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打回去吧
得到答案后，柠茶就挂了电话。
她缓缓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始终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柠茶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似的，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
进到厨房后，她看到妈妈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餐，于是轻声问道：“妈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疲惫与无力感。
聪燕听到女儿的询问，心中不禁一喜。这段时间以来，女儿一直情绪低落，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让她和戚云深十分担忧。如今看到女儿主动开口寻求帮助，她感到一丝欣慰，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称赞那位乔医生果然很厉害。
这段日子，眼看着女儿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和戚云深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帮助女儿走出困境，但都收效甚微。
然而，这位乔医生仅仅来了一会儿，跟女儿聊了几句话，就能产生如此显著的效果，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聪燕实在是佩服他，也想着后边也要好好谢谢人家。
“妈？”柠茶见聪燕许久没有出声回应自己，便又喊了一次，然后说道，“爸爸是不是快回来了，我和你，一起准备晚饭吧。”
“好，好。”聪燕露出淡淡的笑容，把手里的一篮子生虾递给她，“那你，就帮妈妈把这虾剥一下，小心手，别扎到了。”
“好。”柠茶应完之后，便抱着篮子坐在餐桌前。她一边剥着虾壳，一边在脑海里反复回味着下午远行所说过的那些话语。
风语已经离开人世了。
究竟谁比谁更加痛苦呢？每个人其实都无法避免承受这种痛苦，但的确，不能只是一味地沉浸在悲痛当中，而什么都不做。
此时此刻，一个身影开始逐渐浮现在柠茶的心头，那便是风语的母亲。
她心想，自己之前曾经见过好几次的那位听颜阿姨，如今肯定感到特别绝望吧！毕竟她最为珍视的女儿已经离她而去，丈夫之前又离婚了，现在无依无靠的，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柠茶在心中默默呼唤着风语，并打算告诉她：等我在这两天尽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就会前往送别你的地方与你的妈妈见一面。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还有，听颜阿姨，您一定要坚强。
柠茶思虑很重，想着想着就又开始掉起眼泪来，还特意把前面那些有壳的生虾和没壳的生虾往前推了一下，生怕泪水滴在里边。
此时，却听到聪燕背对着自己说了句：“没事哭吧，这里很安全。”
柠茶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聪燕那个背影，眼睛瞪得老大，泪水更加止不住地一个劲涌出眼眶。
她想到，这句话就是风语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说过的话。
如今却是妈妈说出来的话语，若是换作以前，妈妈肯定会说：“别那么懦弱，别动不动就哭。”
然而这次，她竟然把风语当时说过的话给学了过来。
“谢……谢谢妈妈。”柠茶道谢之后，一时之间无法理清自己内心的情绪，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复杂到极致。
她应该感到感动吗？毕竟妈妈真的在风语的影响下发生了改变。
那她应该感到开心吗？妈妈终于不再指责自己，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强迫自己了。
然而此刻，柠茶并没有感受到感动和开心，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亲口跟风语说声谢谢的机会。那份感激之情，好像只能深埋心底，成为永远的遗憾。
柠茶深知，如果没有风语，她自己和她的父母就不会有所改变。
可是，如果，如果风语没有生病，如果风语还在，那该多好。
柠茶再也绷不住地大声哭出来，沉浸在漫长的悲伤里。
十多分钟过去。
戚云深回来，听见厨房里有不小的动静，便往那边去了，结果就看到柠茶趴桌子上痛哭的模样。
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去客厅又拿了一包新开的纸巾过来，放柠茶面前，沉声道：“终于肯出来啦，今天有点不太一样了。”
“爸爸，对不起……”柠茶夹着哭声道歉，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道歉。
戚云深摇摇头，语气温和接着说：“也不要哭太狠，别头疼了。到时候，我和你妈妈，也一起去送她吧。”
柠茶满是悲伤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暖意，她抬起头来：“好，好，一起去。”
聪燕停下手里的活，回头同意道：“没有她的帮忙，我们也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没办法把关系变好，再加上她帮了咱女儿这么多，让我们明白什么才是对女儿最好的付出，所以于情于理，是得去送送她。”
柠茶抽了一张纸巾，张开后捂住自己的脸，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戚云深道：“是啊，她是个好女孩，一定会去到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嗯！”柠茶应道，然后礼貌问着，“爸，妈，我明天能不能去办一下退学？”
“尊重你的决定。”戚云深不多说什么，就简单回应，语气认真。
“提前联系你班主任，明天我陪你去。”聪燕附和道，随后把两盘做好的菜拿出来，“好啦，菜也差不多好了，准备吃饭吧，小七，今晚一起好好吃个饭。”
柠茶满意地点头，也起身帮忙端菜上桌。
-
柠茶又一次来到这个充满不好回忆的地方，但她想自己去面对，于是在校门口时，就找了个甜品店让妈妈坐着，等自己。
柠茶有些没底气，但还是开口请求：“妈妈，我想，我自己进去就好。”
聪燕满眼的担忧：“你可以吗？”
“可以，不行就给你打电话。”柠茶说完，见妈妈同意后，便自己走进这个学校。
一年多呢，感觉这学校变化并不大，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来这个学校。
于是柠茶就想多走走，多看看，也就当是告别了。
不过没有多久，柠茶就转到了学校的办公室，毕竟校园给她带去的，都是不好的回忆。
柠茶比较社恐，内心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才鼓起勇气走进了办公室，找到班主任的座位，然后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向他打了个招呼：“老师。”
班主任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温柔地对柠茶说：“来啦，你要办的手续相关资料都已经提前帮你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在这里签个字，再把一些信息补充完整就行啦。”
柠茶再次微微低下头，轻声回答道：“谢谢老师。”
班主任仔细端详了柠茶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并夸赞道：“嗯，不错呀，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呢！”
柠茶正在全神贯注地填写着退学资料，突然听到班主任的这句话，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人，于是下意识地回应道：“因为，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帮了我特别多，也给了我很多鼓励和支持。”
班主任听了柠茶的话，似乎有些感动，朝着柠茶投去赞赏的目光，并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学生能够重新回到学校并且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好了。”柠茶停下手中的笔，接着向班主任道别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放学的铃声刚好响起来。
柠茶还是害怕人多的地方，于是就绕了教学楼，走一条人少的路准备回去。
却不知道她身后跟了一个女生。
直到那女生开口叫住她：“哎哟，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敢来学校？”
柠茶心下一惊，缓缓转过身回头，是之前欺负过自己的舍友之一，她心里燃起一阵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那女生一脸的不怀好意，走近过来，明明没有很高，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咄咄逼人：“绿茶，你这是打算回来上学了吗？”
绿茶……
这个刺耳的称呼，柠茶心里一阵犯难，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她淡淡道：“我是来办退学的，再见。”
柠茶说完转身想走，肩膀却被那女生从后面出手拉了一下，被迫停住了脚步。
“别走啊！”那女生一声冷笑，开始用各种尖酸刻薄的话语对柠茶展开了猛烈的抨击和嘲讽，“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啊？真是让人觉得恶心！你为什么要退学呢？留下来陪着我们一直到毕业难道不好吗？赶紧去帮我姐妹向她的男神解释清楚，就说是我们没有欺负你，是你自己体弱多病才住院休学的，听到了没有？”
“求你放我走吧……”柠茶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语气中充满了怯懦和无助，她只希望能够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远离这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然而，那个女生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柠茶，反而变得更加咄咄逼人、得寸进尺，继续用更加恶毒的言语来羞辱她：“绿茶妹，你能不能别总是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上次在商场的时候，有人给你撑腰，你不是还很得意洋洋的吗？现在他们不在这里，我看你还能有什么本事！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你走！”
那女生的语气愈发狂妄自大，甚至还动手用力拉扯柠茶的头发，同时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你亏欠我姐妹的，我今天必须全部讨回来！”
柠茶感到无比痛苦和难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决堤而出。
她拼命忍耐着，试图不让自己在敌人面前示弱，但内心早已被恐惧和悲伤所淹没。
忽然一阵风吹过，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要是我在的话，我一定会反手给她一巴掌——
柠茶有些恍惚，瞪大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风语？是你吗？风语！
然而那个女生继续讥讽什么，柠茶都不知道，就只听见心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鼓励着自己反击回去。
——你没欠她们什么，是她们欠你太多了——
——也该了结了，也该让她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小七别怕有我在——
——为自己勇敢一回吧——
那阵风吹过。
柠茶突然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转过身来，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在了那个女生的脸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个女生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并不是柠茶力气有多大，而且猝不及防。
柠茶则站在原地，眼中浸满了泪水，但那恶狠狠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个女生，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