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难安
分明秋日降临，黑云却逐渐迫近湖山城，沉沉压在阵营上空，一如现在局势。
两军数量悬殊，第二战，着实太过艰难。
战前，绿槐门曾遣人来问是否需在前方打头阵，单飞沉吟一阵过后说道：“还是让精锐先行。”
毕竟修行之人，战场之上还是留作后援便好。
果然，战时两个山门下来的弟子才觉出这战场厮杀与想象中的不同来。
“师兄，南乌——”
苏诤凌空飘着，下面数十名茹兵弓箭手正搭弓瞄准他，人往哪儿跑，箭往哪儿射。
苏诤狼狈躲着，竹风一边贴符还要一边顾着他。
不过见自己出手相援，茹军仍旧瞄着苏诤一人打，竹风不由皱眉问道：“方才你做什么了？”
苏诤躲避不及，一剑挥开向门面刺来的箭矢，说道：“战前不是有人叫阵，我看他喊得最凶，给他贴了听话符让他学了三声狗叫，真小气啊啊啊——”
他不知叫阵的正是茹将郁蒙明，他既不知道对面阵营使的什么邪术竟让士兵动弹不得，又在两军阵前可谓颜面丢尽，现在两眼燃着怒火，苏诤落在地上一瞬就挥着金刀向他砍去。
苏诤本可自己避开这一刀，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却有人中途用兵挡下了这一击。
郁蒙明颇为诧异地看着面前之人，见他不过普通士兵穿着，心道南境军中身手不错的人竟然不少。
沈青朝眼神一锐，避开郁蒙明策马又一刀，刚要回身，面前郁蒙明的战马突然一顿，马上之人前倾之势没有收回，竟从马背上栽了出去。
沈青朝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趁机给战马贴了静止符的苏诤一把将沈青朝夹在腰边：“快跑啊！！！”
话音一落他胳肢窝夹着沈青朝凌空跳了出去，气势汹汹包围过来的茹军眼睁睁看着两人跑远了。
翻身落马的郁蒙明见身旁的人如何都推不动那战马，怒道：“给我生擒那两人！”
苏诤带着沈青朝跑了一阵将他放下来，乱中对他说道：“方才多谢搭救。”
沈青朝看他一眼轻轻摇头：“不必言谢。”
即便没有自己出手，以苏诤的本事要脱身也是不难的。
敌军一路包围挺进，饶是有青松与绿槐两门相助，两军数量差距之下，仍旧是如同螳臂挡车。
南境军抗衡得极尽艰难。
今晨开始，南境军从落月坡之后一路节节败退，近晚间身后再有几里就是湖山城，已经是抵死相抗。
暮色迫近之时，敌军却突然气势大涨，一路杀进。
单飞望着远处神色一变，说道：“退军！守城！”
几里之外，大军驰马如蝗虫奔涌而来，敌军后援之队已经赶到。
城门打开，南境之军鱼贯般涌入城内，身后敌军穷追不舍，单飞下令关闭城门。
横在城门之中的手被齐齐斩断。
厚重铜门在一声巨响中掩上，横木落下，接着冲天箭矢淋落如同箭雨，血肉被贯穿的闷响此起彼伏，城外敌军士兵接连倒地。
如此惨状之下城外之军突然止了攻势，城墙之上已经推上投石机。
此战本就茹军主导，郁蒙明下令大军向后退一里。
即便今日援军不到，南境军也根本无力抵挡，湖山城已经是囊中之物。
郁蒙明双眼蒙着红血丝，看着眼前这座紧闭的城池，贪欲邪念具是暴涨。
其他几国将领亦是策马上前，几人相视一眼，郁蒙明扬声吩咐道：“停军休整。”
湖山城内还未离开的百姓四处惊逃，大军撤入城中，在城门之前严阵以待。
在此关头要守住城几乎已是不可能，境安眉心皱着一道抹不开的痕迹：“形势如何？”
单飞望着眼前散开的无边黑暗，沉沉说道：“敌军后援已到。”
明明胜势在望，而他们就此停歇，夜色之后一切行动更难防备，不安慌乱的气息从城内升起，四处飘荡。
开战至今日，不过一日余。
湖山城一破，往下逐城防备守卫不足，这青山绿水的平静之地，即将哀鸿遍野，赤色千里。
大军退回城内之后，暂时扎起的营中伤兵不少。
只是城中四处医馆紧闭，而随行军医不多，伤兵未能得到多少医治。
尹时殷正为面前的人包扎断臂，突然眼边晃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手上一顿，向那身披鳞甲的背影不确定地喊道：“青朝？”
沈青朝回过身去，见尹时殷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乱城之中，故人相见。尹时殷缠好最后一段纱布，接着走到沈青朝面前，见着他已是神情如常，加上日前城内的传闻，不由问道：“你已经恢复了？”
沈青朝看着他沉默颔首。
尹时殷往周围看了看：“怎么不见舟风？”
沈青朝一瞬间面色淡下来，尹时殷以为沈青朝清醒之后与楼舟风之间仍有芥蒂，一时不知自己是否说错话，便不再问。
他转而说道：“映雪与我一起在照顾伤兵，你可见到他了？”
沈青朝轻轻摇头，说道：“不曾。”
尹时殷说道：“眼下时局，也是不急相见了。”
见四下人不少，尹时殷面色凝重地对轻声沈青朝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沈青朝见他面色郑重，与他走到一旁，问道：“何事？”
尹时殷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纸，悄悄塞进沈青朝手中。
“桃姑娘嘱咐我将此物交与你或舟风。”
沈青朝想起记忆那个总是苍白的人影，问道：“她现下人在何处？”
尹时殷说道：“两日之前已经随人出城避难。”
闻言沈青朝眼神微黯。
信已送达，尹时殷见前方仍有伤兵未治，对沈青朝说道：“战场刀剑无眼，你定要多加小心。”
沈青朝对他说道：“你也多加小心。”
尹时殷轻轻点头，向前方走去。
沈青朝将信封纳入袖中，走到一暗巷内，趁着天色尚且未全部暗下，将信纸展开。
“胡斯穆与外邦勾结，旗遥未查明除尽同党，其城中仍有细作，行事当心。”
沈青朝将信读完，面色一瞬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