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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过金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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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廿四,温玉勇一行抵达润州府金陵渡,五百里路弯弯曲曲不按驿道走了七百里,花了十一天时间,委实不快也不慢。

    之前温玉勇一行走驿道骑快马,穿过广陵道只用了四天时间。

    马一驿一换,人倒是没一个掉队的,都是入品武夫,夜以继日,不成问题。

    回去的时候自然不会那般赶急,已经飞鸽传书去往京城,预计七月中旬能带何肆抵达京城。

    何肆终于见识到了金陵渡的气阔,古渡依山临江,东面有高山为屏障,挡住汹涌的浪潮,北与邗沟相对,临江断矶绝壁,是岸线稳定的天然港湾。

    六朝定都广陵之时,这里的渡江航线便已固定,千年不易。

    此处同样联通京越大渎,而何肆一行的目的只是渡江。

    何肆赞叹金陵渡景象如诗如画,大江之滨繁荣至极。

    居然有妇人沿街叫卖荷花莲蓬,嘈杂中何肆听到,今天是采莲节,俗称“荷花生日”。

    采莲节由来已久,主要流行于水乡泽国的江南一带。

    每逢农历六月二十四,画家、诗人等文人雅士会聚一处,赏荷、饮酒、吟诗。

    不过赏荷怎么也不会赏到江边来,只有几个生意惨淡的妇人还在坚持叫卖,希望能吸引一些渡船上的公子好媛。

    “这位小哥,买一筐荷花送给心仪的姑娘吧,又能赏又能吃,莲蓬养阴润肺,生津整肠的。”

    这话不是对何肆说的,九个荷刀的仪銮卫加上佩刀负剑的何肆,就像水师船舰,破开人潮,推搡之中却是无人敢触这几位的霉头。

    何肆不知道还有这种节日,荷花也要过生日吗?

    可一想到何花,何肆就有些心虚,回去之后自然是要先坦白从宽,再任打任骂,可错了就是错了,何肆万不敢开脱,只是怕她伤心难过。

    此去京城还有千里迢迢,何肆当然不会在这里花钱买一篮荷花,虽然出门前爷爷又给了他几张面额百两的大通钱庄票号。

    何肆心头微暖,有钱是真好,他何家虽然比下有余,但从家底从来也没般丰厚过,更别说给孩子了。

    何肆感叹润州繁华之时,温玉勇却是嗤笑。

    平日的金陵渡虽然繁华,却也不会如今时今日这般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无非就是北狄各部合纵连横,打入关外道莲川草原,使得一些自觉矜贵的北人纷纷变卖家产,换成金银细软来到广陵继续安居乐业。

    毕竟以史为鉴,千年前的八王内乱,北人南渡;百年前那场规模空前的离朝入关,翼朝南迁。

    北方流民至少有一半是从金陵渡凭渡船越天堑的。

    只要渡过了长江天堑,就算亡国破城,也能得一夕安寝。

    须知这史书上一笔带过安寝,可是凡人一生之安乐。

    否则也不会有“隔江犹唱后庭花”这般振聋发聩之言了。

    何肆走过一段人满为患的街道,来到临江渡口,一路经过不知多少券门,有印象的就有“共渡慈航”“飞阁流丹”“一眼千年”。

    却见待渡亭中也是人头攒动。

    渡船靠岸,船上乘客鱼贯而出。

    却是登船之人寥寥无几,就连待渡亭中的人也没几个起身的,不过是在歇脚或者缓解晕船之症罢了。

    何肆这才发现怪异,好像自己之前行路,也是逆着人流而走的,过江之人多是由北向南,由南向北者甚少。

    何肆看着行色匆匆却是光鲜亮丽的行人,忽然恍然大悟,原来都是来南边避难的啊。

    这一路上何肆也问过温玉勇此番回京待召是因何事。

    温玉勇却答不知。

    对于温玉勇,何肆没有对李嗣冲那般亲近,甚至想要敬而远之,因为他的性子属实乖戾孤僻。

    顺利登船之后,不过两刻时间便抵达对岸石矶。

    十人牵马下船,继续赶路。

    经过九日相处,何肆也是知道了这些仪銮卫的名字,其中三个是百户,六个是总旗。

    有的性子冷淡,也有话多没边的。

    这几人都有诨号,与何肆最聊得来的是一个的罗译总旗,外号叫猪猡。

    何肆奇怪他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带有侮辱意味的诨号。

    猪猡却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在他还是得番役的时候就被同袍这么叫了,现在他们都殉职了,只有自己这么叫自己了。

    何肆无端就想起了喑蝉房中为了自己而死了那两个暗桩,一个叫细狗,一个叫乌鸦。

    何肆如今神形完备,得益于杨宝丹的润泽,何肆的收获几乎叫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绝对不是阴阳相济这么简单,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来头。

    锁骨菩萨赐予自己的机缘还没捂热就被越王世子身边的如意上师给强行索捐走了,只留下一份拓印在骨上。

    何肆当时只是微微怅然,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再观现在的自己,骨骼无瑕,金光流转,渥润生辉。

    早已超脱透骨图的范畴,却是远胜大成得透骨图。

    再看温玉勇,何肆已经有了评头论足的资格,他也修行透骨图,如今更是五品小宗师了。

    何肆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自己的武道在精进,也没有把别人甩在后头望尘莫及的道理。

    即便再见李嗣冲时他已经是四品守法大宗师,何肆也不会惊异。

    何肆看得出来温玉勇的透骨图已然大成了,却是像老赵一样,不能治愈旧创,始终有一份气机是在维持透骨图的运转。

    但老赵的透骨图毕竟是他传授的锁骨菩萨机缘,还有精进的余地,未来可期,至于温玉勇么,怕是已经到头了。

    现在的何肆外在几乎看不出是个伪五品,倒像是个六品力斗高手。

    以前是身躯破败,如今却只欠缺些熬打,按照史大哥所言,他便是在京城地下幽都的在摩柯洞的暗河中练习了数年的砥柱剑法。

    当然,何肆不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因为杨宝丹还在江南等他。

    修行砥柱剑法,自然还是要在折江入海处逆袭海潮才最为正宗,等砥柱剑法大成,补全下盘功夫的同时,也能顺理成章成为五品。

    如今的何肆,除了蕴养的气机难题还没解决,已经是江湖少有的宗师人物了。

    就算不用气机,凭借大成的透骨图和双手的十七年蝉,也是无异于那些天生力斗的高手。

    一行十人向北走了不到十里路却是遇到了几个熟人。

    焦晰儿,许定波,还有两个自己曾在晦日游街遇到的焦家恶仆。

    温玉勇脚步也是微微一滞。

    这不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公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焦晰儿脸上明媚不复,看见何肆一行,只是微微发愣,旋即就像没有见过一般。

    何肆也不想和这份刁蛮任性、淫言诐行的大小姐扯上关系,却是目光投向一旁一身皂衣的许定波。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初许定波在斩铁楼悬榜处偷袭自己被自己反而断去一臂。

    真是妙手偶得得一刀,若论实力,那时的自己远不如他。

    嗯?他居然已经入品了!

    这才多久?四个月时间,承受了断臂之痛的许定波居然还能跻身六品力斗境界的高手。

    看来也有机遇,当初自己被那使缅刀的老者暗算,中了见血封侯之毒,若非是许定波的身上带有解药,自己已经一命呜呼了。

    说起来,这段恩怨情仇倒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何肆至今都没弄清楚是谁悬榜想要自己的项上人头,回去之后,还得走一趟斩铁楼。

    护送灵儿姑娘到山南简州的一行还算圆满吧,尺玉四时好也没有受伤,虽然没有送佛送到西,但那本就在师雁芙的计算之中。

    何肆决定回去京城就去斩铁楼就先领了悬赏,再去摩柯洞选一本秘籍,去六光洞喑蝉房看一下艳姐,试着能不能帮自己找出那个悬榜之人。

    六光洞三大情报组织,卷帘人、弥沃寺、粘竿郎,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大不了费些钱财,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总要解决祸患的。

    也不知道艳姐现在怎么样了,护送一行人中,除了许芜这个半道入伙的家伙何肆并不相熟,其他几人感情都是不错,史大哥教了他砥柱剑法,艳姐对他多加照顾,这些都是恩情。

    许定波看向何肆,眼神中同样有着惊异,没想到能在广陵道见到他。

    两人眼神都是复杂,却是点了点头,相视一笑,都释然了。

    温玉勇猜测到可能是因为礼部尚书焦南峰在黎谷平原捐身殉忠的原因,如今的焦家朝中无人,已然势弱,焦晰儿这个在京城名声之臭不逊小阁老姜玉禄的女子。

    自然会成为攻讦对象,倒不像是举家南迁避祸,这是雇了一个镖局压人镖?

    就一个六品境界,能走到这边也算是运气了。

    温玉勇没有和焦晰儿打招呼,两队人马擦肩而过。

    各赴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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