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玲玲(6)
胡老太太没读过什么书,但她脑子转的快,三下两下就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试图让她儿子在描述中成为无辜者。
小警察自然看出了冯老太太的意图,他轻咳一声,“你们最好老实交代,不要存有侥幸心理,警方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冯亚海见状,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彭月栖在旁听着,缄默不语。
事情很翠翠说的,前半段一致,后半段有所偏差。
小花确实是一个月前死的,而翠翠,是一个星期前自杀的。
其中,翠翠还跟邻居阿芳有过接触。
也就是跟阿芳接触过后的第二天,翠翠自杀了。
“你还要继续调查这件事情吗?”
讯问室的人不知何时全都离开,就剩下彭月栖坐在位置上。
阿良忽然从她的手腕上跳了出来,化作人形来到了彭月栖的身后,帮她捏着肩膀。
彭月栖闭上眼睛,很是疲惫:“这世界的人心真是复杂。”
“你是因为接了玲玲的委托,所以才来到了这里,如果你觉得累的话,这件事情后续就让警察那边去处理,你专心调查玲玲的家庭就可以了。”
“阿良,我在想一个问题。我和你都来自天外之国,我们拥有的能力是这里的人所没有的。我们拥有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却因为一场战争被送到了这里。
所以我们来到这,真的是因为意外吗?
我们真的是被随机送到这个地方来的吗?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感应到了什么,所以在我父亲他们动用时空法术的时候,把我们拉到了这个世界。”
彭月栖睁开眼睛,扭头对上阿良的眼睛。
阿良没说话,这些事情他很早就感觉到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如果按照栖栖的方式,不断的通过交易跟别人换取物件来汲取物件上的执念和力量,甚至是找全了破空铃的碎片,他们都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他们就是被时空的洪流冲到这边的,所以他们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只有借助这边的天道。
借助天道的力量,才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可这一切对于栖栖来说是十分困难的。
她的情绪,她的情感,全都在经历时空洪流的时候,看过那场惨烈的战争的时候,被丢弃了。
栖栖现在只是一个淡然、冷漠的行走在这世间的,只想通过交易物件来获取能量回到家的一个强大的旁观者仅此而已。
彭月栖看阿良不说话,皱眉道:“阿良,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或者……我们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她搞不懂怎么了,明明以往对于这些事情,她都能表现的很淡然。
可是在埠蜀镇经历被蜘蛛精养大的陆潇潇以死相护蜘蛛精、红线因主人被杀而产生执念、黄鼠狼愿意留在人间不想修仙、为城中百姓献出声望运势的黄常岳……还有现在的翠翠时,彭月栖有了触动。
她应该是病了?
可以前在天外之国的时候,她也会同情别人。
那时的她,会因为邻居奶奶思念驻守边疆的孙子流下泪水时,给她送去礼物安慰她。
会因为路边的乞丐感到寒冷,时而让父亲改革政策,让他们都能领到温暖的冬衣。
她会共情身边的可怜人、可怜事,会为他们鸣不平,找公道。
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看见家园被表姐的丈夫带领敌人攻破天外之国城墙的那一刻
还是穿越时空洪流前父亲流的那滴眼泪
亦或者是来到陌生领域后,总是感到莫名的寒意
……
她不清楚到底是在哪一时刻,或许是前一刻,后一刻,每时每刻。
阿良没说话,而是拉起衣袖,露出密密麻麻疤痕遍布的手臂:“我们为世界治病,让祇送我们……回家。”
时空洪流在他身上留下了疤痕,可没有磨灭他的念想。
他会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保护她,这是他与主人的约定。
彭月栖最后还是去找了阿芳。
彼时阿芳大中午的大家都去午睡了,就她独自坐在榕树底下,手里拿着编织针和蓝色的毛线,编织一条看的出形状的马甲。
“来了”
彭月栖扬眉,“来了。”
看来自己昨天不是错觉,她能看得见隐身的自己。
“玲玲呢”
她认识玲玲
彭月栖对阿芳更好奇了,“你会术法。”
这是肯定句。
阿芳没否认:“翠翠是我唆使她自杀的。玲玲的记忆,也是我抹去的。”
“拯救”
这是彭月栖想到的词。
翠翠长期生活在丈夫、婆婆的暴力之下,又因女儿被丈夫误杀,而导致精神错乱。她怀孕了,可患有精神问题的她保不住孩子,也不能确保未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所以,阿芳出手了。
可玲玲呢
阿芳为什么抹去玲玲的记忆呢?
阿芳低头将马甲在身上比了比,然后继续编织。
她的声音很近,却又很遥远。
“我和翠翠是一起长大的,那会儿她也是我的邻居,她爸爸嗜酒,但不是一开始就嗜酒的,而是她美娟姨生了翠翠后大出血死了,大志叔才嗜酒的。”
“大志叔很爱美娟姨,起初他把对美娟姨的爱放在了翠翠身上,可随着翠翠长大,大志叔越看她就越容易想起美娟姨。那会儿饥荒,大家都在饿啊,又看见冯亚海他们家顿顿有饭吃,加上看见翠翠和她妈妈越来越相似的脸,大志叔终于忍不住,把翠翠卖给了冯亚海他们。也就是从那天起,翠翠搬走了。”
“我没有父亲,从小跟着母亲长大。母亲是个黄道婆,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跳大神的。跳大神的走到哪,吃到哪,翠翠他们走了以后,我跟我妈也开始了流浪生活,这一路跌跌撞撞的,我也跟我妈学了不少本事,她死在了饥荒年,我遇到了现在的丈夫,活了下去。”
“和翠翠一别就是二十年,我却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了她。按我妈说的,人再怎么变化,骨相还是那个骨相,能变化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