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36节 堆叠的苦难
“我的小少爷，看到房子失火。他应该还刚刚从睡觉中惊醒。眼看不能再救自己的父亲和家宅，在发了一阵狂之后一边组织人手灭火。自己则骑马到城里去报官了。“大囡在仔细描述别人告诉她的内容。
“的确，虽然我们能干掉地主和他的姨太，但是让你亲手杀掉你的小少爷，那是太难以下手了。何况他应该也没有做太多像他父亲那样的，杀人灭口抢地害人的事。也罪不至死。“嗷嗷说道。
“是的。我们走以后，他的样子和去向，是我在南镇市集采办时，遇到了一个老乡告诉我们的。他说，他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他的族人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有种说法是看到他在路人被抓了壮丁。随着军队去了战场。“大囡说着这些，眉间淡淡地升起一丝忧愁。
“你后面，一定有留心去打探过他的下落，和后来村里的事情吧。“嗷嗷猜测道。
“ 是的，我们后来还是从南镇又去了红姑他们那里，但是我们没有去找他们，没有和他们会合。事实上我们也不确定他们三人去了哪边。另外和红姑本也就不是很合缘。一路上，我一直有打听我们村里传来的一些人和事和消息。但是没有再听说过关于大少爷的任何消息。“大囡说道。
“你们离开南镇时，大家都好吗？你们离开，肯定 是因为在南镇遇到了自己的同村人，怕被人揭发认出，所以不得不离开。”嗷嗷说道。
“是的，我们必须得走。不管大少爷人在何处，他们家里还有几房姨太，外村还有一些族人，没有人能确保，他们不会站出人来追究这个事情。村里出了事，镇上肯定也会有官要管。我们只能离开。离开时候大家都还挺好。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太紧张我们烧地主老宅的事情。”大囡说道。
“对，我们逃难的时候是说土匪要来，难道他们真的来烧村了？”
“差不多的。这次不是土匪，但是行径不比土匪光明。是那些军队在抓壮丁，到了村子里抓走了剩下的一些男孩，还抢走了很多粮和牲口。在他们来过之后，日本人也来了。村子整个都被烧成了平地。”大囡的声音不大，眼睛里却能冒得出火来。
“好在我们跑得快。”嗷嗷不自觉地说着庆幸的感受。
谁知道大囡说道：“我们是躲过了村里的劫，谁知道我们去到的地方。一直在闹饥荒。到处都是死人。还有些人在吃死人。一些人涌到山上，山里也秃了半边了。土匪比我们村子那边多，到处都在打砸抢。也是无数的难民。听说更北一点的地方还在打仗，所以每天都有游民从我们暂住的那间茅屋前经过。“
“啊？那我还给建议你们往那边跑，我真该死！“嗷嗷听到这里非常的自责。”所以就这样你就死了，那你的母亲和兄弟姐妹是不是也……？“嗷嗷愧疚地说不下去。
“我们到了当地，落在一个离镇偏远的小村。我是为当地的一个富户耕田，他们能给点粮。本来是不招女人，但是他们那会儿已经很长时候招不到男工。我还以为安定了下来。但是听说战火在往这边转。我那亲的东家非常害怕，没多久没拖家带口逃去南方。“
“他们走的时候，肯定 不会带上你们。但是那里田地带不走，应该还有牲口也带不走。“
“话虽如此，但是不会带上的人岂止我们。一些强迫的精干的村民和长工，把那些牲口都抢了，然后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我们有几家还有几个老的长工，没有地方去，我们合计着把地种种，靠地里的一些花生地瓜和土豆暂时生活下去。”
“你们不逃吗，不怕战争打过来。“
“我们才从南方逃到这边来。带着几个那么小的弟弟妹妹，我母亲在路上腿伤着了，还需要养一阵再打算，再进行一次长途跋涉，确实太难了。而且那次翻山走山道，木车过不来。便把那木车丢在了南镇的村子里。“
“唉——难为你们了。你们过了几年的时间，而我这里只是一天都没有过完。“嗷嗷感慨着不同世界的时间差。
“本来还过了一些安静的但是吃不饱的生活。每天在各种样的荒田里挖来挖去，越来越挖不出什么。每天都在忍饥挨饿。我们想着这样不是办法。正当我们每天考虑何去何从时，军队帮我们作了决定。一阵逃兵经过我们村子，进行了一顿搜刮之后，告诉我们要打过来了，让我们快跑。“
“太恶心了，这个世界。还让不让人活！“嗷嗷听到这里无法安抚自己忿恨而激动的情绪。
“母亲说，还有一条出路，就是去那悬崖村上的亲戚家。他们那村子祖上几百年前就是逃避战火才住到那上面去的。几百年来还是比较清净。“
“但是你们之前说过，那无桥的大河和天梯的上悬崖的路，你们一家孩子怎么上得去。“
“没有办法也得想办法了。毕竟在平地上真的是没有活路了。“大囡说的是有道理的。
“其实你可以，先回来一趟，让我一起去帮你们，帮你们过河上山我再回来。“
“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们知道战争要来，马上就收拾着又往南方回去。为了方便和隐蔽，这回从山上绕去。比原来多走了十天，饿得快死才又回到我们原来的村子。村子里全是灰烬。鬼子已经不在村子里盘踞。许多村民像我一样地回到了村子里。“
“这样也挺好，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的吧。“
“你说的没错，我们原来的这个村子已经被烧，不剩下一间完整的房子。牲口都已经被抢光，年轻的男丁和女人也没有了。没有任何的价值，而且离繁华之地太过于偏僻，背面又靠着大山。鬼子也好，土匪也好，都不稀得这么马不停蹄地再光顾。可是情况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什么意思，他们不来，不就是最好的事情，这样你们也不需要费尽心机地再上悬崖村。“
“你不知道。村里可能因为之前动物和人的尸体太多，没有被及时的收敛。村子里产生了瘴气，发了瘟疫。“
“啥啊。这个时候发生大规模传染病吗？“嗷嗷简直不敢相信，世间还会有这样的惨剧，一件件地叠加，都不让人有半下喘息的机会。
“对，我们没有进村前并不知道。进到村子里发现时已经太晚。我们一开始进村没有看到人迹。原来悄悄回来的人都不敢在白天出没，白天躲起来，在他们的地窖里，或者后山的山洞中。直到晚上，才偷偷摸摸地回来，吃食，耕种挖菜。我们进村住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有人，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都染上了？什么样的瘟疫？症状是咳症吗？“嗷嗷自己见识过的就是肺炎，接下来就是流感，都是呼吸道方面的。对于其他各类的传染病一无所知。
“症状不是咳症。进村几天后，我们在白天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村民，本来是专门给东家倒粪桶的老张头。他说自己身子这几天不行，想死在自己家后的坟里。他说他家里已经死得没有人了。回来看到我们在，就把他家里有块后山的地的位置讲给我们听了，说那里边上有几个地窖还藏了些粮，都给我们。他说完这些，就当着我们的面吐了，我们扶他去炕上歇息，还没有扶到炕上就翻在地上不响了。“
“他死了？“嗷嗷惊讶得说不出话。
“对，我们就按他的意思，把他埋进了他家后面山阴处的祖坟里。很是潦草的，就这样一条生命。“
“那他那个症状？他就是这个瘟疫死的？那你们那时候知道吗？“
“我们不知道他是瘟疫，那年头看过太多的死人，我们已经对个别的人的死亡没有太大的戒备心。直到几天后，我母亲出现了呕吐不止的症状。不仅如此，还有拉稀，我们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得病。我熬了许多我知道的偏方草药。但是怎么也不见好转。“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是瘟疫？村里的人那么少。……啊！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这样才又回到了这里？“
“你说中了。我母亲病得快剩下一口气时，我的几个弟妹也开始了上吐下拉，其中两个妹妹比妈妈更早咽了气。最小的弟弟死在我怀里。然后妈妈伤心过度被催了命，和弟弟妹妹一起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只能回来。“
说到这里大囡突然静默。
“你还好吗？“嗷嗷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低声地问出这么一句。
大囡没有说话，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静默了会儿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嗷嗷知道她现在需要单独地发泄一下情绪。所以他没有再作声，静静地陪在身边，听着她哭。
终于大囡的哭声小了下去，变成了抽泣。嗷嗷伸手上去，把她脸上悬而未滴的眼泪拭去。说道：“好点了吗？我们还可以回去。把这一切都改变过来。“
“我已经试了那么多次，每次都是失败的。“
“或者人生，永远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我从来都没有奢求过完美，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我们一家人活下去。“
“这要求确实不算高的。我们再回去一趟。不进村，直接去悬崖村里。把一家老小送上去。这样就避免接触瘟疫。“
“但是去悬崖村还有十几天的路，我们太饿了，弟弟妹妹饿得剩下半口气在才回到村子里。我真的已经很努力 了，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们在北边村子里的亲东家家里有没有养得牛或者羊？“嗷嗷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有养一些羊。但是被一些人抢了。我们几个女的和小孩子抢不过。“
“我去帮你抢。我们回到北方村子东家逃跑的前一天。我先偷几头母羊到山里路上等你们，你们第二天过来和我会合。羊会吃草，会下奶。这样孩子们有东西吃。然后我在原来的世界里对野生植物比较感兴趣，相信可以摘得些野果充饥。还可以储备一些。然后到悬崖村那边。应该没有问题。“
“好，就这样。“大囡伸手去抓墙上的蝇毛草，正准备行动，突然想到什么。”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那些驴怪还以为我们在逃跑了。“
“人间的几年，这里才一天。我们就把你们送到悬崖村里，应该前后就十来天。这里也就是一瞬间。“
“必要的交待还是要有，我不想有什么麻烦。何况如果大家是盟友，就应该事事有些交代才好。“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去吧。“
他们俩走去找到小丹的寝房，正好小斑也在。嗷嗷就对他们大致说了一下，他们两接下来的打算。小丹说：“你们到房间里去完成就好了。把门锁好，就当睡一觉的时间，如果有村民问起，我知道怎么说了。”
……
两人再次出现在人间，大囡的生命轨迹中。这次嗷嗷看到，这间房子比原来的地主家的宅院要小得多，只是一间比较大的土房。听大囡说过这是一间富户。
天快黑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大囡把嗷嗷带到了羊圈周围。他们看到已经有几个人在附近 和他们一样鬼鬼祟祟。看来早已有人得到了一点风声，或者他们对这里不多的几个牲口，早已有了盘算。
眼看他们也是不会睡了，嗷嗷想着要怎么才能占得先机先抢一头，还必须得是母羊才好。他跳到圈棚顶上，伺机而动。
大囡依着他的计划，先回自己的住所休息打点去了。
……
这天夜晚，房子主屋里发出一些动静，大囡和其他几个农妇被叫到屋子前。这个富农和大家交代了几句，就赶着一头驴车，携家带口的五六人，离开了屋子锁了门。
而这边几个人之前还在羊圈边和嗷嗷一样伺机而动的，一下跳到羊圈里打了起来。
嗷嗷看到几个都是些老头和孩子，有三四个人。嗷嗷趁他们打架的空当，用力抢出一头母羊，连带着它身边的小羊，蹦出了羊圈，夺路而逃。有了异世界的能力的加持，他跑得太快，没有人追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