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六月是青春的挽歌（9）
车稳稳停在高架桥的入口处。
路鸣泽先下车，然后他打开后排的车门，。
路明非下车，车子在没有驾驶人员的状况下开走了。
这对兄弟留在了高架桥上。
他们并肩走着，经过灯火通明的收费站，从玻璃缝儿里把一张百元大钞塞给收费亭里坐着的小姐姐。
他们并排坐在桥边，大风呼啸着流过桥面。在他们脚下，白日里恢宏的大江正静静地流淌，像是诉说故事，又是细数着黑暗里的罪恶。
“差点风雨。”路明非伸手去捉头顶的风。
“我看是缺个人吧？楚子航？”路鸣泽悬空的腿微微摇摆，微微探头去看江面上那些亮着灯的渔船。除去那双璀璨的黄金瞳，这时候的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小孩儿。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过奖过奖。”
“下次我拉屎多用点力，争取把你拉出来。”路明非态度诚恳。
“你就这么讨厌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
“…妈的你平时不说那么多烂话这句我还真信了！”路鸣泽面色凶狠扑到路明非的头上，用手去抓那头精心梳理的头发，很快路明非的头上就顶了个鸡窝。
“别闹。”顶着鸡窝头的路明非情绪依旧很稳定。他拍了拍弟弟的手，示意他停下。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还不下雨？”
“你就这么想见奥丁？”
“我是个死小孩嘛，死小孩既然要死，为什么不为另一个死小孩出头呢？”
“人家楚子航现在还不认识你嘞！诺诺你也见过了吧？不暴露你的特殊性人家也对你无感！你怎么这么喜欢奉献？是不是贱啊？”路鸣泽面露嫌弃，但还是挨着哥哥坐下。“再说我的领域压着他呢，相当于打魔兽时服务器满了，奥丁这老小子在外面排队。”
路明非看着静止的车流，拂去一辆桑塔纳头灯上的香樟花。“这里可以下雨吗？我想淋湿一点。”
“真受不了你这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路鸣泽打了个响指。“下雨，下大点！”
他那样子真像是导演吩咐幕后的造景师，雨也真的来了，越下越大。
路明非躺在桥边看向漆黑的夜空。在那里，亿万雨滴倾盆而下，无穷无尽，带着冰冷的凉意落入他的眼中。
他一动不动，睁大眼睛，好像死了。
路鸣泽也不说话了，他学着哥哥的样子躺下去。但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蹦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呸呸呸。
“呸，这雨怎么是苦的，打的我眼睛疼。”
路明非脑中闪过那些幽邃的影子，白色的多首龙类在血水里翻腾，顺着长长的甬道与眷属一同滑落到人类的餐盘；联通天地的井内，贪婪的鬼与同样贪婪的神官化身龙蛇缠斗在一起。在这篇刀光剑影中，素白的人体与猩红的血块儿堆积成山，最强的鬼与最强的斩鬼人站在舞台的中央。这是宿命的对决，然而，宿命中的两人全然不知道，那卑劣的恶徒正在黑暗里窥视。
朦胧的石英舱，缠绕的神符。
原来是红井啊。
想到这儿的路明非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路鸣泽拿着姹紫的花儿戳着他的鼻子，一边戳一边坏笑。
路明非一把将鼻子下的花夺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海棠花。
“卡塞尔学院是不能去咯。说真的，麻衣还想跟她妹妹当校友呢，她脸还肿着呢。而且，在中国生活的话你这种家伙没文凭会混的很惨吧？”路鸣泽慢悠悠地说，“所以，你准备去哪所大学？”
路明非握紧那串海棠花的枝桠，“你这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我可没说，你自己想的。”路鸣泽扭过头吹着口哨，“京都国立大学，邀请函明天就到。离高天原挺近的，你没事儿还可以去里面当当牛郎，扩展一下男派花道。”
“前提是你把高天原买下来，这次我当店长，保证店里都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老阿姨还有美女蛇什么的一个都别想进来。”路明非也笑了。
“然后你挣得盆满钵满抛下弟弟单飞？我的钱才不会白白给你！那是我的钱！我的钱能生钱，少一个大子儿我都会不开心！”
“你不给钱自然有人给。”路明非小声嘟囔。
路鸣泽一愣。
“你终于说实话了，哥哥。”他脸上带着恶劣的笑，“你想傍富婆，你在想女人！嘿嘿嘿，上次在那个雾气朦胧的河岸你没有选择她，这次要她当你的新娘么？你这个孤寡了千年的老龙终于开窍了！要吃嫩草哦～”
“蛔虫闭嘴。”
“那你最近可要换沐浴露了，就用“樱花之露”吧。哥哥，你要和她身上的气味一样，上衫家主可是个敏感的女孩，不同的气味她会应激，就跟猫一样。衣服吗…樱红怎么样？反正在她眼里你就是一瓣儿小樱花，还有…”路鸣泽没理会他，依旧喋喋不休。
两人的角色好像互换了，现在路鸣泽才是哥哥而路明非是弟弟，哥哥在向思春的弟弟传授泡妞的经验。又好像是同寝室的兄弟在为你出谋划策，隔天又帮你挑了鲜花和地点，看着你向女神表白，他在一众学生堆儿里对你竖着大拇指。
“你像是要把我打扮成她的玩具！”路明非闭着眼睛大喊。
“你不就是她的玩具吗？”路鸣泽奇怪地捅了捅路明非的后腰，路明非立马不吱声了。“她都把她的轻松熊给你了你还不当她的玩具你可真残忍呐。”
“你可真是我的蛔虫。”
“我就算是蛔虫也要当个给宿主出谋划策的蛔虫军师。”
“机票什么时候？”
“明天，现在就在你的上衣口袋里呢。”
“你早就做好准备了，弟弟。”
路鸣泽愉悦地扶着栏杆，拄着下巴看夜空。这时候雨停了，天空变成极光的颜色。
在这座高架桥上，车流人流川流不息。曾经有男人持刀与神作战，又有在这里寻找父亲进而被抹去的儿子，也有为师姐冲冠一怒为红颜回档上百次的师弟。而现在，那些都成梦幻泡影。
兄弟二人望向夜空，路明非突然想起酒德麻衣的话。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梦幻。
这是谁的辞世诗呢，还是诗歌剧？不重要了。王失去了许多，爱人，友人，亲情…那片土地上有太多他要杀死与爱的人了。
公元2009年，夏。
在恢宏的高架桥上，在静谧的王土里，连诸神都不敢喘息。
而隐藏在历史里的战争，终于重开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