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不能什么都不做
“小七，如果我，还是不行了，你能不能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对于柠茶来说像是裹在刀尖上的蜜糖。
柠茶会答应她，会带着她的那份活下去，但是要活在一个失去她的世界里，这和行走在刀刃上有何区别。
半年前的那一天，柠茶永远记得。
在那段最为黑暗、绝望的时候，是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
那温暖而坚定的拥抱，仿佛一道明亮的光，照亮了柠茶内心深处的黑暗角落。
不仅如此，她始终以一种让人感到无比舒适的方式陪伴着自己。
无论是欢笑还是泪水，她都与柠茶一同分享；无论是成功还是挫折，她都默默支持着柠茶。
这种默契和理解，让柠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依靠。
柠茶也绝不会忘记，当自己面对一些不情愿做的事情却无法拒绝时，那种无助和无奈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然而，正是她挺身而出，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前，替自己婉言回绝。
她的勇敢和果断，让柠茶心生敬佩之情，同时也让柠茶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自己遮风挡雨，理解自己的难受和痛苦。
那个时候，柠茶就有些羡慕，如果能够像她一样勇敢该有多好啊！
柠茶心里非常清楚，自身不但一事无成，而且对于如何同父母交流一窍不通，也是她出手相助，慢慢地化解不少误会与矛盾。
可她自己的家庭情况明明也很复杂，她自己焦虑症也很严重，还帮了自己那么多。
柠茶越想越痛苦。
而且还有那一次，在商城后门被霸凌者欺负时，还是她直接出声教训和警告那些人。
还有好多事情，柠茶心里总是默默地计划着，等自己好起来，一定要为她做点什么，虽然她总是说自愿的，但这份感情，柠茶不得不回报点什么给她。
然而，自从上次在医院，听完了风语那句话之后，柠茶去看望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每次去，看着风语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身体也日渐消瘦，柠茶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无法为风语分担痛苦，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这种无力感和无助感逐渐侵蚀着柠茶的心灵，一点点剥夺着她对未来的希望。
直到风语被送回老家治疗后，柠茶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偶尔收到风语发来的信息，柠茶都会反复琢磨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她害怕自己一句不合适的话，会给风语带去更多的负担，又担心自己的沉默会让风语觉得被冷落。
每一条信息都像是一把双刃剑，刺痛着柠茶的心。
包括最后那一面，因为柠茶没有勇气去面对也错过了。
直到昨天上午，柠茶收到风语发过来的信息，是她妈妈借风语的微信发过来的。
信息内容是：小七，我是风语妈妈，风语她去当天使了，我希望你到时候能来送送她，她也有东西托我拿给你。
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柠茶双手抖到手机拿不稳，而她那颗悬着的，不安的心，也终于死了。
柠茶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不停地溢出眼眶外。
这段时间，柠茶安慰风语说要好好治病，也鼓励听颜说，风语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其实，她也是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本就抑郁还没完全好，现在的她又怎么接受得了，这份美好又短暂的友情，就这么充满遗憾地沉入谷底。
所以现在现实摆在她眼前，足以促使她的世界一下子完全崩溃了。
这段时间，柠茶吃不好，睡不好，痛苦得难以言喻。
尤其是最近这两天，除了被强迫着吃点东西和洗漱，柠茶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无声无息地沉浸在黑暗里。
李聪燕好不容易可以放下的心，又一次高高提起。
父亲戚云深又何尝不是？
父女俩都特别担心柠茶，这好不容易变好的状态，等下又严重了怎么办。
担心之余，想尽办法解决，却绞尽脑汁都还是无能为力。
李聪燕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悲伤地长叹一口气后，突然有人来敲门。
——叩叩——
李聪燕问道：“谁？”
“是我。”远行应了声。
李聪燕听这熟悉的声音，眼睛都亮起来了，像是遇到救兵似的，连忙起身去给他开门：“乔医生，快进来坐。”
远行轻声道：“谢谢。”
李聪燕去给他倒了杯茶后，将柠茶这段时间，包括这两天的状态都和他说了。
远行点点头：“嗯，我理解，我今天就是来和她聊聊的”
李聪燕连忙去楼上找柠茶：“小七啊，乔医生来找你，快出来吧，他有话和你说。”
柠茶拖着麻木的脚步，终于出了房间，跟在母亲身后到一楼来。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满眼泪水还没完全收拾干净，就在远行对面的木质沙发坐下，有气无力开口道：“对不起乔医生，以这副模样见你。”
远行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是淡淡开口回应：“没和你打声招呼，就上门拜访，我也有抱歉的地方。”
柠茶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远行，她只是缩着脚，让自己整个身躯都隐藏在那长长的黑色裙摆之中，然后以一种蹲坐的姿态躲进沙发里。
她的双臂紧紧环绕着膝盖，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接着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之间，偶尔还会传出几声轻微的抽泣，缓慢地带着哭腔低语：“我，我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好不起来了，我真的很难接受风语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
“柠茶，我还不是一样，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心动的女生，我正想回来做好准备，和她表白，和她谈恋爱，结果却都事与愿违……”说到这里，远行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哽咽，内心更是犹如刀割般疼痛。
“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我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远行的语气坚定而决绝，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孤独终老。
听到远行的话，柠茶的哭泣声渐渐变小，但依然能感受到她心中无尽的悲伤。
柠茶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提起了一件事：“乔医生，她和我说，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
乔远行眼神很认真，语气也很肯定：“虽然她没这么和我说过，不过，不只是你，我也会带着她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柠茶抬起头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瞬间便淹没了她那张原本精致的脸庞。
乔远行默默地看着柠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减轻你内心的痛苦。其实，我也同样难受，同样无法走出失去她的阴影。但是就算沉浸在痛苦里面，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听到乔远行的这番话，柠茶的身体微微坐正起来，她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开始有了一丝丝期待。
乔远行见状，继续说道：“她离开之后，关于如何我们要继续生活下去，以及怎样面对未来，这些问题可能都不会在短时间内找到答案。但是目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替她去完成。”
柠茶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打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光芒，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能够为风语做一点事，我都愿意去尝试。”
乔远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了她四个字：“听颜阿姨。”
柠茶虽然病着，但并不愚蠢，她顿了一下之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相比起自己，或者乔医生来说，现在最为痛苦、最需要被照顾的人，是风语的妈妈——听颜阿姨。
“我，我明白了。”柠茶轻声说道。
乔远行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低落又复杂，但还是语气坚定地说：“那就打起精神来，觉不一定能睡好，尽力就行，但饭一定要吃。”
他知道柠茶此刻内心定然十分难受，也可能会给她施加压力，但是没办法，这个时候除希望她能够坚强起来以外，别无他法。
柠茶微微颔首，轻声回应道：“嗯，乔医生，真的非常感谢您。”
远行摇了摇头便起身，格外沉重地朝她说道：“你是风语特别珍视的朋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该说的话也都说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一起去送她，手机上联系。”
柠茶连忙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我送送你。”
送别远行之后，柠茶从抽屉里取出已经许久未曾触碰过的手机。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剩余电量仅有百分之三，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焦虑，匆忙将手机插上充电器。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打开微信，并拨通了风语的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熟悉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柠茶的声音带着些许怯意，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哭声过于明显，压低嗓音说道：“阿姨，那个……那个时间是什么时候？我一定会去送她的……一定，一定会去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柠茶几乎要哭出声来，但仍尽力克制住情绪，不想让对方听到自己太过失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