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时过几月,湖山城已经入冬,战后重建有条不紊。
在一个微微飘着小雪的日子,于映雪收到一封自北域寄来的信。
信是楼舟风寄来,上面写着他们前几日已经进入北域新城,所见所闻皆与临西之境有很大不同。
于映雪认真将信看完,提笔回了一封,本想叫荷寻寄信,可左右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于映雪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一般这样的时候,多半是听枫又来了。
自楼舟风离开之后,听枫就常来于府,前几次,他本以为是旗遥有事吩咐,可听枫风一样略过他去找荷寻了。
不寻常,很不寻常。
于映雪静静想了一会儿,忽然听门外一阵轻响,抬头见是柳世站在门外。
于映雪无声一笑,从案前起身。
两人一道去了后院。
此时听枫正待在荷寻的屋里,欲言又止。
“柳世这样我真是快受不了了。”听枫皱着脸,想起柳世近来的反常,有些头皮发麻。
楼舟风和沈青朝离开湖山城后,他就回到旗遥身边。
之前他奉命离开,柳世百般拦不住,隔三差五疯一次。
现在他回来了,柳世表面看着是好多了,只有他知道柳世心中仍是不安的,比之前有之过而无不及。
伤愈之后,他们也有亲近,或者说是频繁,只是柳世常常行事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然后双眼一红就开始哭,抚着他腹上狰狞的疤像那一刀扎在自己身上一般。
听枫就在不上不下的间隙里忍耐着哄他,暗暗腹诽柳世怎么最近这样爱哭,嘴上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睡前这般,夜间柳世有时还会突然醒来,趴在他身上听他呼吸,再看看他胸口是否还起伏着,最后还要把头枕在他肩上才能睡着。
难忍!真的难忍!
荷寻静静听听枫说完,眼睛一直弯着。
“之前你的伤这样重,他总是害怕的。”
听枫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就是与之前太过不同,我不习惯。”
听枫看着荷寻,突然问道:“若是于公子这般,你怎么应对?”
正巧走到荷寻屋前的两人听见这么一句,于映雪止住柳世叩门的动作。
荷寻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公子不曾这样。”
于映雪向来不掩着自己的心思。
听枫将头靠在荷寻肩上,叹了一口气,荷寻轻轻抚了抚他的侧脸。
“过段时间就好了。”
话音刚落屋门突然开了,两人愣着一时忘记反应,看着屋外进来的两人。
柳世看着两人倚在一起的动作,脸色阴沉着,然后转身往外走了。
听枫来不及看于映雪脸色,对荷寻说道:“我下回再来。”说完追着柳世出去了。
于映雪看了荷寻一会儿,向他伸手,荷寻起身熟稔地靠进他怀中。
“你何时与他这样相熟?”于映雪声音温柔之间夹着一点沉闷。
荷寻仰起头看他:“上回公子禁足,我只能寻楼公子与听枫相助。”
于映雪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在他眉间脸侧蹭了蹭,最后是唇上。
门口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两人回过头,看见于漾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外,不知看了多久。
于漾臼齿磨动着,忍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是他挑了荷寻给于映雪做随侍,两人还不懂事的年纪就住在一处了,他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生出了别的心思,后来竟然滚到同一榻上去了。
荷寻轻轻挣了一下,于映雪却没有松开手,看着于漾问道:“大哥可是有事?”
于漾看着他们,良久鼻腔哼了一声,甩袖就走了。
荷寻担忧地说道:“大公子要生气的。”
于映雪轻声一笑:“不会。”
当初他将荷寻折腾到榻上的第二日于漾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为何后面不曾拦过。
于映雪看着窗外雪色,揉了揉荷寻有些发红的耳尖。
这样也好。
另一边听枫终于追上柳世离去的背影,柳世听着身后的声音,瞬间止了脚步。
城主门府之后,小院雪落,静静悄悄。
听枫看着柳世眼眶又开始发红,心中咯噔一下。
柳世邪性的脸上换上的这样脆弱又敏感的神情意外让人心软。
“你讨厌我。”
听枫看他看得入神一时没有听清柳世说了什么,问道:“什么?”
柳世别过脸,语气冰冷:“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讨厌我,这许多年来种种是我冲动,此后我不会让你为难。”
话说完柳世就走了,听枫留在原地有些茫然。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夜降雪之后,天气奇冷,城中人家都早早歇下。
暗夜之中,房门一响,听枫推开门出来了。
前几日与柳世厮混在一起倒不觉得冷,今晚一人才觉得床榻冷得像冰。
柳世总是体热,蜷在他身边睡着总是温暖舒适的。
听枫这么想着,脚步轻轻悄悄地去推柳世的房门。
手上使了三分力气,门却纹丝不动。
从里面关上了。
听枫想了想,真是生气了?
幸好窗扇不能落锁,听枫从窗上翻进去的时候这样想着。
听枫暗中摸索着,床榻上的柳世眼睛一瞬就睁开了,听着身后的动静。
听枫踢了鞋,见柳世背对着自己,扯了外袍掀开被窝裹了进去。
温暖熟悉的气息包裹,听枫舒服得想眯眼。
柳世一动不动的,像是熟睡了。
今夜没有柳世双手揽着很是不习惯,听枫往他身边靠去,最后伸手自背后抱着柳世精瘦的腰。
他静静等手热了才从柳世衣下探了进去,手心切实摸上那紧实的线条的时候微微一笑。
这下好睡了。
柳世的身子却突然紧绷起来,他沉着脸转过身与听枫面对面。
听枫刚想把手收回来,却被按住了。
他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抚着柳世的眉心:“还生气?”
柳世不答。
听枫叹了口气,接着哄道:“我从未讨厌过你,之前只是不知怎么面对。”
他想起与柳世纠缠的这许多年,怎么不曾动心。
他轻轻在柳世唇上亲了一下:“过往就放下好不好,之后我们好好过。”
柳世浑身一顿,抱着听枫的双臂不断收紧。
“你说的全是真的?”
听枫亲了亲柳世微微濡湿的眼睫:“是真的,心悦你。”
于是第二日,听枫双腿打着摆子下榻。
后悔,当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