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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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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天空分外高远,习习的风已渐微凉。女监操场上,每年一度的秋季拔河比赛已经接近了尾声,经过多轮淘汰赛筛选出的一监区代表队和四监区代表队即将进入决赛阶段。

    一监区赛队打头的是女监赫赫有名的“王胖子”。

    “王胖子”本名王肇芬,自打她入监那一天起,就刷新了沛洲女监罪犯体重的记录,并一直保持了六年。

    每当出工时,王肇芬那近一百九十斤的壮硕身形总会成为队伍中众人瞩目的焦点。走在王肇芬左右的女犯也总小心翼翼地跟她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不留神被她海碗大的拳头抡到自己。

    同犯们躲她躲得吃力,王肇芬自己走得也很吃力。从监舍楼到一监区生产车间总共不到二百米,王肇芬却每次都能走出一身的汗,无论冬夏。且无论她怎样努力地叉着腿走路,大腿内侧的皮肉还是紧紧挤在一起,每走一步就要重重地摩擦一次,每天出工、收工这几百步对她简直跟上刑一样!

    王肇芬在四监区更是出名,因为她一年四季的囚服都是由四监区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尤其囚服裤子的大腿里侧部位,是缝轧了好几层布料加厚的,磨破了一层自己就可以拆掉一层,直拆掉最后一层,再磨破了就只能轧补丁了。

    王肇芬也没参加过往年的拔河比赛,但是转过年她就要出监了,她觉得似乎应该为监区做些什么,所以在赛前极力请缨,要为一监区拿个冠军回来,来回报这几年一监区干警们对她的特殊关照。

    起初一监区的干警们是有些为难的,她们担心在比赛中对方万一泄劲松了手、把自己监区的队伍晃倒了可就麻烦了,站在王肇芬后面的几个女犯恐怕会受伤的!

    但不让王肇芬参加又恐怕伤了她的自尊心,所以一监区只好出动了包括监区长在内的几乎全部干警在拔河比赛现场维持队形,并进行密切监管,以应对可能突发的情况。

    好在一路比赛下来有惊无险,王肇芬最终站到了与四监区对擂的决赛场上。

    四监区赛队打头的是女犯唐倩。见到王肇芬,唐倩调侃道:“‘王胖子’,你悠着点儿拽!裤裆抻裂了可别找我们补!”身后的女犯们见王肇芬参赛,不免有些发怵,唐倩又转头安慰道:“不用怕,她就是‘宣胖’,没大劲儿!”

    王肇芬听见不乐意了:“你说谁是‘宣胖’?等一会儿不给你拽趴下我王字倒着写!”

    唐倩不屑地撇了撇嘴:“王字倒着写不也是王嘛!”

    女犯们听了哄堂大笑,一旁带队的钟晓越和段梅也禁不住笑起来。

    此刻,四监区的办公室里,新来的女犯蔡佩芹正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同三分监区长兰小军僵持不下。

    蔡佩芹入监前是一家中型企业的人事主管,她的丈夫在银行工作,平日里夫妻和睦、生活优渥,却因为包庇酒后伤人的弟弟而犯罪入狱。

    令兰小军头疼的是,女犯蔡佩芹自收监到判刑入狱,一直称病抗拒劳动改造,还在犯人中散布什么“犯罪也分三六九等,那些盗窃犯、诈骗犯什么的才是真正的罪犯,而她做那些只是出于‘姐弟情深’,根本不能算是犯罪”之类的言论。

    恰巧,侦办蔡佩芹案的正是沛洲市刑警支队,为了找到蔡佩芹抗拒改造的症结所在,兰小军通过钟晓越联系了乔文峰,详细了解了案子的情况。

    两年前的春节,蔡佩芹的弟弟酒后与他人发生争执,持利器将人捅伤后逃逸。为了帮弟弟躲过警方的追捕,蔡佩芹以自己的名义租借了车辆,亲自将弟弟送到省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警方提供假线索,以干扰警方的办案视线,致使一个简单的伤人案件拖了一年多悬而未决。直至蔡佩芹的弟弟重新犯案,持刀劫持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致一死一伤,才于省外落网。蔡佩芹也因此被收监,以包庇罪被从重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因为不肯认罪伏法,态度还十分顽固傲慢,蔡佩芹在集训队就被关了禁闭。下监区后也不思悔改,面对兰小军的批评教育仍振振有词:“那可是我的亲弟弟,从小我看着长大的!他出事我能不管吗?”

    “怎么管?是他做错了事你帮着他逃?就这么管吗?”兰小军反问道。

    蔡佩芹并不服气:“那我也不能看着他被抓呀!他是因为喝醉了才一时冲动伤人的,又不是故意的,被关起来不是太冤了吗?”

    兰小军差点儿被蔡佩芹的强盗逻辑气笑了:“你觉得你的弟弟冤?那被他捅伤的被害人冤不冤?他潜逃后劫持的那对小夫妻冤不冤?他们的女儿还不到两岁,父母就遭此横祸,一死一伤!她冤不冤?”

    见蔡佩芹不吭声,兰小军又接着问道:“我听说你和你弟弟两家的感情一直很好,他们一家三口还一直住在你名下的房子里,连你弟媳的工作都是你给安排的。可自从你被收监起,从看守所到女监,你弟媳和侄子却一次都没来看过你,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蔡佩芹默立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你真的没有想过吗?”兰小军追问道。

    蔡佩芹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我没想过!没想过!我为什么要想?是他们没有良心……”

    兰小军并没有阻止蔡佩芹,只静静地等着她发作完,接着又开口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你弟弟在逃期间一直以为他捅伤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自己身负两命,也必死无疑!所以他到案之初虽然交待了犯罪事实,但却没有供出你帮助他逃匿的事情。直到办案人员告诉他,他捅伤的那个人虽经伤情鉴定构成重伤二级,但并没有危及性命,如果他当时能够主动投案自首,积极赔偿,是完全有可能被从轻处罚的。而他畏罪潜逃,继续行凶,才最终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看到蔡佩芹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兰小军叹了一口气:“据办案人员说,那天晚上,你弟弟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就主动交待了他一直避口不谈的、你包庇他的犯罪事实……他那一夜又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蔡佩芹双手掩面啜泣起来,眼泪从她的指缝中不断地涌出,溅湿了她身上的囚服……

    兰小军趁热打铁道:“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对吗?正是因为你自私的爱,致使两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家破人亡,也使你的弟弟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你难道不该向他们悔罪吗?!”

    蔡佩芹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办公室的门外,穆春阳伫立良久,她微微地颌首,由衷地为兰小军的成长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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