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六月是少年的挽歌（3）
赵孟华趴在床上，屁股朝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
房间门突然打开了，赵母站在门口处插着腰。头上青丝夹杂着白发，面容却十分精致，身上的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家教老师。
“怎么会摔成这样子的，孟华你说，是不是叫人给打了？说出来！妈给你报仇！”赵母柳眉倒竖，显然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没有老妈，”赵孟华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整个人声音闷闷的。“晚上玩太晚，太黑了，没看到。”
“你最好是！饭在锅里热着呢，家教我也给你找好了，我去逛街了。”赵母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就算是挨了打这小子也不会说出来，于是气冲冲地出门了。
听着楼下的汽车轰鸣声，赵孟华赶紧抬头看看窗外。在确定赵母真的走了后，他一瘸一拐地下床给家教老师搬了凳子请人家坐下。随后拖着饥肠辘辘的肠胃赶到厨房准备大吃特吃。
在第二次跳起来的时候，赵孟华终于忍不住了。他捂着屁股，嘴里塞着饭菜，口齿不清，整张脸如同皱在一起的菊花。
“路明非，算你狠！”他咬牙切齿地说。
另一边的徐家兄弟就惨了。
课堂上，苏晓樯拿课本挡住脸，昏昏欲睡。她身边的路明非神采奕奕，专心地听着老师讲课。那双平时慵懒的眼睛现在都快成灯泡了。
徐淼淼和徐磊磊并排站着，这对儿各种程度上都算难兄难弟的亲兄弟此刻正忍受着来自教室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怎么？没见过站着上课的吗？”徐磊磊朝着路明非吼。
苏晓樯“啵”一个激灵，显然是惊醒了。她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四下扫视。终于，她锁定了目标。
“徐磊磊！不想上课你就滚出去！不要在这里杵着影响同学！”苏晓樯像是被激怒的博美。
教室里静悄悄的，徐磊磊不吱声了。他再没有眼色都能看出来自己犯了众怒，班上一半人对他怒目而视。
“徐磊磊，后面站着。”老师敲了敲讲桌。
“哦。”徐磊磊蔫头耷脑地朝教室后排走。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班主任推开门。“陈雯雯，路明非，你们两个出来一趟。”
教室后排的陈雯雯推开凳子，一言不发地朝教室门口走。路明非赶紧跟上，临走时还不忘把书往苏晓樯那边挪了挪，好稳固“三八线”。引的苏晓樯怒目而视。
“就是你说我女儿处对象？”教室门口跟陈雯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妈咄咄逼人。
刚出教室就遭了这么一下，路明非一下子懵了。他挠挠头，“是我。”
“高考前夕，同学们互有情愫是很正常的，但还是早已学业为重。”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班主任赶紧出来打圆场。
可惜已经晚了，火药桶炸了。“你凭什么说我女儿跟别的男生交往？”陈妈伸手怼在路明非胸口。
盯着眼前带着些文弱气质的女人，路明非的火气也上来了，“你问你女儿去啊？问我干嘛？”
“她说她没有跟别的男生交往！”陈母的回答同样激烈。
陈雯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撒谎对于这种乖乖女应该是很难的事情吧？路明非咔地哑了火。他瞅瞅陈母，又瞅瞅陈雯雯，最后又看看班主任。
“你看什么？说话！”班主任色厉内荏，悄悄对着路明非打眼色。
路明非立刻会意，他低下头。“对不起阿姨，可能是我弄错了。”
“你这是诽谤，污蔑，叫你家长来。”陈母胸口一阵起伏。
“陈雯雯妈妈，这是我们教育上的失误。我一定严肃批评这位同学，至于叫家长，陈雯雯妈妈，就要高考了，还是算了吧。”班主任说着场面话。
“必须叫！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陈母态度很坚决。
路明非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妇女，一想到以后陈雯雯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班主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陈母依然喋喋不休，大有一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
“妈！”陈雯雯闭着眼睛大喊一声。
场面一下安静了。无论是陈母还是班主任，此刻都闭上了嘴。透过眼镜，陈雯雯睁着一双奇怪的泪眼，小脸红红的。
“够了！”她推开母亲，冲进教室。
“这孩子。”陈母顿觉手足无措。
“那雯雯母亲…”班主任欲言又止。
“告诉你这件事没完！要是因为这个影响我家雯雯高考，你就完蛋了！”陈母伸出手指指着路明非。她挎着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班主任擦干了脑门上的汗，长嘘了一声。一扭头就和浑身低气压的路明非撞在了一起。
“老班，你告的密？”路明非眯起眼睛。
“我傻的吗？我也是才知道，你们都快毕业了我整这幺蛾子干嘛。”班主任压低声音。
“总不能是陈雯雯跟他妈说的吧？”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路明非一眼。“你脑子秀逗了？”
路明非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似地拍了拍脑门，脑海里闪出一个前凸后翘九头身黑长直的身影。
“一定是酒德麻衣干的！”，这家伙是报昨晚上的一巴掌之仇呢！
“快进去听课。”班主任在路明非后脑拍了一巴掌。
等到路明非回到教室，苏晓樯神神秘秘地递给他一个纸条，“看看？”
少女清甜的气息喷到他脸上。路明非看着无端缩小的三八线，又看看少女手心上献宝似的端着的纸条。
路明非双手合十，“大姐，放了我吧。”
“你女神给你的！”苏晓樯冲着教室后排趴在桌子上的陈雯雯努努嘴。
“人家妈都快活吃了我了我那还敢招惹人家。”
“看看也不会掉块肉。”
“要看你自己看。”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是我自己偷看的哦。”苏晓樯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看来她等这句话很久了。“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苏晓樯三下五除二地打开了团的皱巴巴的纸条，趴在路明非的耳边小声朗读起来。“路明非，对不起，我撒谎了，昨天酒德老师给我妈妈致电了，我没办法…”
“我就知道是酒德麻衣！”路明非怒拍桌子。
“酒德麻衣是谁？你姐姐不叫酒德亚纪吗？”
“她小名，小名。”
“日本人也有小名？”苏晓樯摇了摇头，继续读下去。
六月的香樟正肆意，香气从窗外一股一股传过来。路明非听的渐渐入了神，下课铃响了。
徐淼淼啪的一下撅着腚趴在了课桌上，像是弓弦断裂的弓，又像是大虾被挑了虾线。苏晓樯读完，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路明非把三八线推回原来的位置，“不去吃饭？”
苏晓樯摇摇头，“不饿。”
“你这样搞的我都没话儿了。”路明非充分发挥他白烂的属性。
“哎，路明非，你想去哪个大学？”苏晓樯突然一脸认真的问。
“不知道。”路明非老老实实地回答。“考上那儿就去哪儿呗。”
“噢。”
“我知道一个外国学校的招生，听说是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姊妹院校，感觉还挺不错的。”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喽。”
“这个你拿着。”苏晓樯突然把一个卡片塞进路明非的怀里，背上收拾好的书包。“我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