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雄心未泯
当吕布率领着他的狼骑部队从云中郡急驰前往雁门关，这个消息对于步度根来说，无疑是个秘密。即使他得知了，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那只是区区千余骑兵。鲜卑人，自出生以来便在草原上驰骋，论起骑兵作战，即便是曾经凶悍的匈奴人，也败在了他们手下，更别提如今已日渐衰微的汉军了。
步度根在雁门关外受阻已近一个月，期间，鲜卑人发起的猛烈攻击不下二十次，光是阵亡的人数就高达五万。
步度根心中如同刀割，原本十几天前就能攻破雁门关，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得不暂停攻势。
雨后，步度根再次率领大军发起攻击，从清晨战斗到日落，损失过万，眼看破关在即，却突然有一支汉军出现，守城士兵士气大振，将鲜卑人的进攻再次击退。
步度根心中愤懑，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夜风轻拂，步度根的长发随风飘扬，下巴上的胡须依旧编成粗大的辫子。夜空中，繁星闪烁，璀璨夺目。
这位英勇的战士抬头仰望，平日里威严的面容此刻却流露出一丝寂寞。
自老单于去世后，其子和连继位，不仅贪财好色，更无威信。鲜卑虽然表面上团结，实则三王各自为政，相互争斗。
邶王步度根，枞王轲比冢，隗王夫祢，这三王中，步度根原本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人。
然而，一切已成往事。
老单于檀石槐是个伟大的领袖，在鲜卑人心中，他几乎如同神一般。
檀石槐年轻时便成为部落首领，在高柳北的“弹汗山”建立王庭，南下劫掠边境，北抗丁零，东击夫余，西进乌孙，完全占据了匈奴的故土，东西跨度一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
后来，檀石槐多次在长城沿线的九郡及辽东属国进行骚扰，汉朝皇帝为此忧心忡忡，甚至想要封檀石槐为王，与他和亲。
檀石槐拒绝了，反而加强了对长城沿线要塞的侵犯和劫掠，并将占领地区分为三部，各由一名大人统领。
后来，这三部的大人成为了现在的三王。
步度根年轻时曾追随檀石槐，随他南征北战十余年，勇猛无畏，深得檀石槐的信任和喜爱。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喜欢将头发梳成雄狮模样的勇士，将会成为下一任鲜卑单于。
然而，命运弄人。
就像檀石槐将王位传给了他那无能的儿子，就像胜利在望时，天降大雨，就像突然冒出的汉军……
步度根不禁叹了口气。
鲜卑内部已经开始分裂，隗王夫祢与轲比冢因领地问题大打出手。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因为轲比冢的二儿子的背叛，在一场关键战役中，导致轲比冢大败。
自那以后，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夫祢倾斜。
双方交战之初，都曾向步度根伸出橄榄枝，但步度根并未接受。
无论帮助哪一方，都如同与虎谋皮。一旦一方被吞并，另一方必定会将矛头对准步度根。
步度根曾有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但那两方都不是愚蠢之人。经过深思熟虑，步度根将目光投向了南方，地域广阔而又软弱的汉王朝。
左中右三路先锋，一路高歌猛进，何其英勇！
十万鲜卑勇士，旌旗遮天蔽日，何其壮观！
临阵奋不顾身，呼啸着冲锋，何其豪迈！
只恨那不识时务的张仲老儿顽固不化，死守雁门关。如果他肯投降，就不会有这么多勇士白白牺牲。
真是可恨！
步度根心中郁闷，一拳砸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震落了几片枯叶。
一位披着羊皮的老者走了过来，眼角的皱纹微微颤动，笑眯眯地问：“今夜星光灿烂，如此美好的夜晚，大王应该高兴才对，为何还愁眉不展？”
步度根闻言，双手背在身后，叹息道：“本王带来的士兵损失惨重，即使夜色再美，本王也无心欣赏。”
“大王，你后悔了吗？”扶图禾试探性地问道，这位站在步度根身后的干瘦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步度根轻轻摇头，南下之路已经无法回头，他也从未后悔过。
南侵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扩张势力，夺取中原的肥沃土地，更因为步度根心中有一个梦想。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檀石槐未能完成的事情，他步度根能够做到。你生前梦寐以求的破关掠汉，就由我来实现！
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人有梦想，而梦想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梦想，治国平天下，留名青史；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梦想，温饱无忧，生活安稳。
随着时间的流逝，梦想不断变化，但人们对梦想的追求从未停止。
有些人喜欢把梦想挂在嘴边，有些人则把梦想深藏心底。
扶图禾属于后者，他帮助步度根，并非为了贪图回报，而是因为他多年前答应过一个人，要用一生的时间帮助他实现破关南下，让汉人臣服于鲜卑的梦想。
步度根的肯定回答让扶图禾松了一口气，老人迈着小步走到步度根身边，似乎想要挺直身体，但年迈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前方的道路一片开阔，星光洒满大地，照亮了一切。
老人模仿步度根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老态龙钟，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步度根说：“战争嘛，哪有不死人的。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嘿，真是这个道理……”
“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步度根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