总比隔壁学校天天冷脸吐槽技术不过关的那位要好吧……”
两局已经拿下了。
有栖川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顺便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又站直，体力快撑不住了啊，有栖川的身体向大脑传递快力竭的信息。
但是，我们已经有了两局打底，现在，他们该怎么办呢？
对面的气氛属实算不上好的。紧迫感压在了他们的心头，教练看着面前这些孩子长舒了一口气。
“重点关注有栖川，他的体力应该快见底了。”
“是。”
可能会针对我吧。另一边，有栖川想到了这一点。上场六个人的体力除了他都很不错。
身上的汗水粘腻，紧紧依附在皮肤上。
再打一场吧。压下心底不断涌上来的疲惫感，有栖川深呼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